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到我身边

作者:乔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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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
      “乔小姐,可以了。”

      “好。”我忽然被打断,闻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巴,闭口沉默下来,静静地看隔着一个桌子相对而坐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后草草在纸上写下几笔。

      对方也没有多言,写完了,便一边缓缓地合上笔盖,一边礼貌客气地笑着说:“如果没什么问题,您可以走了,下次的时间随您方便着来。”

      我点点头,站起来,慢吞吞地告别,向外走。如我所料,在打开门前,我被叫住,对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同我讲:“乔小姐,希望下次可以听到您真正的回忆,而不是被修正过的心愿故事。”

      我回头,坚持己见:“我没说谎。”

      “那好,您记得您被接走了多少天?”

      “332天。”

      “那在被接走之前,您和程先生一起待了多少天?”

      “十多天。”

      “十几天?”

      “十……”她这么突然的一问,我一时记忆模糊,有些想不起来。

      她耐心地进一步问我:“记不清了吗?”

      明明没有被催促,我还是心急起来,像是想要急于证明什么一样,偏偏越是想证明,越是做不好。“我先想一想……”

      “乔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三位数的天数您能脱口而出,对于十几天的问题却说不准。知道为什么您记不清了吗?”邬医生的微笑未变丝毫,她向我招手引我走回座位,“因为您在说谎。或者说您太想相信您所认为的就是真的了,哪怕很多地方无法自圆其说。可是,您该知道,这对您的治疗根本毫无作用。”

      我不加思考地摇头,认真地说:“我没说谎。”我直直看着邬医生,如同一个不肯屈服的小战士。

      邬医生对我对视了片刻,一阵沉思过后,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起身打开了立在墙边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录音笔。她把录音笔打开,放在了我跟前的桌子上。

      很长一段时间,录音笔没发出任何声音。我疑惑着看向邬医生,邬医生用眼神示意我静候。

      过了一小会儿,忽然有声音传出来,是我的声音在说话。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医院。那之前,我躺在床上,昏迷了很久,眼皮重的睁不开,可是能听见声音。

      在我睁眼看见他之前,我听过他问护士的声音、他问保姆的声音以及他轻轻叹气的声音。那段时间,他不怎么说话。准确地说是在病房里,无论是谁,都不太讲话。

      也许是这样,所以我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的声音,知道他常常在我身边,很安静又很不安。

      我醒来的那天,是我入院的第四天,是我接到姑姑电话的第七天,是我失去爸爸和小妈妈的第十天,也是我回国的的第十五天。

      尽管刚见到他时,我不认得他,可潜意识里我知道我分明是见过他的。

      我直愣愣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力气,心里也怕的很,可面上还强装着镇定,努力硬着声音问他,‘你是谁?’

      他本站在窗前,没察觉我已醒来,听到我细弱的声音,才转过头来俯视着我,弯起嘴角不答反问,‘你是乔娇?’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病床,整个身体都在簌簌发抖,自己却动不了,只能弱声弱气地回答,‘病历上没有吗?’

      ‘有,我再确认一下。’他一直笑吟吟的,可他周身无法掩盖的强烈气场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点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再次问他是谁。

      他没想隐瞒,一脸坦然的直接告诉我,‘负责看守你的人。’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可守的?

      他不置可否,随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半吓唬半开玩笑地凑近说,‘当过人质吗?’看我渐渐一脸惶恐,才暗藏戏谑,似是把目光放柔了些,像安抚麻痹一个受惊欲逃的猎物一般对我说,‘或者,说得好听一点,我是你的陪床家属。’

      人质和看守者,瞧瞧,我们的开始是多么的不浪漫。

      知道为什么,我把我们俩的对话记得这么清楚吗?不是因为有多值得纪念,也不是因为有多特别,只是因为在他看守下的我实在无聊,实在无人可聊。你能想象好几天不与任何人交流的生活吗?在医院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自我醒来,他便不再与我单独共处一室。我在里间,他在会客的小厅里看书听音乐,间或写写画画些什么。只有护士或医生来的时候,他才陪着一同进来。自然也不与我交流。

      我时常可以从他与旁人讲话时听到他的声音,很好听的嗓音,足以让人着迷。我盼着他能与我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可他没有。

      于是,在漫长未觉时间溜走的静音期,我守着唯一在不停变化的日光月华,胡思乱想了很多。想我是怎么与爸爸和小妈妈在LAX分别的,想我接到姑姑的电话是怎样的不敢置信,想我怎么和保姆阿姨一起吃最后一顿饭的,想我是怎么一夕之间颠沛流离无处安身的,想我怎么入院的……

      我想了很多,虽然想得再久也还是有很多没有想通的事情,但我冷静多了。要说这样就是认命,那会不会这样显得一个才刚过12岁生日的小孩子太早熟太不可爱了?哈哈……

      从我卧床到我出院,他就这么守了我十几天。他可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看守者。

      我很好地活下来了,却活得一点都不好。如果不是姑姑妥协,或许一辈子我也出不了院也未可知。有时候犯神经了会瞎想着,若真是那样,他会不会就这么守着我一辈子呢?会不会以后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呢?……啊,我在胡说什么啊,哈哈……我开玩笑的。

      后来,我问过他的,为什么那时候不愿和我说话。我问了十几遍,他只有一次回答我了,他说,因为那时的我太可怜了,他连正视我都觉得残忍,他怕听到我的央求就会心软的放我走,所以干脆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实际上……嗯,哈哈……怎么说呢……我实际上是不相信他的。我……不知道我,我……我该怎么去相信一个从一开始就利用我的人呢?我早就不相信他了……”

      录音放到这里,邬医生按了暂停键。我恍恍惚惚,尚且如一个听故事的局外人。

      邬医生把录音笔收到白大褂的口袋里,问我:“有印象吗?”

      我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这是我说的话吗?”

      “没听出来?”

      “是听出来的,可我不记得我说的这些事,也不记得我曾说过这些话。”

      邬医生笑了笑,绕过这个话题,继续问我:“那这两个版本,你认为哪个是真的?”

      “我……”我翻来覆去的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摇头又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邬医生看着我苦恼不解的样子,安慰着笑笑,“下一次再来告诉我,就当是你的作业吧。”

      “好。”我傻傻地应下。

      我站起来要走,邬医生起身来送。在门口,她握了握我发冷的双手,告诉我:“乔小姐,程先生作为曾经年纪轻轻就盛名一时的钢琴家,从扬名至弃艺从商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期间程先生曾半真半假地收过一个学生,手把手地教过。那位学生入门不过一年,程先生就转行了,因而这学生也成了程先生唯一的门下弟子。巧的是,这唯一的学生还是一个女孩子。可惜的是,这女学生天资不高,直至销声匿迹也没闯出什么名堂。这个女学生,您认识吗?”

      我的心骤然冷过双手:“认识。”

      “请别忘了您来这里的初衷。”邬医生点到为止,最后对我说道。

      “好。”

      从医院出来,我去见了齐洛一面。

      我没有什么食欲,却强逼着自己在齐洛面前全程装作吃的很香的样子,生怕他会多想。齐洛时不时看着我,低头笑了笑,抬头后放下手中的刀子,还是问了我:“和我在一起,感觉很尴尬吗?”

      我抬眼与齐洛对视着,很奇怪地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齐洛拿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角,他的笑意再难维持,便不再看我,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因为我没有信心面对你……”

      他有些欲言又止,带着孩子般的迷茫与纠结——企望做出更好的选择,却学不会精明的权衡。我熟悉他这个表情,在我能记得的不多的记忆里。过去我常常会因为齐洛的这个样子而揪心,因为我知道他的苦楚,我理解他的苦楚。

      如果说过去的程颢杨得到了上天足够厚爱,生活也不曾对他苛刻,那齐洛则正好相反。他很努力,却不过是一次次无谓的自我挣扎,有多努力就有多无力;他想要的不多,却从没有得到过,有多想得到就有多得不到。对于程颢杨,我庆幸上天的偏爱有加,而对于齐洛,我却埋怨世事的不公平。我盼着程颢杨可以一生顺遂无忧,也盼着齐洛可以过得如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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