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天国与地狱

　　迦鲁拉灵报告说冥界来了个异常强大的魂魄，强大到普通灵魂根本不敢靠近他。
　　当不止一只迦鲁拉灵这么说以后，冥界的女主人不得不对此重视起来。她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笼子，急匆匆的拎着枪赶往现场。
　　“就是他！”幽灵们齐齐指向某位白发青年。

　　那是一名容貌极为出色的男性，身着黄金甲，戴着黄金耳环，赤红的披风在青黑的大地上极为显眼的浮动。他正望着头顶发呆，在听见动静后转过头来面向艾蕾，“你就是此间的主人吗？”
　　他的表情十分沉静，然而冥界女主人却讶异非常。
　　“你身上有神性，我却从未见过你……”艾蕾蹙起眉尖，打量着青年，“难道是新诞生的神。你叫什么名字？”
　　“迦尔纳。”
　　“你是怎么死的？”
　　“战死。”白发青年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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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尔纳是太阳神苏利耶与人类公主贡蒂的儿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并最终死在了自己的宿敌、同母异父的弟弟阿周那手里。
　　“啊啊，真是的，苏利耶又是哪里的太阳神啊？完全没听过……难不成、难不成我已经落伍了吗？！”
　　然而毫无疑问，这个人身上闪耀着太阳的光辉，那气息是货真价实的，也正是这份灼热使得迦鲁拉灵们无法靠近他。
　　抱怨归抱怨，艾蕾却相当轻易的接受了迦尔纳的存在，不管对方到底是谁，只要以死者的身份进入冥界，那就是她的子民啦！

　　在慌慌张张的嘀咕了一通后，冥界女神带领迦尔纳粗略看了看冥界，随后领着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场所，她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你可以选择一个空着的笼子住进去，当然，要是不满意的话，唔，我也可以特意为你新……喂我说，迦尔纳你在看哪里？”
　　“埃列什基伽勒，”太阳神子回过头，道：“原来冥界是这样的啊。”
　　啊？
　　金发女神微愣，然后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怎么样？我治理的冥界非常不错吧？”
　　快夸我！←女神眼神里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迦尔纳点点头，“很美，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纷乱，没有斗争。百姓们也很安静，冥界就像是布满星星的帷幕。”
　　他口中的百姓，正是那些飘飘荡荡的幽灵。

　　艾蕾被迦尔纳的夸赞捧得晕乎乎的。
　　这个人！突然变得无比顺眼！
　　“看在你是第一个夸奖我的人的份、不没什么。”艾蕾掩饰般的咳了两声，“看在你如此识趣的份上，我特许你可以住在我周围喔？当然不是为了和我说说话什么的，我也没有很开心啦，只是觉得你眼光当真不错，那个……”
　　她絮絮叨叨了一串，突然意识到迦尔纳没有接话，定睛一看，白发青年仍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艾蕾连忙绷着脸，紧张的回忆自己有没有做出有失身份的丢脸行为。
　　似乎，没有。女神的面子里子都还在。
　　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喂，你干嘛一直看我？”艾蕾终于忍不住僵着脖子问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迦尔纳发出了疑惑的鼻音，他的目光从艾蕾手中的笼子飘到艾蕾脸上，一眼识破了对方的窘迫，“我在看你铸造枪笼，真是一门精湛的手艺。”

　　艾蕾抿着唇角默默转过头，她突然不想说话了。
　　这个女神，好像有点可爱。一向十分天然的迦尔纳内心忽然蹦出了如此念头。

　　迦尔纳在冥界住下了。
　　不过他用不着枪槛，囚禁死灵们的囚笼也不适合他，艾蕾给他搭了个小窝，此外他甚至可以和艾蕾一样在冥界自由来去。
　　“我可以帮你编织笼子。”在旁观了艾蕾兢兢业业的工作后，迦尔纳真心实意的说。
　　这位冥界女神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敬业，不仅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巡视领地，处理公务，一有时间就用来编织牢笼，用她的话来说这是为每个子民准备的家。

　　“每天都有那么多新的灵魂到来，当然每个人都得有住所才行！”金发少女注视着冥界众灵的眼神纯澈而温柔。
　　迦尔纳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爱着这份工作，也深爱着她的子民。但是啊，这位女神似乎从小就在这里，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很多年了，苦行僧也没有这样严苛的啊。
　　所以他才会提出帮忙的请求。

　　“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艾蕾摇摇头，“我掌握着冥界的权能。而且，你是我的子民吧迦尔纳？我怎么可以奴役你。”
　　“这并非奴役。”太阳神子认真的道，“我不能在冥界白住，我必须用劳动来换取这份报酬。”
　　两个固执的人争论了半天，最终迦尔纳被打发去巡视冥界了。当他空闲下来时，他就陪艾蕾聊聊天。

　　虽然迦尔纳是个容易把天聊死的人，但寂寞的女神没有朋友，只要迦尔纳是个能说话的人形生物，艾蕾就别无所求了。
　　庆幸的是，太阳神子在冥界依然保持着清醒，并未退化成迦鲁拉灵一般的软体幽灵。
　　“麦子是什么颜色呢？”
　　“是和你头发一样璀璨的金色。”
　　“天空还是传说中那么蓝吗？”
　　“是的。曾经有个友人说黎明的天空很像我的眼睛。”
　　艾蕾仔细的看了看迦尔纳青蓝的瞳孔，果真十分透彻美丽。她不由得十分羡慕，毕竟她啊，是个从来不曾离开冥界上到地面去的神呢。

　　“唔，真好，我也想看看太阳和月亮在天上挂着的样子……”泄气过后艾蕾垂首复又埋进了工作中。她也想像伊什塔尔那样自由自在的到处跑呢。
　　青蓝色的眸子眨了眨。
　　艾蕾忽的感觉背后一暖。咦？她侧过脑袋看了看肩上，发现自己被一大团赤红的毛茸茸所包裹，一时间愣住了。
　　这不是迦尔纳平时披着的披风吗？
　　白发的太阳神子系好束带，把少女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乍一看少女像是一团毛茸茸的红毛丹。“我的黄金甲是父神赐予的，这件附带的披风也是。它是朝霞的颜色，有时也是晚霞的颜色，它也是太阳的一部分。”
　　“不能看到也没关系，你可以摸一摸。这可是一般世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艾蕾愣愣地看着迦尔纳，迦尔纳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她却觉得这位神子非常温柔，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这就是太阳吗？她不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他/她好像在发光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艾蕾的武器发热神殿‘美斯拉姆忒亚’本是整个冥界最温暖和煦的存在，但现在有一轮小小的太阳焕发出了与之相类的光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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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冥界呆久了之后一人一神差不多对对方知根知底了。
　　尤其是迦尔纳，他是个坦诚直白到令艾蕾咋舌的家伙，只要艾蕾问了，他基本也就说了，排除掉他把人噎个半死的情况，大底是个还算不错的聊天对象。
　　艾蕾对于迦尔纳的丰富人生倍加赞叹，但是在知道迦尔纳如何死亡之后气得发抖。“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那双石榴红的眸子瞪向迦尔纳，“决战之前强行索要你的武器和铠甲，这根本就是阴谋、不，阳谋啊，你怎么能就那么答应了！”
　　地上的神明已经发展到如此卑劣可恨的地步了吗？这么一对比，连莽撞冒失还蛮横的伊什塔尔都好了很多嘛！

　　迦尔纳倒是淡定如常，“没关系，只要有人需求，我就会给。”他就是如此一个布施的英雄啊。
　　然而艾蕾很不忿，在她看来那根本是不公平的战斗，更遑论后来迦尔纳还被对方施加了一众诅咒，否则他应该是不会战死的。

　　迦尔纳的胸膛布满撕裂装的伤痕，原本艾蕾以为那是神纹，后来才知晓那鲜红的是强行取下黄金甲时裂开的伤口。
　　她幽幽的注视着青年的胸膛，意识到过于高洁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伊什塔尔被人索要马安娜，她早就把对方砸死啦。”马安娜是伊什塔尔的坐骑飞舟。
　　“我本以为人类已经是无趣又可恶的生物了，没想到连神也变了。”金发女神气呼呼的开地图炮，“活着的东西果然都很恶心。我不该对地面的世界抱有期待。”

　　迦尔纳扑闪了两下眼睫：“可是艾蕾，你现在的子民也曾是人类，和半神。”
　　艾蕾噎了半晌，“……死了的不算！”
　　“啊，但是死之前……”
　　艾蕾羞恼的打断他，强气起来，“好了富军你不要再说了，快去犁地，那些都是未来我要种植的土壤。”
　　可是冥界的土地是根本无法让植物生存的。

　　当然这话迦尔纳没有说出来，他也清楚艾蕾本人明白这个事实。冥界是摘除了“生”的地方。
　　这位单纯的女神喜爱着“生”、向往着“生”，希望冥界开满鲜花，嘴上说着讨厌活着的人类，却尽心尽力的守护着他们死后的魂魄，无怨无尤。
　　哪怕她因此失去了自由。
　　迦尔纳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份不坦率才好。

　　于是他沉默半晌，假装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要是你能离开冥界就好了，地面上还是有些好人可以认识的。”
　　艾蕾愣了一下，“这么说，你想离开冥界吗？”
　　“那倒没有。”迦尔纳歪了歪头，他可是一个懂得守规矩的老实人。
　　对于对方对自己生前经历的愤慨和怜惜……唔，应该是怜惜吧，迦尔纳心情很是奇妙。
　　啊，大约是有点高兴的吧。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出乎意料，艾蕾对此耿耿于怀。
　　不知道她那小脑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某一天，冥界的女主人对太阳神子说：“迦尔纳，你想不想回到人间去？”
　　嗯？白发的英雄拎着锄头侧身，轻轻挑眉，“我已经死了。”
　　“……”艾蕾叉着腰，鼓了鼓脸颊，“我当然知道啊。但是我是谁？”她得意的昂起下巴，甩了甩金灿灿的长发，尔后又快速矜持，“咳，你好歹也是个半神嘛，我当然可以赋予你回返人间的权力。”
　　她眸光闪亮，“迫不及待”四个字仿佛写在了脸上，“你想不想回去报仇，将那群可恨的家伙痛揍一顿？”

　　原来这就是这个女人的目的。迦尔纳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但他自认为已经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了，那些前尘因果已经留在了上一辈子。
　　所以他很直白：“不想。”
　　艾蕾的表情凝固了。
　　好半天，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为、为什么拒绝啊！有好多灵魂想要跑回去我还不让呢！”就连杜木兹当年想要离开冥界都交换了一半权能才得以通行呢！

　　一慌张就会失去形象这一点似乎过于可爱了。艾蕾大受打击的表情让迦尔纳微微勾了勾唇，他放下锄头，淡淡的说：“那是众神的轮回，众生的因果了结，我不该去打破生者世界的现状。”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知道回到地面后还能不能见到故土。
　　听艾蕾的说法，冥界的上方是……美索不达米亚吧？她是库塔的守护女神，迦尔纳可从没听过库塔这座城市。
　　虽然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来的，但他万分怀疑地面上已经没有俱卢族之类的了，毕竟这里的神系与自己的认知截然不同，这里可没有一个叫湿婆的神啊。

　　白发青年思索片刻，问道：“艾蕾，你希望我回到上面去吗？”
　　“我？你爱去不去啦。不过仁慈善良的好女神我，当然是……希望的……”艾蕾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晃晃的犹豫飘在脸上。
　　但这还是取决于你呐迦尔纳，你不是应该挺想回地面上去的吗？

　　迦尔纳点点头：“我明白了。你除了希望冥界开满花朵，还有什么别的愿望吗？”
　　“……没有了。”迟疑片刻，艾蕾这么说。
　　“放我出去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吗？”迦尔纳直直的看向艾蕾，被这么一双犀利的眸子注视，任何谎言都会无所遁形。
　　“哇你怎么这么啰嗦！”艾蕾涨红了脸，“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受到影响啊？”

　　“那我出去了还能回来吗？”
　　艾蕾终于忍不住了：“有毛病吧？哪有人复活了还想回来的？”冥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当然了，如果是迦尔纳的话，有自己的印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不过，离开的人大概是根本就不会回来吧……
　　看着白发青年一脸平静的点头答应，艾蕾气闷。

　　白发的太阳神子消失在了漩涡里，女神的眼神也逐渐黯淡了光彩。
　　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啊。
　　但是，太阳就应该回到太阳应该在的地方去。像我这样没有人喜欢，甚至说只会得到厌憎的女神，还是继续一个人品尝孤独好了。
　　金发少女失落的垂下肩膀。
　　这一天，迦鲁拉灵们没有见到它们的老大。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
　　艾蕾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恢复了死之女神的风采。
　　不要去想迦尔纳啦，今天也要编织出足够的笼子才行！你可是强大的神里最孤独、孤独的神里最强大的埃列什基伽勒呢！
　　她刚刚给自己打完气，就听到了迦鲁拉灵们的告状——“老大，不好啦！强大的魂魄又出现啦！”

　　喔，这年头奇奇怪怪的灵魂很多嘛。
　　冥界女主人拎着枪兴致缺缺的跟随迦鲁拉灵们前往灵魂所在地。

　　于是艾蕾目瞪口呆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太阳神子。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么快！艾蕾惊诧不已，内心深处却还有丝自己也未发觉的雀跃。
　　“我去收集种子和花朵了。”迦尔纳以陈述事实的口吻这么说。
　　“还有，冥界没有太阳，植物长不起来的。我想做冥界的太阳。”

　　他一本正经的平静模样把艾蕾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施予的英雄。”白发青年轻声道，他向冥界女主人摊开手心，“大家都这么评价我，我也一直不求回报的践行着施舍的行为，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朵含苞待放的嫩黄色花朵赫然出现在艾蕾眼前，很难想象迦尔纳是如何做到把它带进来的。不过此时在冥界，花儿的一切生机都被剥夺了，当它显现在少女眼前后，迅速舒展自己的花瓣，绽放、盛极、凋零、化为粉尘。
　　少女近乎贪恋的盯着这朵嫩黄色的花朵，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碰了碰它，目视它经历完朝露般的一生，最后在她细嫩的指尖砰然消失。

　　她闪闪发光的脸庞蒙上一层失望之色，“啊，就这么没了……”接着她望向迦尔纳，绽开笑颜，“哇，谢谢你，迦尔纳，我是头一次见到野生的、有生命力的花朵哦？”

　　“地上的人们叫它‘神之花’。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早晨出去采一束回来。”
　　青年垂下手，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我还带了一株葡萄树种子回来让你看看。但是在冥界大规模种植是不可能了。”
　　艾蕾：“……”
　　金发女神生气的瞪着他，紧接着终于领悟到了他话语中的含义，小脸倏地涨得通红，“诶？你你你你是说……”
　　“嗯，我要留下来，我已经死了。”
　　迦尔纳理直气壮。“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很少有人会反过来馈赠我什么，”挚友难敌那样的人太少了，“但你却给了我我从来没有的东西。”

　　我的一生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愿望。然而当我死去，我却被一朵特殊的花儿所荫庇。
　　她寂寞的绽放于幽谷，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下舒展枝叶。她是这片大地上唯一的花儿，深深的扎根于此，感受、包容着冥界万物，却唯独看不见自己。
　　当她将小小的叶片覆上我的头顶，为我挡去尘霾，我不禁为之驻足，从此有了渺小却长久的愿望。

　　“我想成为你的太阳，艾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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