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我的英雄学院）特修斯之船

　　刚回到家，黛博拉把我推进卧室，扔下一句“锁好门”又出去了。我当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所以我扒拉在门边偷看。

　　黛博拉和荼毘已经扭打在一起。或者说是黛博拉单方面“施暴”，荼毘并没有反抗。

　　“你骗了我。”

　　黛博拉一个横扫把荼毘放倒，翻身跨坐在他身上。

　　“还跟着我过来，想死？”

　　黛博拉一拳揍在荼毘脸上。

　　眼看荼毘似乎想说什么，黛博拉又一拳停止了他的唇部动作，“我不想听你说话，反正你的嘴从不说实话，那别再张开也罢。”

　　有些许血迹从荼毘的嘴里溢出。

　　“所以我讨厌你们这种人，明明只是纸片人而已，还不做好事。”

　　荼毘终于拦住了黛博拉的拳头。

　　他张嘴，搞笑地吐出一个血泡泡，声音低哑：“你不要伤心，天使，不要哭。”

　　黛博拉硬邦邦问：“你瞎了吗？我没哭。”

　　黛博拉的确没哭，她已经脱下了面具，神情肃穆，面色有点苍白。风从未关紧的窗户边沿溜进来，掀起她的碎发，正午的日光星星点点在她脸上，让她的脸泛着莹莹的粉色。

　　我们都没来得及开灯，虽然外面日光笼罩，屋内却是有些晦暗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活跃在阳光下，救死扶伤……你就像那些脑残粉说的一样，你是天使的眼泪。”

　　“我不是那么恶心的东西。”

　　“虽然是沐浴过圣水的少女，但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我身在地狱，触碰不到光明，我稍稍碰到你就会被灼伤。”

　　“因为你嘴欠还人品差，挨揍活该。”

　　“我美丽的黛博拉，太阳一样的黛博拉，我该如何靠近你？”

　　“变成尸体就可以。”

　　荼毘满脸无奈，“你就不能让我把小作文写完？”

　　“出口成章，文化人啊！”黛博拉嘲讽道。

　　“你是我的灵感缪斯，黛博拉。”

　　黛博拉挣脱出被荼毘禁锢的双手，看上去又要“施暴”了。

　　“第一，渡我突然出现的事情我也不知情，我应该是被跟踪了。第二，我跟过来就是为了完成对你的承诺。”

　　荼毘速度超快地说完这些话，立刻闭上嘴对着黛博拉眨眼，像一只巨型犬。

　　“继续，完成你的承诺。”黛博拉扬起下巴。

　　“那天，你去的黑龙社修车厂……怎么说，思考方向没错，但行动方向错了。”

　　黛博拉皱眉，“什么意思？”

　　“你要找的费克的确目前还是黑龙社的Boss，但是他有那么大一个公司——表面上是正正经经的电子公司，其实是军火走私的，他手下的人怎么可能守着个修车厂紧巴巴过日子？”

　　“你的意思是？”

　　“修车厂只是个他们其中一个小据点，能洗钱的地方，蚊子再小也是肉。”荼毘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他趁黛博拉陷入思考的空档，捏住了她的右手，又点开了无名指上的小按钮。

　　黛博拉拍开荼毘的手，目光虚浮地落在半空中唱歌跳舞的小丑身上，“我就说那个修车厂地理位置这么偏僻……看上去也不像有人去光顾的样子……”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情报。黑龙社的人依旧把黑街暗巷看作他们的老家，他们需要这里的根。”

　　“哦对了对了，还有，费克还是黑拳场上最大的老板。”

　　黛博拉的眼睛亮了。

　　片刻，她又谨慎起来，“你告诉我这些，想得到什么？想让我治好你的一身烧伤吗？”

　　荼毘摇摇头，“我很喜欢它们，这都是我自己好不容易弄对称的，很性感对吧？”荼毘看上去想掀开自己的T恤，被黛博拉又一拳揍在脸上。

　　“跟我在一起吧，黛博拉！”荼毘鼻青脸肿道。

　　我没忍住出声：“黛博拉有喜欢的人，他们两情相悦！”说完我更深地躲在了门后，只露出半张脸。

　　荼毘转头对我笑：“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呢？”

　　我噎住，黛博拉倒是说话了，“当然不是你。”

　　“那个幸运的混蛋是谁？！是我见过的人吗？”荼毘提高了音量，“啊，我知道了，是那个暴躁的小子对不对？！我就说你们当时眼神不对劲……黛博拉，说实话，你的眼光不怎么样。”

　　黛博拉突然笑了，“那不用你管，不过你的眼光倒挺好，癞蛤蟆的眼光都不错。”

　　“我失恋了，黛博拉，太遗憾了，你要请我吃饭。”

　　黛博拉站起身，“你可以滚吗？”

　　荼毘是不可能滚的，他还留在我家里吃了一顿午饭，当然是我下的厨，黛博拉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是我吃的最噎的一顿饭。

　　黛博拉全程冷脸，荼毘不停地说着我都觉得冷的俏皮话，但还好，他俩都没有把话题抛给我的意思，我至少可以埋头扒饭。

　　饭后，荼毘接了个电话要走，走前扔下一句：“我完成了我的承诺，而作为交换，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

　　黛博拉看上去又蠢蠢欲动要揍人了。

　　“——可是我知道你不肯，所以我决定迂回战术，这个人情你先欠着怎么样？”

　　黛博拉勉强答应，然后让他滚了。

　　我想洗碗，却被黛博拉按住，她虽然面上带笑，但语气很冷硬，“你做饭，我洗碗，我们商量好的。还有，在我洗碗的这段时间，乔琳，我希望你好好组织一下语言，然后等会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一下子泄了气，该来的总会来。

　　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次博弈。

　　二十分钟以后，我家客厅。

　　黛博拉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她正在拆新送到的口红，“好了，现在说吧，为什么想要跟踪我？”

　　我思考了很多，包括撒谎，我想过撒谎我工作的地方和莲花馆很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那里。但我想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黛博拉很聪明，也很谨慎，一旦被发现我撒谎，她只会对我更加不信任。

　　我想要的是一份长久的友谊，甚至是类似于家人的感情。

　　我必须冒险。

　　我对她说了实话。

　　黛博拉沉默了，在听我诉说的一分钟、在我说完的两分钟里，她都一言不发。

　　羞耻和恐惧又开始压榨我的呼吸，我的肺部能得到的新鲜空气越来越少，我的大脑也开始停止工作。

　　黛博拉是个神明一样少女没错，最初我是因为她的良善和她的美丽这么形容的，现在看来，她的压迫力也不小。

　　突然，黛博拉收拾了桌子上的快递盒子，站起身道：“我了解了。”我呆呆地看着她走向卧室，“我了解，但我不接受，乔琳，你让我觉得有点……”她停在原地斟酌用词，“让我觉得被冒犯，我想我们不适合住在一起。”

　　我慌了，我没想到黛博拉会这么干脆、无情，我也站起来，“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

　　黛博拉叹了口气，“朋友会跟踪朋友吗？何况朋友……乔琳你真的当我是朋友吗？一开始我们的地位就不平等，而且这个不平等不是我主宰的，是你，乔琳。”

　　“你一直把我们的经济地位差距挂在嘴边，你在仰望我，那样我们如何成为朋友？我……算了，我不该说这么多。总之，我替你还了钱，你收留了我这段时间，我们互不相欠。”

　　她说完又要回卧室收拾行李。

　　我吐了大口气，突然叫道：“黑拳场，我能帮你。”

　　黛博拉停下了脚步，她转身，眼神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帮我什么？替我上去挨打吗？”

　　我有点受辱，但我意识到我现在不能松懈，我只要一句话说错，黛博拉就会彻底消失在我生命里，我又会回到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暗无天日的生活，看不到尽头的生活。

　　“你需要一个经纪人，我可以帮你打点一切，否则你需要自己去跟那群讨厌的人打交道。不管是举办方，还是各位老板。”

　　见黛博拉依旧面无表情，我尽可能地诚恳道：“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的。”

　　我尝试向前靠近了她一步，“黛博拉，你很强，没错，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黑拳手都强。你甚至……你甚至强得像一个英雄。你看上去年龄不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在舒适的家里，在布满精英的学校里，就像雄英高中那样的地方。”

　　“我不需要听你说教。”黛博拉眯起眼睛。

　　我立刻后退，“对不起，我说拐了……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你可能打到第一，你有那个潜力，而我会是你最好的帮手。”

　　话已经到这里，我必须拿点更值得黛博拉信服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还有，黛博拉，我想你的助手也只有我适合。”

　　“何以见得？”

　　“黑拳场很乱，鱼龙混杂，像你这样强力的选手，一定会配备一个专业的经纪人——如果你不自带。这就意味着那个经纪人会对你贴身看管，你的隐私泄露无疑。”

　　黛博拉扬起眉毛。

　　“我承认，比我专业的有很多，但是……黛博拉，像我这种垃圾一样的人有几个？你高看我——你平等地看我那是你的修养，可是认真来算，我父母双亡，没有朋友，长得丑，大字不认识几个，个性也很鸡肋，没有钱——甚至欠你很多钱……我就是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哪怕我现在死了，周围人只会抱怨替我清理尸体很麻烦，不会有人替我哭一声。所以，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

　　说到这里我也有点沮丧了。

　　当然好消息是，从我自曝短处开始，黛博拉的眼神就有些闪烁。我知道的，她会心软，她甚至会有些羞愧，我知道的。

　　压垮一个坚韧的好人，只能用愧疚。

　　我想我赢了。

　　果然，黛博拉留下了。

　　虽然我们的关系回到了见面的时候，甚至更僵硬，但我已经很感谢了。

　　第二天，荼毘又来了，还带来了给黛博拉的礼物——一个贴满烂俗水晶的人体模型。

　　那些水晶似乎是他自己粘的，都是沿着他烧伤的痕迹粘的。

　　黛博拉从接到礼物开始就一直很淡定，她跟我说她无所谓荼毘的这些小动作，毕竟看纸片人作妖也挺有意思的。

　　黛博拉又在说我不理解的话了，什么纸片人什么的……

　　不过看上去黛博拉还是很喜欢这个礼物，或者说她喜欢人体模型。她绕着人体模型走了好几圈，嘴里咕哝着“这里做得还挺标准的”一类的话。

　　然后她满足地抱住人体模型，双臂懒散地耷拉在模型的肩膀上。

　　我看到荼毘在玩黛博拉手腕上的吊坠，“喜欢这个礼物吗？”

　　“有什么不喜欢的呢？假人送给假货一堆假钻石。”

　　荼毘又在低声笑。

　　“那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吗？”

　　“没门儿。”

　　黛博拉今天化了个淡妆，飞扬的眉尾，卷翘的睫毛，还有哑光的口红，她甜蜜得像个水蜜桃，但是她面对荼毘的表情又有那么些刻薄。

　　黛博拉开始在有棱角的钻石上打磨过长的指甲。

　　“啊，掉了。”

　　那块水钻蹦跳着弹到了地上。

　　荼毘笑得更开心了，他搬开人体模型，走上前抱起黛博拉转圈。

　　“肮脏的天使大人对我降下恩赐，想要洗清我的罪孽，磨平我的伤疤。”

　　荼毘把脸凑到黛博拉面前——呜哇！好近！都快亲上了。

　　我听到他在说：“你是我的天使。”

　　黛博拉冰冷的眼神落在荼毘布满烧伤的脸上，“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指甲磨得不够圆润而已。”完全不给面子。

　　说罢，黛博拉挣开荼毘的怀抱。

　　“为什么老是对我这么冷淡呢？”荼毘无奈道，“我和你喜欢的那个小子也算接触过，他性格比我恶劣多了。再加上你已经不再是……你已经离开那边了，你不属于那边了。”

　　黛博拉半回转身体，冷声道：“因为我讨厌你，更讨厌邪魔歪道。就算我离开那边，不属于那边，我也不属于你们。”

　　我蒙圈了，什么这边那边的，他们在玩字谜吗？

　　“我永远属于正义。”

　　黛博拉似笑非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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