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妖

　　特别篇：年与夕

　　*这是一个发生在骞夏寒假里的故事*

　　*** ***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或是一个妖怪，比阿夕更讨厌过新年了。

　　“我不喜欢过年！”

　　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阿夕忍不住忿忿不平地嗔了一句。她恼火地将手中的梳子丢到了镜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咚”的声响，引得她身后的翩翩美少年诧异地快步前来，关切地迭声询问着正独自生气的阿夕：“阿夕，阿夕，你干什么发火呀？”

　　“我不喜欢过年！”阿夕又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美少年一听这话，心下了然。他温柔地从身后环住正在气头上的阿夕，柔软如花瓣的嘴唇贴在她挂了对犄角的额上，亲昵地安慰道，“我也不喜欢过年。”

　　“你胡说！”一听这话，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阿夕反倒是更生气了。她赌气一般挣开了美少年的怀抱，转过身来，指着自己额头上那支形状可怖的犄角，气得嘴歪脸斜的，“你不喜欢过年？呸，我看呢，这天下就数你是最喜欢过年的那个了吧！毕竟，你的名字可都叫‘年’了，所有人每逢年三十的时候就回想起你——哦！那个‘除夕’的大英雄！”

　　一听这话，美少年——阿年的脸色立马就垮下来了。他环抱住自己的胸口，微微扬起下巴，脸上稍显愠色，“阿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一直将这事儿怪我头上呢？你当真以为，我就喜欢每年都打扮成一个老头子的样子，跑到村里去给人放鞭炮？！”

　　阿夕早就在阿年的脸色有异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她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道歉的措辞，就又被阿年那一句充满滑稽画面感的“跑到村里去给人放鞭炮？！”给一下子惹得“扑哧”笑出声来。她掩着嘴，笑得是前仰后合，如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从她的唇边溢出，反倒是弄得阿年是里外不是人了。他瞪着一双美目，假意惊慌地指着阿夕的脑门儿，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阿夕！阿夕！快别笑了！你脑袋上的犄角都要掉啦！”

　　“啊？哪里哪里？！”闻言，阿夕赶忙摸向头去，想要去扶正自己那根刚刚粘好的犄角……

　　谁料，摇摇欲坠的犄角是没摸到，反倒是摸到了一只温热软腻的手掌——是阿年，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她的手给捉住了。阿夕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得意洋洋的阿年，忍不住问道，“阿年，别闹了，快帮我看看，我脑袋上的犄角到底掉了没……唔！”

　　话，还没说完，她的一双唇便被这个看起来不过是少年岁数的妖怪给封住了。

　　阿年其妖，看起来稚嫩，论长相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细细算来，他也是个好几百岁的妖怪了——当然，在妖怪里自然是算不得年长的，可到底也是几万个日夜，因此，在“接吻”这件事儿上，他已经在这不短的岁月里是锻炼得炉火纯青了。

　　一吻作罢，比阿年小了一百岁的阿夕早已晕晕乎乎地忘了自己先前到底是为了何事如此生气了。

　　阿夕迷迷糊糊地摸着自己发麻的双唇，脸涨得通红，害羞地顾左右而言他，“你……你……人家刚化的妆！都被你给亲花了！！”

　　“没事儿。”阿年则是颇为不以为意，他转身便将人比花娇的阿夕抱起。而他则坐在阿夕原先的那个座位上，将依依不饶的小娘子亲热地搂到了自己的腿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夫人，为夫可以和你一起梳化。”

　　“那不一样儿。”明明气头早已消下，可阿夕却还是不服气地如蚊子一般哼哼唧唧着，“我可是要化妆成一个怪物的，那工序，可比你复杂得多了……”

　　“我也没简单到哪儿去啊。”阿年叹了口气，“我不也得化妆成一个跟自己全然不像的老人家吗？”

　　“阿年，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宁可做一个老人呢！”阿夕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人人都知道，这‘夕兽’，形貌恐怖，生性凶残；它头长触角，尖牙利齿，专食飞禽走兽、鳞介虫豸！而最奇怪的是，这‘夕兽’长年深居海底，可每到年三十却要爬上岸，吞食牲畜伤害人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凶兽！可你呢？阿年！”说着，她不服气地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阿年坚硬的胸膛，“你，‘年’，是上天派来帮助人们‘除夕’的使者！你一向是个智慧老者的模样，你银须飘逸，目若朗星；鹤发童颜，气宇不凡！我哪里好跟你比呀？”

　　阿年被自己妻子的这一番说辞给逗乐了。他“哧哧”笑着，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这事儿你可别赖我身上，要怪，就怪尊上去吧！谁让他几百年前突发奇想，说什么要看一出戏，就骗了你我充当了男女主角。让你扮作凶兽‘夕’，还订了个规矩，说你每逢年三十那天晚上，就喜欢窜到人群聚居的地方尝一次口鲜，而等到鸡鸣破晓之后呢，你又会回到山林中去。人们为了躲避你的猎食，没办法，只好在年三十那天晚上，举村扶老携幼，上山避难。而我呢，则化妆成为一个老者的模样，假装是外来乞讨的拾荒者，还得煞有介事地对当地村民说，不要怕，我有办法来对付‘夕’！”

　　“哼，你的办法，也不过就是遵照尊上所嘱咐的，让人们学着你的样子，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烛火通明、守更待岁。不过，最重要的呀，还是要让那些离家的儿女们在大年三十那天赶回来，阖家抗‘夕’，这些放炮竹啊，贴春联之类的法子才能奏效哩！……这人类也真奇怪，他们怎么不想想，这‘夕兽’干什么那么守时地每隔一年就上岸霍乱一次呀？来个措手不及不是更妙吗？也就是人类才会信这种鬼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阿夕突然环住阿年的脖子，娇憨地问道，“对了阿年，你说，尊上当时为什么要让你将这一切告诉人们呀？”

　　“我也不知道。”阿年皱了皱眉头，“大概，像尊上这样的创世神，活了太久了，也没什么家人的，看到人们一年到头都没法团聚一次的，觉得怪感慨的吧。他也就是找个由头，让人们一年到头能聚上一聚，吃上一顿团圆饭罢了吧？”

　　“诶？尊上没有家人吗？”阿夕突然拔高了音量，“可我不是记得，谁跟我讲过？尊上不有个情投意合的恋人嘛，当年都要谈婚论嫁了！”

　　“嘘——”阿年立马将手指竖到了自己嘴前，像是怕隔墙有耳一般，小心翼翼地左右瞧着，直到确保了当场没有第三个人之后，才附在阿夕的耳边，小声说道，“阿夕乖宝，这话可不能跟外人说！我听我师父说啊，当年，就是尊上那个恋人将他给抛弃了，才导致尊上从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好长时间都没能缓过来呢！也许是触景生情了，觉得人们一年到头若是也不能跟自己所在乎的人聚上一聚的话，就太可怜了，就安排了你我上演这一出‘大年除夕’的好戏，来劝诫人们，早点儿回家团聚吧。”

　　“啊？没想到，尊上还是这么个情种呢……”阿夕有些感慨道，“咦？不对，今年怎么没看到尊上他老人家呀？要放在前几年，他不是最喜欢和我们一起过年三十，再看我们表演一出‘鞭炮声里除夕’的好戏的吗？怎么，他今年是迟到了吗？”

　　“哦对了，夫人，不好意思，我居然忘记跟你说了！”阿年这才一拍脑袋，像是灵光乍现，“你别说，今年啊，尊上还真不跟我们一块儿过新年了。据青丘的璟辞说，尊上这会儿好像在追一个人类小姑娘？已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新娘了呢！这会儿，他估计正和人家小姑娘家家人一起吃着团圆饭吧？”

　　“什么？！人类小姑娘？！！”阿夕惊得差点从阿年的怀里摔出去，“这九尾狐狸璟辞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啊？！”

　　“唔……我估摸着，璟辞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

　　“可是……可是……”阿夕欲言又止，“先不说对方是个人类，可尊上他那位大名鼎鼎的前任恋人可是个……”

　　“嘘——”阿年连忙打断了阿夕的话，“都是过去了的事儿了，切莫再提，若是传到尊上的耳朵里去，他老人家啊，会不高兴的！……好了，阿夕，时间不早了，咱快点儿装扮装扮，准备出发吧！”

　　“哼，阿年，你可别当我忘记了！去年这个时候，你这老眼昏花的，丢鞭炮居然真的往老娘身上丢，去年炸伤的疤痕还没完全褪掉呢！是不是当真忘了我是你老婆，还是真想把我当凶兽炸死了，再换个老婆啊？！”

　　“唉哟，好夫人，都一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儿呢！”

　　“哼！我就是要记！就是要记！你今晚，不准上我的床！”

　　“啊？！这可不行，夫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哼，那就要看你表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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