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

　　“没关系。”女孩的马尾辫灵动地一甩，声音甜甜的回了一句，嘴角还向上扬着，一点不耐烦的神情也没有，软软糯糯地闯进了薛唯的心里。

　　“你也来面试啊？”薛唯没想那么多，问出了一句废话：哪个到这里来的人不是来面试的？女孩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啊。我是学麻醉学的，我叫于林一，你呢？”

　　薛唯有些拘谨：“薛唯，护理学。”

　　两人只是简单地聊了两句，慢慢地随着队伍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已经排到了她们两人。刚才站得比较远，薛唯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临近门的时候她才看到，虽然门外是排得笔直的一条，但是进了门之后，所有人都被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队伍，分别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薛唯虽然不知道划分两条队伍的标准是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扬起耳朵偷听了一下，果然，背景好的学历高的都被分往了A队，而剩下的就被分往了另一队。站在自己前面的于林一自然而然地往A队去了，走之前还转过身来等薛唯。

　　门口的审核人员看了一眼薛唯，又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挥了挥手：“B。”

　　薛唯是早知道自己和于林一分不到一起的，无奈地耸耸肩，和于林一简单地告别了之后，就往B区走去了。

　　进了大门，往B区走，就是这栋建筑的深处了。灯光很暗，冷气从四面八方溢出来，空气中混合着很浓的消毒水的气味。索性薛唯对这样的气味很熟悉，并没有产生不适感。

　　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右转之后，是一个较大的会议室，所有被分到B区的人员都在这间会议室里面等着。薛唯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会议室的座位呈扇形状，各处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她习惯性地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来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薛唯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看着它走过了将近八个数字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不清醒，昏昏欲睡。正在这时，会议室前方的门开了，“砰”的一声，把薛唯从困意边缘拉了回来。

　　走进来的是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本来穿着白大褂没什么，本来也是来医学中心就职的，但是这些人全都带着口罩，进来也不开始自我介绍，就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地核对信息。

　　薛唯纳闷地看着他们一排排地核对完了，最后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女人，拿着一叠资料，语气冷漠地问道：“姓名。”

　　“薛唯。”薛唯脱口而出。

　　也就是她在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突然打断了整个过程，虽然打断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还是引起了薛唯的注意。

　　薛唯不习惯同别人挨着坐，但是后排的座位又很有限，所以在一开始选择座位的时候，空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现在，她的右手边，隔了一个空座位，紧接着就是有人的座位了。

　　就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站在那个人面前的男医生手里的笔，突然滚落到地面上。

　　“哐——哐——哐。”这排的四个人都听到了笔顺着扇形台阶滚下去的声音，即便是这个时候男医生迅速弯腰准备去捡，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笔已经完全滚了下去。

　　女医生看到这一幕，没怎么放在心上，轻松地说出了一句：“怎么搞的，笔都拿不稳啊？”

　　但是男医生并没有说话，异常沉默。

　　女医生好像有点意识到，男医生此时正双唇紧闭，而且完全不在状态，靠过去又警觉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男医生摇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我给你一支笔吧，我多了一只。”女医生顺手就把自己手里的笔拿给了男医生。

　　但是男医生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拿过笔，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薛唯看在了眼里。她自认为第六感是很准的，此时正盯着男医生出神，上下打量，总觉得他的整体气质非常熟悉，但是又很陌生。就在她还没理出头绪的时候，女医生再一次打断了她。

　　“好了。核对完了，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薛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看见刚刚走进来的白大褂们核对完信息之后，又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但是薛唯一直觉得很诡异。会议室很安静，挂在正前方墙上的钟咔擦咔擦地旋转着。不一会儿，会议室的门就又被打开了。

　　是刚刚那个男医生，他又折了回来。

　　薛唯有预感，他是来找自己的，果不其然，这个男医生慢慢地、不动声色地走到薛唯面前，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薛唯也没有犹豫，好奇心驱使着她迅速起身，跟了过去。

　　会议室的门在背后关上，薛唯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儿私人空间。但是此时这个男人还是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带着她往这栋建筑的深处走去，两个人安安静静地青绿色砖瓦、昏黄色灯光的走道里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都没有出生，只能听见因为紧张而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下了，他打开门，让薛唯先进去，自己刚准备进入，突然走廊拐角处传来了人群说话的声音。情急之下，他把薛唯往里一推：“进去等我。”然后快速关上了门。

　　“进去等我”，薛唯此时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胡以木。

　　紧接着，薛唯就愣在了那里。若说不是胡以木，她干脆也就不再计较，任由这个人带着自己，权当是有什么关于工作和入职的特殊事情要交代罢了。然而，当知道这个人是胡以木之后，薛唯反而迟钝了下来，一来，胡以木以前是个小胖子，但是这个男人一点也不胖，高大、中等身材，两人也是很多年没见过，听到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面发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二来，给自己发消息说实验室搬到了伊雯捷琳、来伊文捷林进修的人就是胡以木，那么既然看到了自己，大大方方打招呼，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呢？

　　一系列的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让薛唯摸不清头脑。但是她去摸那门把手，发现胡以木已经从外面把门关了，只能在屋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着。趁这个间隙，她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一个大书柜，什么也没有了，显得冷冷清清的，整个色调是暗绿色，阴森森的，令人发怵。薛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随便一瞟，突然发现，这间房的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

　　她往里走了走，发现小隔间的门露着一条缝，没有关紧，于是探头看了看，里面没有人，也是安安静静的，索性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和外层不一样，这个里层，里面的东西就丰富了些。有床，有洗漱用品，有柜子，还有一个大桌子，就横亘在正中心。

　　薛唯刚走进来，就被大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一片黑色，末尾漏出一点肉色和红色……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头啊？！

　　薛唯往前走了两步，拿手碰了碰那个东西。

　　硬中带软，头发的触感很逼真，以薛唯的人生经验来看，可能真的是一个人头。

　　薛唯的整个脸都黑了下去，全身僵硬着不敢动。只有人头，只有一个人头，其他什么身体器官都没有，这比躺着一个人还要恐怖。

　　薛唯本来是不害怕尸体的，从前读书的时候，老师还会要求他们把尸块带在身上一整天，来克服恐惧。但是刚才经历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此时薛唯又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连牙齿都开始抖动起来。

　　她还不死心，也不知道是非要求证什么，竟然不怕死地开始往人头前方挪过去，鬼使神差地想要看清楚那张脸。慢慢地、慢慢地，她终于挪到了人头正前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桌上人头那张清晰的面庞映入了她的眼睛。

　　那居然……又是胡以木的脸！

　　眼窝青黑，嘴唇挂着晶莹的脓水，脖子一片血肉模糊，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薛唯。

　　薛唯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不是吧，这是什么啊？”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就开始破口大骂，天地爹娘都骂了个遍，然后立马退回到刚才的那件大屋子里，带上小隔间的门，哭了起来。

　　薛唯这才发现，自己长这么大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这回更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有时候薛唯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哭成这样还是头一回。中途，她强行安慰了自己，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又鼓起勇气、打起精神、甚至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开小隔间的门，又一次、再一次地确认了好几遍。

　　没有错，确实就是一个真的人头，而且那张脸，就是胡以木。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人进来，期间薛唯好几次试了门，依然打不开，到最后，她只是缩在墙角，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但是心里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现在的她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胡以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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