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到我身边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忘了想要说的话。也许是一开始我就根本没有想好要对程颢杨说些什么。

　　相顾无言了好久，还是程颢杨先开了口。他把香烟捏灭在烟灰缸里，问我：“来问我孩子的？”

　　他没有开口撵我，我就大咧咧地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我记起来了，在肖翡那儿。”

　　“小糊涂。”程颢杨浅浅的笑了。

　　“老烟鬼。”我皱着眉头回他，没有他那么一副好表情，“你这样烟酒不离身下去，以诶诶和啊啊的年纪，他们就算得了你的遗产，也会全归我的。”

　　程颢杨拿起湿巾在擦手指，慢悠悠地解释：“有些应酬难免……”

　　我不信他这个说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反驳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现在抽烟，是因为正在应酬我呢？那我可真了不起啊，都成了你要费心应酬的人了。”

　　程颢杨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只瞧了我一眼就垂下眼帘，将湿巾放到一边。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我：“钱多不好吗？”

　　“当然好，可是你应该手中的乱七八糟的什么股份占多吧。股份多，操心多，我又什么都不懂，最后只剩被人骗了。”我踢掉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看程颢杨。

　　这样能一直将他置入自己的视野里真好。真的真的好想告诉程颢杨，他从头到脚我都喜欢得不得了。但是我不能说，哪怕喝醉了，都不可以说这样的胡话。

　　相比较我，程颢杨显得兴致缺缺。他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钱是死的，股份是活的。以后要是给你，什么都拿着，一定是好的才会给你。”

　　“对我来说，东西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你以为外面的人能忍着我耀武扬威的德行，是因为我很有钱吗？”

　　程颢杨有些无奈地笑了：“看来是因为我喽，让你时不时地就敢跑出去打架。你说你这个毛病怎么就改不了了？”

　　“能改。我的有恃无恐，离开你就好了。”我嚣张地耸了耸肩。

　　程颢杨呵笑一声，带着隐隐的落寞，喃喃道：“还是想离开……啊，说到底。”说完，他仰起头，不愿再与我对视，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

　　嘿，我哪有这个意思啊？！太聪明的坏处就是容易理解过度。

　　大概是身体里还残留着酒精的缘故吧，看到程颢杨的这副表情，我的急脾气瞬间就拱上来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没有往门外去，而是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上去啃咬他的嘴唇。

　　见过那些为了博得父母关注而使劲闹腾拼命闯祸的孩子吧，我觉得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一场强吻，好不理智，更没有甜蜜。

　　程颢杨只被吓愣了十几秒，很快他就有些嫌弃地止住了我。他大力地握住我的肩头，把我推开，行动之猛使我猝不及防地撞到桌边。我下意识地呼痛出声，皱着眉头瞪他，双手还不罢休地死死抓在他的胳膊上。

　　程颢杨的手顺着我的背小心地下移，摸到桌沿紧紧把住，把双手垫在我身后，说出话来口气严厉得吓人：“你疯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单手捧住他的脸，用心地上前吻他。我甚至很明智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眼中会有的拒绝，只微微不受控制地抖着手，用自己的嘴唇蹂躏他的。

　　可是程颢杨真的能狠心到始终牙关紧闭。

　　片刻后，程颢杨像是终于忍不了了，他偏过头，利落地躲开了我的亲吻，决绝的动作像一个狠狠向我抽过来的巴掌。他的抗拒是对我最狠决的惩罚，我的脸火辣辣地在痛。

　　一时间，周围静的只有我的沉沉的呼吸声。

　　我不断深呼吸着想要缓解迅速传向四肢百骸的疼痛，心中冷笑着对自己暗暗说道：够了吧，也该放弃了，乔娇，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啊，你怎么就看不清他有多厌恶你呢。

　　我放弃了，不再侵犯与纠缠，睁开眼，拍开他横在我身侧的胳膊，转过一个桌角，倚在桌子的另一边。

　　夜晚如常的属于寂静，听不到任何的虫鸣喧嚣。就连盛盛月华也被厚重的窗帘隔在外面。夏夜难得如此令人感到凄凉。

　　我沉默着，实际是慌里慌张地在想一句漂亮的回击话，或者是结束语，来撑起我渐渐倒下就要颓败不堪的气势。我向来输人不输气，更何况这次我没有做错什么。

　　于是良久后，我转过头凉凉地对程颢杨一字一句地说：“看到了吗，是谁在一直推开谁，是谁哪怕要把自己一点点地祸害死也不愿意再留在这里？”

　　对此，程颢杨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只轻而又轻地说了四个字：“乔娇，出去。”

　　我咬着下唇，重重地做深呼吸，压抑住满腔的情绪和发抖的身体，大步走回房间睡觉。我脚下生风，眼眶里却委屈地包着满满的泪水。

　　我一直忍着。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甩上房门后，泪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又好好的了。

　　乔妤说我爱程颢杨。不只是她，周围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地向我渗透过这个讯息：我曾对程颢杨的感情是多么地热烈深切。这很难想像，但不难相信。

　　只是如今，这份感情早已磨炼成了一把顺手好用的利刃。我目睹着自己一次次毫不犹豫地亲手捅向程颢杨，看他遍体鳞伤或者恼羞成怒。而我很痛，也很痛快。

　　我实在不懂程颢杨究竟是在苦心挣扎些什么，我能做的是等程颢杨心甘情愿地放弃。可惜我的耐心差，我一面忍不住去刺激他快点放手，甚至妄图在更加舍不得之前先逃离，一面也在不停地命令自己不准任性，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全然接受。

　　那晚，我睡着了，又梦到了程颢杨。在梦里，程颢杨站在二楼小厅的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很久都没有回身。

　　我叫着他，向他走过去，想要好好抱抱他。可是离他还有两步远的距离时，他侧过身来看我。他疏离和厌恶的眼神让我不敢靠近，我停住脚步，不知怎么做才好，只能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来。

　　程颢杨没有同我说话，只是看着我，然后像是被什么刺伤了一样紧闭上双眼，睫毛轻颤，连眉头都紧紧蹙着。

　　我的笑脸有些撑不住了。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的视线肆无忌惮地粘连在程颢杨的身上。我看得认真，也就没错过他渐渐湿润的眼角。我出声叫他：“哥哥。”

　　程颢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双眼微微泛红。他走近了两步，一只手抬起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拇指反复摩挲着我的鼻子和弯起的嘴角，我有些痒，伸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不让他再乱动。

　　程颢杨的指尖微凉，声音也是轻轻地透着一丝薄凉。“真丑。”，他按住我的嘴角，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句话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对我说，“乔娇，别对我笑。”……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梦做完了，还是实际的记忆在此处断结，在我的梦里没有之后的情境，只余下程颢杨双眼微微泛红的样子和他这两句话一直交替重播反复。那是讨厌我还是太难过，我总是没有默契猜的出确切的答案。我挣脱出梦境醒来时，头疼的厉害，久久没能再入睡。

　　我坐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小灯，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狼狈不堪，未施粉黛，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满面憔悴。我摸着自己的脸，然后使劲掐了自己一下，脸颊才慢慢泛出了一点红。

　　我伸手盖在镜子上，遮住了那双骤然通透的眼睛，笑着对镜子里微微扯开嘴角的女子说：“乔娇，你现在的样子可真丑啊！”

　　翌日，我和程颢杨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我吃完饭，一抹嘴要走，程颢杨递给我一个精致的信封。

　　“什么？”我接过来，正反翻着看了一圈，心想这厚度这么拿不出手，应该不是钞票。

　　程颢杨没有直接回答，他说道：“你瞄了一早晨了，还没猜到是什么？”

　　苍天可见，我根本连程颢杨是从哪里忽然拿出这个信封的都没看到好嘛。不过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话，我差不多可以猜到是什么内容了。

　　程颢杨拿起纸巾，细细地擦嘴。见我看完邀请卡又装了回去，问我：“衣服是我给你定，还是你自己去买？”

　　真是件折腾的人的事情啊，我恹恹的说：“穿以前的不行吗？”

　　程颢杨放下纸巾，细声慢语：“好歹出去是见人。”

　　“会丢人吗？”我拿着信封扇风，躁热地有点心乱。

　　程颢杨倒是平声平气：“会丢乔家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那我能不去吗？”

　　他反问我：“不想见齐洛了吗？”

　　我满不在乎：“以后见也一样。”

　　“他应该会需要你出面吧。毕竟这是他的洗尘宴。”说完，程颢杨也不再和我多谈，上楼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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