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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
——
回到涅轩院时，天已尽黑。
依旧穿着男装的钟宁洱在涅轩院门口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跨进了涅轩院的门槛。
谁知刚一踏进涅轩院，便被婢女们发现了，然后便是她们焦急的声音：“宁洱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是急死我们了！”
“是啊！不仅差点急死我们，白学士也急坏了呢！”
钟宁洱看着面前几个激动得都快哭了的婢女，尴尬一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嗯……白煜夫子呢？已经歇下了吗？”
“嗯，已经歇下了。歇息前还专门叮嘱我们为宁洱小姐您备着热水，等您回来好沐浴呢！”一个婢女在一旁回答。
听见说白煜夫子已经歇下了，钟宁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宁洱小姐，你这是去了哪里啊？一身男子装扮，方才你回来我们险些没认出来。”另一个婢女道。
钟宁洱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男装，一想起在梦醉楼的事情，扶额又叹了口气：“唉，不说了，我去沐浴了。”
因为白煜夫子已经休息了，所以钟宁洱也不用去请罪，较为安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钟宁洱一如既往般在院里鹦鹉的叫声中苏醒，尽管那鹦鹉罕有地只叫了一声。
钟宁洱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便发现平日里为她洗漱的婢女一个都没有来她的内屋。
于是她疑惑地穿着睡衣便走出了内屋，一出内屋便看见白煜身着靛蓝色外袍白色中衣，一如既往般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面前还放在装着那只鹦鹉的鸟笼。
钟宁洱一愣，想起昨日的事情，连忙想逃回内屋。
便听见白煜道：“看来还是将宁洱你吵醒了？”
钟宁洱心虚地身体一僵，半天没反应过来白煜话里的意思，尴尬笑道：“白煜夫子，早啊……”
白煜微微点头，道：“快让婢女们给你洗漱换衣服罢，免得着凉了。”
见白煜夫子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钟宁洱松了一口气，乖乖应了一声后，回房间让刚刚赶来的婢女们为自己洗漱更衣。
钟宁洱询问婢女们为何今日没有准时来为她洗漱，婢女们这才解释道：“白学士说宁洱小姐您昨日休息得晚，便想今日让您多休息会儿。”
听到这些钟宁洱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有必要同白煜夫子道个歉。
所以在洗漱更衣完，吃早膳时，钟宁洱便对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用膳的白煜道：“白煜夫子，昨日我贪玩很晚才归，又未提前告知……让白煜夫子你担心了，对不起……”
白煜放下筷子，看着一脸愧疚的钟宁洱，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知认错，便不算大过。”
钟宁洱听白煜似乎完全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刚想说谢谢白煜夫子时，便听见白煜又道：“若非桃灼告知我，他偶遇了你和四公主，我都不知晓，你的安危。”
一听见桃灼的名字，钟宁洱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重新悬在了半空中。而且当白煜夫子在“我都不知晓”那里停顿了半秒的时候，钟宁洱的心简直都要提到喉咙上了，以为白煜夫子要责备她私自去了梦醉楼那种地方。但是当听见白煜夫子说出“你的安危”之后，钟宁洱的心又再一次放下。
看来桃灼哥哥似乎没有将她去梦醉楼的事情告诉白煜夫子。
“白煜夫子，对不起……下次我绝对不会这样了。”钟宁洱认真发了一个誓。
“不会便是最好不过了。”白煜边说，边转头看向已经微微发芽的银杏，又道，“宁洱你也是快及笄的人了，不该再同南宫熏儿日日一起出宫玩了。”
钟宁洱一愣，才发觉自己似乎再过几个月便要及笄了。白煜夫子说过，她及笄之前便可以升仙的。
所以白煜夫子这话语，应是在提醒她应该好好修炼为升仙作准备罢。
若是真的升仙了，哥哥和南宫凌应该很高兴罢。
所以当南宫熏儿下午来找她出宫去祈愿阁时，她便坚定地拒绝了。然后乖乖地待在涅轩院的院子里练习吹颂埙。
所以最后那位老道士的神秘主人同南宫熏儿说了些什么，钟宁洱便无从得知了。
不过见到南宫熏儿又重新回到了学堂上课，钟宁洱猜想，应是祈愿阁真的帮南宫熏儿找到了解决之法罢。
——
转眼到了初夏，银杏的叶子也逐渐茂密。
这段时间白煜夫子常常不归涅轩院，似乎在忙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好几天钟宁洱都是独自用膳、独自修炼。偶尔南宫熏儿也会来陪着她，告诉她一些关于六界的藏书阁内的书籍里没有讲到的事情。
这日钟宁洱起床后，一出房门，便看见院子中间的石椅上空空荡荡，并没有白煜夫子的身影，便知白煜夫子又出宫忙自己的事情了。
钟宁洱从来不曾过问，白煜夫子也没有解释过什么，只是叮嘱她要好好修炼、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什么的。
所以钟宁洱再一次独自用完早膳后，很自觉地去了藏书阁看书。
到藏书阁第三层时，钟宁洱便看见太子南宫席尘端坐在靠窗的棋案前，拿着手帕仔细擦拭着每一颗棋子。
钟宁洱好奇，走过去问道：“太子殿下，这些棋子是有灰尘了吗？”但是白煜夫子每两天便会打理这藏书阁的大小角落的，但也有可能是这段时间白煜夫子实在太忙，都没空打扫这藏书阁了。
南宫席尘回神，道：“是有点。嗯……也不算是罢。我原本便有将棋子一颗颗地擦拭习惯。这般做，我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得格外的平静。思考一些事情时，也能想得更全面些。”
看着这般面容清冷的南宫席尘，钟宁洱觉得他更有升仙的潜质。于是她脱口而出：“太子殿下，你知晓仙师吗？”
但转念一想，南宫席尘可是要成为天子的人，而且她也不知晓南宫席尘是否是真的适合升为仙师的。还是改日问问白煜夫子，慎重些好。
“仙师？那是什么？”南宫席尘并没有听懂。
钟宁洱轻轻一笑：“没什么。我也要去看书了，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南宫席尘并未追问，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但是等钟宁洱转身要离开时，他忽然又开口道：“钟小姐，可否等一下。”
“嗯？怎么了？”钟宁洱回头问道。
钟宁洱一回头，南宫席尘便和她目光相对了。
很快，南宫席尘转头错开视线，将视线移到棋盘上，然后道：“听闻钟小姐近来同南宫熏儿他们走得很近。”
“嗯。”钟宁洱应道。并未在意南宫席尘话中的“他们”二字。
“钟小姐还是不要同他们走得太近的好。”
听南宫席尘这般平平淡淡的又似忠告般的话语，钟宁洱微微一愣。虽然不知晓为何南宫席尘为何会忽然这般说，但是她还是感谢道：“多谢太子殿下的提醒……”
“无需言谢。便不打扰钟小姐去看书了。”南宫席尘说完，将一颗刚刚擦拭干净的白棋放进了棋笥。
钟宁洱点点头，道：“那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了。”说完钟宁洱便离开，然后去了藏书阁的第四层。
藏书阁的第四层分成里外两个屋子，外面的屋子放着关于六界的各种书籍，而里面的屋子则陈列着很多钟宁洱不认识的法器。钟宁洱一般都在外屋看书，不常去内屋。
刚到第四层门口时，钟宁洱正想拿钥匙开锁，便见门上的锁已经被打开挂在一旁了。猜想着应该是白煜夫子在里面，为了不打扰到白煜夫子，钟宁洱轻轻推开门悄声地进去了。
在外屋走了一圈，钟宁洱也没有找到白煜夫子的身影，不过倒是找到了别的。
所谓的别的东西，是一位极其貌美的沉睡女子。钟宁洱看见这沉睡女子时时，这女子正合眼躺在窗边由书案拼成的高台上，像是在睡觉的模样。
钟宁洱偶然看见这个女子时，吓了一大跳。等到平静下来走近那女子仔细一看时，才惊讶于这女子的美貌。
这女子白色华衣裹身，规规矩矩地躺在高台上，纤长白皙的手指交叉放在身前。
光滑顺垂如同上好丝缎的青丝，未绾未系轻散于地。肌肤如凝脂般，阂着的眼眸上睫毛纤长而浓密，鼻子小巧精致，薄薄的双唇泛着莹润的水色。额间还有一个彼岸花模样的眉钿，尽管已经被弄花得有些模糊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位似乎在沉睡的女子的大气婉约，依旧显得典雅至极。
尽管这位女子只是躺在那里未曾睁开双眸、也未曾有过任何动作，钟宁洱便已经看呆了。美得如此无瑕、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这般绝色的容颜，见一次便觉得是奢望。
正当钟宁洱想伸手触碰一下这沉睡的女子的盛世美颜时，便听见从内屋传出了好几声咳嗽。
那咳嗽声极其隐忍，带着撕心裂肺的意味。
钟宁洱一愣，马上转身去了内屋。终于在内屋看见了白煜夫子，而白煜夫子身边还有桃灼和钟宁洱去年生辰那日同白煜夫子他们议事的身着暗橘色袍子的女子。
那咳嗽声，正是白煜夫子发出了。钟宁洱一进内屋，便正好看见白煜夫子将捂面咳嗽的袖子放下。
钟宁洱担心地问道：“白煜夫子，你是受风寒了吗？”然后走过去看了看白煜的靛蓝色的袖子，这才发现上面斑斑点点的竟然全是血迹！
“白煜夫子！你怎么了？”钟宁洱更加焦急地道。
白煜没料到钟宁洱会忽然来到，微微一愣才道：“没事。”
桃灼在一旁哼笑：“没事？”
“白煜夫子你不是神吗？为何也会受伤？”钟宁洱震惊之余满带着担忧，一双眸子急得都有些红了。
白煜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已经知晓了？”
“啊？嗯……熏儿告诉我的。”钟宁洱想了想才知晓白煜夫子话里的意思。
之前南宫熏儿告诉说白煜夫子是神之后，她并未马上询问白煜夫子真伪。因为既然这么些年白煜夫子都没有告诉自己他是神的事情，应当是有什么缘由的。
今日一时心急，钟宁洱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自己知晓白煜夫子是神的事情。
似乎是见钟宁洱依旧一脸担忧，白煜抬手摸了摸钟宁洱的头，安慰道：“知晓了也无妨。我伤得不重，宁洱不必担忧。”
“可是……”钟宁洱又看了看白煜夫子衣服上的血迹，依旧无法相信白煜夫子说的伤得不重的话。
这时，一旁的女子开口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钟宁洱转头，便同这位女子对视了。
这位姐姐一如初见般淡漠，说出这般话时也似乎理所应当。因为见过外屋的那位沉睡女子，再看见这位姐姐时，竟觉得她们有几分相似，只是外屋的那位沉睡女子更加典雅绝美些。
这位女子定也非平凡人，同白煜夫子又似乎极熟悉。听这位女子这般说，钟宁洱便替白煜夫子同这位女子道了一声谢谢。
但这女子好像并不满意钟宁洱替白煜道谢，只是冷眼看了一眼钟宁洱后应了一声，继续带着担忧的神情看向白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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