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录

　　楚环、霜天、兰芳、王嬷嬷几个竟是在这种景况下再见许凌初。几人都有些惊讶，只是自三年前许太太来楚家质疑楚黛黛名节之后，霜天就很不喜欢这位表少爷了。

　　至于楚环。小孩子有自己的直觉和脾性，虽是表亲，但楚环和许凌初一向不怎么亲近。

　　许凌初见到楚家众人，也觉得十分尴尬，略点点头就离去了。楚环见许凌初离去，便要往庵堂里去。王嬷嬷和霜天对望一眼，霜天皱一皱眉，先哄住了楚环。

　　“少爷，不如等小姐出来了，咱们在一起齐齐整整地进去。”

　　楚环十分敬重楚黛黛，于是对她身边的丫鬟也是尊重的。如今既然霜天开口，楚环想一想，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

　　日头虽然烈，但好在庵堂门前绿树成荫，几人虽就这样站着，倒不觉得很热，只是蝉鸣十分聒噪，不一会，不远处传来一个尖尖地声音。

　　王嬷嬷和霜天回头望去，之间一列仪仗往此处行来。王嬷嬷跟着许氏的年份长，楚家如今虽然败落，但当年也是烈火烹油。王嬷嬷还未曾老眼昏花，认得出这事宫中的仪仗。

　　还未等几人明白过来，已经有内侍小跑过来喝问几人：“你们是何人？”

　　徐淮安见许凌初走了，微微地扬一扬下巴，有一点趾高气扬。楚黛黛此时已经止住了哭，她无心在这里欣赏此刻仿佛雄孔雀似的徐淮安，也懒得问徐淮安一句是不是她买通了知客僧，方把她们引到此地来的。

　　楚黛黛这样的冷淡，令徐淮安很不满。

　　徐淮安甚至不明白，楚黛黛明明没有放下许凌初，为何能这样快的恢复成一副冷淡面孔。徐淮安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挑衅楚黛黛。

　　楚黛黛转身要走，徐淮安却不让。她对楚黛黛璀然一笑，三年不见，她的面容上竟滋生出一丝妩媚。楚黛黛无暇欣赏她的美貌，眼皮一抬，很快又挪开视线，只是目光空茫地直视前方。

　　徐淮安当即拦住了楚黛黛的去路。徐淮安此刻，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心里升起一丝得意，劈手要往楚黛黛脸上招呼。

　　这三年来，楚黛黛偶尔也跟着梁师傅学一些小擒拿手之类，可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她从前就有一扬手打徐淮安一个巴掌的悍勇，如今更是不遑多让。就在风来的这一刻，楚黛黛反手将徐淮安摔到了地下。

　　一声尖叫。

　　不对，是两声。

　　楚黛黛抬头一看，只见一宫装丽人粉面含霜地看着她。至于此人是谁，不问已知。

　　徐淮安一见到那位丽人，登时就哭了。丽人身边的内侍见徐小姐竟摔成了这个样子，忙给身边的宫女使个眼色。一个胖胖的宫女一溜小跑过去，脸上那肥肉一颤一颤的。宫女直接撞了楚黛黛一下，扶起徐淮安。

　　楚黛黛看着这个场景，心想，这究竟算是谁欺负谁呢。

　　“大胆，见到珍妃娘娘，为何不跪？”

　　那内侍尖着嗓子说话，楚黛黛这才认出来，这一位，便是当年接徐淮安入宫的公公。时隔三年，这位公公仍未见老。可见在宫中过的不错。

　　楚黛黛一面这样想，一面规规矩矩地给珍妃娘娘行礼。楚黛黛跪着的时候心想，原来是这样，是个连环套。

　　“你就是楚黛黛？”

　　珍妃娘娘并不叫楚黛黛起来，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她暗示宫女抬起楚黛黛的头，珍妃娘娘看着那张脸，心想，这可真是我见犹怜。

　　不过珍妃娘娘自己就是个美人，不然不能冷宫多年还能重获圣宠。所以珍妃娘娘对楚黛黛倒没什么嫉妒之心。

　　她只是无悲无喜地看着她，对她说：“你冒犯了我妹妹。你冒犯我妹妹，就是冒犯我。”

　　“藤萝，带下去打二十板子。”

　　珍妃娘娘刚吩咐下去，却不知道想起什么，扬一扬手，又说：“罢了，看在佛祖的面子上，我今儿不太想见血。还是请楚小姐在菩萨面前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地想想自己的罪过。等想通了，再起来。”

　　那位叫藤萝的宫女应了是，她脸上有和那内侍一样的狠毒。得了吩咐，藤萝宫女牢牢地把楚黛黛按在地上。

　　“委屈你了，楚小姐。”

　　或者是伤心的狠了，楚黛黛此刻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她脸上的表情辨不出悲喜，眼中也无甚神采。她只是看了珍妃娘娘一眼，垂眉说了一声是。

　　至始至终，楚黛黛未看徐淮安一眼。这样的人，让她觉得恶心。

　　只是或者是因为有姐姐撑腰的缘故，徐淮安今日格外的话多。她此刻竟止了眼泪，慢慢蹲下来对楚黛黛说：

　　“黛黛，我知道你喜欢许凌初。可你知道，许凌初多喜欢我么？他等了我许多年，前几日跪的膝盖都破了，人都饿的厥过去，就为了让他那势利眼的娘松口，答应迎我进门。黛黛，你不要怪我。”

　　徐淮安笑靥如花。但不知道为什么，楚黛黛在她脸上，找不到幸福的模样。

　　楚黛黛眯一眯眼睛，反问她：

　　“所以呢，婚期是什么时候？”

　　徐淮安脸色一变。

　　这三年，楚黛黛现实不少。因珍妃娘娘在侧，楚黛黛一改平日的嚣张，只是她刻意的低调也难挡生来的锋芒。她声音压的极低，却一字一顿，刺痛徐淮安心扉。

　　“徐小姐，我喜欢许凌初，是喜欢他风轻云淡的性子。我喜欢他，是因为我了解我，我不是个莬丝花，不需要依靠谁而活。所以，我有底气喜欢许凌初。许凌初虽然喜欢你，但是徐小姐，你这样聪明，不会不知道他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男子，他性子温文，也没什么主见。大部分时候，家族就可以轻易左右他。就比如，他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然而呢，徐小姐，他这样喜欢你，也还是没娶你，不是么？”

　　不得不说，楚黛黛长进不着。在这样难捱的伤心之下，竟然也可不卑不亢，不失风骨。她似乎不再是当初那个遇事只会哭的小女孩了。

　　徐淮安陡然色变，却说：“我们就要成亲了！”

　　“那最好。”

　　楚黛黛奉上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垂眉诵经，谁也不看。

　　徐淮安心知姐姐是不会在此刻要楚黛黛性命的。姐姐虽为宠妃，但是没有家族支持，在宫中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如今姐姐愿意帮她出一口恶气，已经是为难，徐淮安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性子。所以，即使被楚黛黛气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徐淮安亦硬生生地平复下来，对珍妃娘娘道：

　　“谢姐姐为我出头，黛黛恐怕也是气的狠了。姐姐，咱们走吧。”

　　珍妃娘娘微一颔首，心想，还算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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