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轮回·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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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凌离开之后，不管是在学堂上课还是在藏书阁看书，钟宁洱总是发呆。

　　“宁洱？”藏书阁内，端坐在钟宁洱对面的白煜见钟宁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唤了她一声。

　　“嗯？白煜夫子你在叫我吗？”钟宁洱回神道。

　　“嗯。见你近来常常发呆，可是在想念南宫凌？”白煜放下手里的竹简问道。

　　“嗯，不知晓他在边疆习不习惯，也不知晓他同我哥哥投缘与否。”钟宁洱拿手撑着下颚，看着窗外担忧道。

　　“不必思念。每个人有自己该走的路。”白煜看着钟宁洱，眸里的情绪很是复杂，半晌才道，“宁洱，你也该开始走你自己该走的路了。”

　　“我自己该走的路？”钟宁洱疑惑地道。

　　“嗯。我从前不是同你讲过吗？等你长大些，我便会慢慢教你的很多东西的，”白煜微笑着对钟宁洱道。然后将一把钥匙放在钟宁洱面前，又道，“这是藏书阁第四层的钥匙，里面的书籍，你定会很感兴趣的。”

　　钟宁洱看着钥匙，很是奇怪。一直以来，白煜夫子可是从来不许她和南宫凌去第四层的。

　　“宁洱，你觉得那些闲书中的神和仙是真的存在的吗？”白煜问道。

　　钟宁洱思索了一下，认真回答道：“应该是存在的罢？毕竟上次，我和南宫凌是真的在井底见到了他母亲的亡魂。”

　　“嗯，的确是存在的。其实这世间，存在着六界。分别为人界、冥界、妖界、魔界、仙界和神界。”白煜一边说，一边拿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这六界的名字。

　　然后又解释道：“凡人和妖死后入冥界再转世回人界。在这一过程中，骨骼清奇的凡人和妖加以修炼便可以入仙界和魔界。仙界的仙师们，除有长生不老、随心所欲的权利外，也有维持人界秩序的责任。而神界，有神无界。只有分别总管其余五界的五个神尊和一个总管神界的神尊。”

　　钟宁洱看着白煜夫子写在宣纸上的字词，听着白煜夫子的解释，只觉得云里雾里的。这些东西，学堂里的夫子们从来没有教过。偶尔在闲书里看见，也觉得定是那些写书之人胡编乱造的。

　　钟宁洱现在想想从前偷听南宫熏儿说的那些话，似乎南宫熏儿是早就知晓这些的。

　　见钟宁洱皱着眉思索着，白煜微微一笑：“也许忽然这般同你讲，你是不会太明白的。不过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钟宁洱抬头很不解地道：“白煜夫子…你为何，要忽然教我这些？”

　　“宁洱，你今后想羽化升仙吗？你体质非常人可比，是做仙师的好苗子。”白煜道。

　　钟宁洱看着眸里带着期待的白煜，似乎还是有些不解：“羽化升仙？那白煜夫子，你也是仙师吗？”

　　白煜微笑：“算是吧。”

　　“那如果我要成为仙师，该做些什么呢？”钟宁洱咬咬唇，继续问道。

　　“学完藏书阁第四层的书籍、练乐器、习剑。当你足够优秀，心无旁骛时，便可升仙了。”白煜回答道。

　　见钟宁洱似乎还是有些迟疑，白煜便又道：“你天资聪颖，再加上我的指点，定能在及笄之前升仙。”

　　“那成为仙师，有什么特别好的吗？”钟宁洱还是有些疑惑。

　　白煜答：“有的。可以长生不老、受世人敬仰、不受世俗约束、功名利禄皆成身外之物、更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事物……”

　　不知为何当白煜夫子说到最后一句时，钟宁洱感觉白煜夫子的声音哑了几分。

　　“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事物吗……”钟宁洱喃喃道。

　　然后她低头想了想，想起自己早逝的爹爹和娘亲、想起常年都见不着一面的哥哥和奶娘、又想起已远在天边的南宫凌。

　　再抬头时，钟宁洱的神情变得坚定了许多，对白煜夫子说了一句：“我会努力成为神仙的。”

　　白煜一如看完戏那日般含笑看着钟宁洱：“宁洱，你要记住神和仙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

　　此后，在涅轩院里便能常常可以看见钟宁洱在院子里练剑了。

　　只见立于银杏树下的钟宁洱将剑挥向前方，又用手腕转动剑柄，将剑转了起来。剑光闪闪，那剑在钟宁洱手中时而如闪电般快速闪动，时而又如蜻蜓点水般轻柔。

　　每当钟宁洱练剑时，白煜总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认真看着一卷又一卷晦涩难懂的竹简，偶尔会指点一下钟宁洱。

　　若是桃灼来串门，白煜也会同桃灼对坐着下围棋。

　　练完剑后，便是学古琴的时间了。

　　原本白煜是让钟宁洱去乐阁里随便挑选一个喜欢的乐器的，当钟宁洱看见古琴时，忽然忆起前些日子梦见的那桃花林里弹奏古琴的白发男子铭泠子，便选了古琴来学。

　　钟宁洱选那古琴之后，分明感觉到白煜似乎想要她换一个乐器，但是似乎最后也没能想出什么理由让钟宁洱换掉这个乐器。

　　古琴为礼器亦为乐律法器。而且音域宽广，音色深沉，余音悠远。

　　当然，白煜不仅仅教她如何弹奏古琴，更教她如何以古琴声为刃为法器，好给日后降违反天规的妖做准备。

　　这日钟宁洱正坐在涅轩院里拿着琴谱练琴，但这谱子实在复杂，她琢磨了许久也没练好，而且正好白煜夫子又去了藏书阁不知晓多久才会回来。

　　所以她便想起了那日梦里的白发男子，那位自称铭泠子的白发男子琴技极其高超的模样，要是能够再梦见，定要好好问问他练琴的技巧什么的。

　　又想起那铭泠子说过只要她冥想唤起他的名字，便可以再次梦见那个半是桃林半是百花的地方，如若是真的，说不定……

　　钟宁洱一边想着，一边停下手里弹琴的动作，抬手撑着下颚，随即闭上了双眼。

　　“铭泠子……”钟宁洱边回忆着上次梦里的景色，边喃喃起白发男子的名字。

　　果然，她真的又来到了桃林。

　　应该说，她来到了桃林和百花林的交界处。

　　在她的右边，依旧是满眸的桃粉。而她的左边，万紫千红中却又井然有序，没有一丝因为花色太多而显得杂乱无章。

　　她喜欢极了这般万花齐放的模样，一双眸子也闪着光亮。

　　钟宁洱小心翼翼走在左边的百花林里的石子路上，满鼻皆是怡人的香气，周身也飞舞着各色的蝴蝶。

　　在这院子里，原本是不同时节开放的花，却都一齐开放着。

　　虽然这些花的种类极多，但是大多钟宁洱还是识得其名字的。

　　当她走到院子深处时，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猩红。她走近定眼一看，只觉得这些花像极里她上次在藏书阁四层看书时偶然看见的彼岸花。

　　果然是日有所思，日有所梦罢……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有血红和圣白两种颜色。

　　传说彼岸花的花香具有灵力，有能引人进人逝者忆海什么的作用，是冥界独有的花种。

　　只见这一片血红色的彼岸花，朵朵花萼单生，顶生伞形花序。有花无叶，很是一副无情无义的模样。

　　钟宁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花，又觉得如若真是梦境，不应该这般细致的。

　　想着想着，她竟忽然想伸手去触碰一下，但当她即将触碰到这些血红的彼岸花时，一把雕翎扇阻挡在了她的手和彼岸花之间。

　　然后，铭泠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有些东西，如这彼岸花般，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啊……”

　　钟宁洱闻声一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铭泠子，下意识道：“是你！”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喜悦。

　　此时的铭泠子，依旧如初见般俊秀脸庞，尊贵雅致。那一头未束起的白发随风微微飘拂，依旧是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只是这次似乎没有随身携带着古琴，而是带了一把雕翎扇。

　　“嗯？很希望见到我吗？”铭泠子温和道。

　　“额……”感觉到这言语里似乎有一丝尴尬，钟宁洱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铭泠子见钟宁洱不知晓如何开口，便依旧温和地问道：“可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这幅模样，像极了那些寺庙里慈善的、为施主解答疑惑的僧人。

　　不过，是个未剃发、又过于俊美了些的僧人。

　　钟宁洱点点头回道：“嗯，是有点事情。近来我学了古琴，但有些谱子如何也练不好。想着你琴技高超，便想来请教一下。”

　　“这样啊……若有不懂之处，你是可以随时来问我的。不过，我多问一句，你学古琴是因为自己喜欢吗？”铭泠子问道。

　　钟宁洱点点头。

　　“嗯……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更加喜欢颂埙。”铭泠子思索道。

　　“颂埙？”钟宁洱疑惑。

　　“嗯，也是一种乐器。对了，我今日正好带了，给你吹来听听。你看看喜不喜欢？”铭泠子边解释，边从袖里拿出一个东西。

　　钟宁洱仔细一看，这东西是鱼形的，而且好像是紫砂做的。前六后二，加上吹孔、共为九孔。

　　铭泠子说完，便把颂埙放在嘴边熟练地吹起来。

　　这颂埙音色空灵柔美，很有空灵的意境。加上眼前这似乎无边无际的五彩缤纷的百花，一切都美好极了。

　　钟宁洱感觉这埙的每一个旋律都拨动着她的心弦，果然比古琴更加能吸引她。

　　“这个乐器的声音好空灵，我很是喜欢呢！”

　　铭泠子见钟宁洱双眸带光，微笑道：“那便好。这样罢，我现在便来教你。”

　　铭泠子又从袖里拿出一个九孔埙递给钟宁洱，然后道：“首先下颚适中不要抬高也不要太低，身体也不要太僵，不然影响气息，就吹不好听了。”

　　钟宁洱拿过埙认真学起来，学了好一会儿，铭泠子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这样罢，过几日我去帮你寻个材质更好的颂埙，下次见面的时候赠予你。”

　　“真的吗？”钟宁洱一听更加惊喜了。见铭泠子点点头，便谢道，“那谢谢你了。”

　　铭泠子摸摸她的头：“无需言谢，举手之劳罢了。”

　　“你既要教我颂埙，以后，我便叫你师父罢。”钟宁洱道。

　　铭泠子一愣，温和一笑：“随你。”

　　见铭泠子同意，钟宁洱也一笑：“谢谢师父。”然后又问道，“对了师父，这个地方，应该不是我的梦境罢？”

　　“嗯……其实你也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铭泠子轻摇雕翎扇，唇角微勾，眸里带着似乎能够名为慈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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