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妖

　　雨，已经下了半个多月了。

　　或大或小，或急或缓，相同的，是连绵不断落下的雨丝，带给人的苦闷。

　　骞夏拿着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气象预报员因为连日阴雨，越发显得无精打采的口播，一边认命地在某购物网站上搜起了有关内衣裤的条目。

　　唉，这天要是再不放晴，真的是连衣服都要换不出来了啊。

　　“小夏——”忽然，从阳台传来骞夏的母亲时雨莫的招呼声。骞夏连忙将脸从手机前抬起，高声应答道，“诶！怎么啦？”

　　时雨莫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小夏，你有没有要去送洗的衣服啊？我一会儿一块给楼下的干洗店送去。”——天空久久不肯放晴，但日子总得往下过，没办法，骞夏家只好时不时将衣物送到干洗店去烘干，才得以摆脱“无衣可穿”的窘境。

　　“啊，有的！”骞夏一边答应着，一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进自己的房间，抱来了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塞到了时雨莫跟前的洗衣篓里，“这么多呀？”她看着不小的洗衣篓被大大小小的衣物塞了个七八分满，不禁讶异道。

　　“是啊。谁让这天总也不放晴，咱们家又没有烘干机，可不就得麻烦人家干洗店了嘛。”时雨莫一边回答着骞夏，一边弯下腰，一件件清数着洗衣篓里的衣服，唯恐落下了哪件，“诶，小夏，你一会儿有空吗？这么多衣服，妈妈一个人抱不下去，你帮着一块儿搬吧。”

　　“好啊。”骞夏爽快地答应下来。她主动去取了雨具，将遮雨布盖在洗衣篓上，再由母女俩一人各拉着洗衣篓一边的把手，正想一鼓作气地将一篓子的衣服送到楼下去……

　　“哎呀。”

　　不料，骞夏开门的时候也没注意，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门外的过路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骞夏哪里料到这时的门外会正巧有人走过呢？她赶紧放开手中的洗衣篓，连连向来人鞠躬道，“不好意思啊，是我没注意，您……您还好吗？”

　　一边道着歉，骞夏的眼神便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来人。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大概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女人留着齐肩的利落短发，五官虽说不上多惊艳，但胜在柔美耐看，配上她身上穿着的剪裁得体的套装裙，便更显得婉约动人。此刻，女人正拿着一把合拢的、还滴着水的黄色雨伞，有些意外地看着从门里咋咋呼呼跑出来道歉的骞夏。

　　“不……没事儿的，我就是吓了一跳。”女人温柔地笑了笑，摆摆手，缓解了此刻的尴尬，“诶，这是你妈妈吗？”她看着骞夏身后的时雨莫问。

　　“啊，是的。”时雨莫点点头，“您是……？”

　　怪不得时雨莫会觉得奇怪。这公寓楼建了有些时间了，楼上楼下的都是认识的，逢年过节还时不时帮衬着些，只是这女人，却是分外陌生，俨然是先前没见过的。

　　“啊，我是来看房子的。”女人指了指楼上的房间，“五楼那家路先生不是搬走了嘛，房子空出来了，路先生便约着我今天来看房。”

　　这么一说，骞夏便想起来了。五楼那家原先住着一个身体不太好、却格外英俊的叔叔，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也是前不久才搬过来的。但他们深居简出，也鲜少跟邻居们走动，大家对他们都不熟。

　　怎么，他们也没住多久，就又要搬走了吗？

　　“路先生身体不好，他们小两口觉得五楼太高了，每天爬上爬下怪累的，就想找个矮层住着。”似是看出了骞夏的疑惑，女人开口解释着，“可是……奇怪，这约好的时间应该早就到了呀，怎么还没见到路先生呢？”说着，女人掏出手机，似乎在确认着“路先生”发给自己的信息，喃喃自语道，“咦？我没记错时间呀，人呢……”

　　“哦，楼上原来住的那位路先生身体不太好，兴许是下了雨，腿脚不便又给什么事儿耽误了吧。”时雨莫打着圆场，“您有他电话吗？不如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诶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女人像是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俏皮地吐出舌头，倒是给她细腻的五官增添了一抹亮色，“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快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说着，女人笑着，一边试图拨通那位“路先生”的电话，一边目送着骞夏和时雨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 ***

　　只是当时雨莫和骞夏从干洗店回来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那位不知名的女士仍等在楼道中央。

　　“啊，你们回来啦。”看着两人上楼的身影，女人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主动开口解释道，“路先生说路上有些堵车，大概十分钟后就会到了，让我再等等。”

　　“这样。”时雨莫点点头，表示了然。但她终究没有同陌生人说太多话的习惯，又随意敷衍了几句，两人便意欲道别。只是，在骞夏刚想要转过身，掏钥匙的瞬间，那女人却又突然发话阻止了她的动作——

　　“诶！那个……”

　　骞夏侧过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女人。

　　女人脸颊微红，似是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的手中物什，“那个……不好意思，小妹妹，你钥匙上的东西……能借我看看吗？”说着，女人的手指便颤巍巍地指着骞夏手中“叮铃”作响的钥匙串。

　　“啊？你是说这个吗？”骞夏举起钥匙，晃了晃，几枚银色的钥匙便发出清脆的“涕零哐啷”撞击声。
　　“啊，是的。”女人声音轻柔，却格外清晰，“上面挂的那个小娃娃……是什么呀？”

　　“哦！你说这个呀！”骞夏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她从一串钥匙里挑出一个白乎乎的小娃娃，问女人，“姐姐，你说的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一看到骞夏手中的娃娃，女人眼中就像是有两盏被点亮了的明灯，熠熠生辉。

　　“这是‘晴天娃娃’呀！”

　　其实，骞夏手中的，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玩意儿。不过就是个她先前因为闲来无事，扯了半块布做的“晴天娃娃”。“晴天娃娃”的制作工序并不复杂，只不过是在一块巴掌大的白布里塞上一团棉花，再用线将口子扎紧。最后，在“晴天娃娃”的“脸”用油性水笔上点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就大功告成了。

　　也不知道女人为何会对这般“小孩子的玩意儿”如此感兴趣，此时的骞夏也无暇去多想这些，她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手艺”被人欣赏了而感到高兴。她只是稍一思索，觉得女人对“晴天娃娃”的喜爱那样直白，便将那个自己手作的、粗糙的“晴天娃娃”从钥匙扣上取了下了，径直递到了女人怀里，“喏，姐姐，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这……这该多不好意思呀！”女人脸色发白，慌张得连连挥手拒绝道。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说着，骞夏大大咧咧地将“晴天娃娃”塞到了女人的手中，“就是这几天老下雨嘛，我就做了个‘晴天娃娃’讨个彩头。姐姐，你回去以后也可以把它挂到窗户上，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效果哩！”

　　——自然，骞夏是不会说出自己挂了一周的“晴天娃娃”后，天气并没有放晴的事实。

　　但这番言论似乎是打动了女人，她不再拒绝，而是格外珍重地双手捧过那个成色并不算新了的“晴天娃娃”，轻柔地抚摸着，仔仔细细地左右端详，“那……那就谢谢你啦！它是叫做‘晴天娃娃’吗？”

　　“对呀。”骞夏不禁有些奇怪，“姐姐，你以前没有见过‘晴天娃娃’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女人摇了摇头，有些腼腆地笑了，“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晴天娃娃’嘛，顾名思义，就是祈祷晴天的呗。”

　　虽然心中是有几分疑惑，但骞夏最终还是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为地域文化差异，也没去深究，只是在听到了从房内传来的、已然离开的时雨莫的招呼声的时候 ，才忙不迭地跟这个甚至还不知道姓名的女人道别——

　　“姐姐，我先回去啦！”她朝女人礼貌地挥着手，“希望这个‘晴天娃娃’会带给你好运，让这天气早点儿放晴！”说着，她俏皮地指了指被女人紧紧捏着的“晴天娃娃”，眨了眨眼，和女人同时露出了一个颇有几分默契的笑容。

　　直到骞夏在快要合上门的瞬间，她心里莫名一动，便悄悄从门缝里看去，发现那女人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她送的“晴天娃娃”，抬头看着她的方向，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这个女人……似乎有些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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