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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夜色早已经把天地笼罩住了。整个十二区大多都是零散的灯光,灯光数量由近到远逐渐递减下去。远处是一座山,山顶有一栋楼,楼很大,不知里面有几间房,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在干什么。
从大门往里走就是一楼,一楼最里面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房间。这个房间里藏着一个秘密,在这个晚上,被薛唯发现了。
薛唯在房间里不断地徘徊,等着胡以木回来。但是胡以木一直没有回来。
从下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两个小时,薛唯很饿,再加上整栋楼冷气开得很足,她的手脚已经冰凉了。摸了摸嘴唇,已经开始干裂脱皮。
左等右等,房间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薛唯搓这手,在想自己是不是做梦了,会不会根本没有人带自己进来,是自己发昏了闯进来的。想着想着,开始想小时候的胡以木,挺阳光的一个小伙,胖胖的,笑起来脸上的肉会堆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皮肤很好。
但是也有皮肤不好的时候。有一次早晨,薛唯去医院找胡以木,就看见他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冒出些许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的,身旁一个塑料袋里放的不知道是什么。
“你怎么这个样子?”薛唯问。
胡以木指了指自己正对着的一间手术室:“我等我爸爸。等了一个晚上了。他还没有做完手术。”
“你等了一个晚上了吗?那你怎么不在这椅子上面睡一下?”薛唯很奇怪。
他把身旁的塑料袋提起来,给薛唯看,里面装的是一个不锈钢饭盒还有一瓶营养液。胡以木说:“我不敢睡。”他告诉薛唯,之前有一次他也是给他爸送饭来,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爸爸晕倒了,整个脸都是蜡黄的,眼窝子都陷进去了,很恐怖。
那天下午些,爸爸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突然来了几个人,胡以木说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太清楚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总之一下子就冲进病房了。爸爸扭头叫自己先回家,他也没回家,趴在门上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反正对爸爸的态度非常不好,吵吵嚷嚷的。胡以木说,应该是来闹事的,爸爸以前也遇见过闹事的,也是像这一样吵吵嚷嚷。
他有点累,又趴在门外睡着了。
没过多久,那几个人就脸色铁青地走出来,胡以木赶紧进门去,发现爸爸的情况骤然恶化,赶紧叫来医生。前前后后搞了大概半个月,爸爸才休息好,重新去上班。
“从那以后,我就不敢睡了。我怕睡着了我爸又晕倒,也怕有人来欺负我爸。”
他还叫了薛唯一招,你怕什么,你就一直盯着它,就像我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一样。让你害怕的事物一直在你的视线里,这样它就成了你“可控的”,你就不会止不住地去想更恐怖的东西了。
薛唯回过神来,突然感觉身体回转了一些力气,于是重新推开隔间的门,大大方方地坐在人头的正前方,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就那么盯着人头上的那张脸。
“哗”的一下眼泪又出来了,但是她一鼓作气,死死盯着人头,动也不动。她也不怕,想着,胡以木不来,她就学他教的这种方法,就这么熬一晚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有些亮。薛唯猜想,应该是天亮了。她真的一晚上没睡,熬过了这一晚上,身体迅速发热起来。刚刚克服恐惧,另一个挑战又来了:她现在又饿又渴,浑身都没有力气。想站起来却也站不起来了,虽然热,但是热得很难受。
眼皮子迅速盖了下去,薛唯靠在墙上眯了一会。没多久,她就听到了门把手扭动的声音。这个声音一下子就把她惊醒了。
她先是不敢作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看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昨晚那个男医生,立马站起来,喊了一句:“胡以木!”
胡以木朝声音望过来,摘下了口罩。
眉眼很熟悉,只不过是抽条了之后的脸。胡以木不再是小时候的那个小胖子了,薛唯站在他面前,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心里一堆话想说,但此时不知道是该叙旧呢,还是聊工作聊学业,还是聊昨晚那些奇怪又恶心人的事,总之薛唯首先哽咽了,嘴角一拉就准备开始哭。
胡以木有些震惊,上前一步,拿手掌直接盖住了薛唯的嘴。眼泪流到手上,冰冰凉凉的。
“别哭。”胡以木在薛唯耳边说。
薛唯觉得很奇怪,胡以木小时候是一个很健谈的小胖子,他话很多的,基本都是他说,她听。可是现在话怎么变得这么少了,不是“进去等我”,就是“别哭”,两个人这么久没见,他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同她说的吗?
“我不是故意不同你说话的。”胡以木补了一句,好像已经看穿了薛唯的心思,“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说别的,你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薛唯睁着大眼睛望着胡以木,没有听懂,但是已经完全忘了哭了。胡以木看她这个样子,就把手从她脸上拿开。
“跟我来。”他把薛唯牵到里面的小隔间里,把柜子挪开,露出一扇门。
“从这扇门出去,下山。”
“下山去干什么?”薛唯问。
“去别的地方,不要来伊雯捷林了。”
“为什么?”薛唯又问。
“我不能告诉你。”
“那这个是什么?”她指着桌上的“胡以木”人头问。
“我不能告诉你。”
“你是死的,还是活的?”薛唯继续问。
“我不能告诉你。”
胡以木比薛唯高一个头,此刻正撑在墙上,低头看着她。
“你有毛病。”薛唯对胡以木一直重复同一句话很不满,“我不走。”
“我是为了你来的。”薛唯补了一句。
“你不走,会死的。”胡以木无奈地摇摇头,看薛唯一直不听话,就伸出手握住薛唯的两肩:“听话,赶快走,我没有时间了,送你走后,我得马上回去。”
薛唯看着胡以木的脸,很真诚的样子,不像是在骗自己。她其实只是在赌气,从小到大,她都很听胡以木的话,他介绍的方法,一定有效;他买来的东西,一定好用;他的梦想,就是她的梦想,一定是有价值的。
当然现在,他要她走,她也会走。她早知道这个结果,如果说这个工作不好,或者这里不安全,别人说,她理也不会理,但是胡以木说的,一定可以相信。
可是诡异的大楼,莫名其妙的人头,谁来给自己解释?
她忍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以木看着她,依旧不说话。门外有一些骚动,陆陆续续有人经过,气氛突然开始又变得紧张起来。
胡以木把门打开,露出一些郁郁葱葱的枝叶。“从这里出去,下山,找他。”他拨开薛唯的手掌,塞进去一张纸条,轻轻推了一下她:“走。”
薛唯看着这条隐蔽的小道,突然转过身来,说:“胡以木,我用了你教我的方法。”
“什么?”胡以木没听懂。
“你说的,你怕什么,你就一直盯着它,让你害怕的事物一直在你的视线里。昨晚,我用了这种方法,才没有那么害怕,才熬了过来。”说着,薛唯眼里又有泪光。
胡以木愣住了,看着薛唯的眼睛逐渐充盈起来,一颗滚烫饱满的泪水即将落下。就在那一瞬间,他伸出手去,抹掉了那颗眼泪,然后抬起手揉了揉薛唯的头发。
薛唯一狠心,转身冲进了那片绿色。大房间的门把手被人扭开了,有人即将进来,胡以木最后看了一眼薛唯,在树丛里窜着,像一只小猴,他就笑了。笑着笑着,心里有悲凉的感觉,其实他也有很多话,想讲给薛唯听,小时候别人都嫌他话多,只有薛唯一个人,不管他说什么都傻傻地相信。
他们很久没见了,今天也就是匆匆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下次再看到她,或许……也没有下次。
胡以木心里有个绞肉机在搅拌,但还是关上了门。
一扇暗门就这样把两个人又隔开了。
门外,薛唯死命地窜着,像一只跳脚猴,好像空气和地板很烫脚一样。
但她这样确实是有原因的。全球变暖很严重,一大批科学家经过调研得出结论,是因为人类研发出了空调和暖气这两样东西。空调开得多了,室外的空气就会逐渐升高。这栋大楼建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里面冷气开得有很足,久而久之附近就形成了湿热黏腻的生态环境,长的都是一些热带的植物,令人眼花缭乱。有一些是滑溜溜的,有一些呢,又很粘脚。
所以真的不是薛唯故意做些丑样子,是真的在这树丛里面走着走着,就走成了这么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她胡乱地扒拉开一些挡道的树枝,跑了大概两分钟,面前出现了一条马路。
经过昨晚的事,她特意没有直接出去,而是藏在树丛里看,是不是还有一些穿白大褂的在外面。看到没有人,她才慢慢地从树丛中爬出来。
站在马路上,薛唯马上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去哪儿?
伊雯捷琳不能去了,刚从那里出来,要不是遇见胡以木,她还没什么感觉。遇到他之后,她觉得伊雯捷琳里面藏着大秘密。要得给自己找一个好去处,才能好好调查,那里面的大秘密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手里还握着一个纸团。摊开来,里面写着两个字母“FY”。
薛唯很郁闷:你为啥不给我写中文啊,还叫我猜你的意思?
但是随即一想,又想通了:胡以木好像一遇见其他医生,就很紧张,而且只要有人来,他马上就会警觉起来,这就说明,他的一举一动,应该都不会是很隐蔽的。他做的事情,肯定也有泄漏的风险。而且那些人肯定都不好摆脱,不然,像他那么聪明的人,昨晚肯定都找到机会脱身来见自己了,不可能再等到今天早上。写成这样,肯定是别有用心。
但现在问题是,怎么找这个“FY”呢?
天更热了,薛唯就这么站在大马路上,被晒得很难受。现在是在山上,要找人肯定是要下山的,薛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拦下一辆车,进去十二区市区再说。
想到这里,她就开始留意起马路上的车。
就在这时,几声轰隆隆在头顶响起,薛唯仰起头,颈椎好像断了一般,头就这样挂在脖子上,惊讶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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