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宋露回了家，刚刚她接到宋景哲的电话，宋怡抢救过来了。
　　宋露烟瘾犯了，她点了根烟，其实最近她很少抽烟了。
　　想到宋怡刚刚和自己说的话，她就心揪得慌，她原以为陈一寒被拐是个意外，没想到他是被自己亲生妈妈抛弃了……
　　陈一寒几乎没有主动和自己提过以前的事，可能就像他自己说的，早就习惯了。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细想陈一寒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苦难，棱角才会被彻底磨平……

　　宋露无意中瞟到茶几上袋子，她把那袋子拿过来，上面印有一个服装品牌的logo。
　　宋露有些疑惑，自己最近也没有买衣服，她把袋子脱掉，彻底愣住了，是那条红裙子。
　　她一下就明白了……

　　宋露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陈一寒打去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在她打算挂断的时候，对方接通了。
　　“陈一寒，我看到那条裙子了。”
　　“什么？你等一下。”
　　宋露听到他那边环境嘈杂，过了一会儿，似乎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才开口道：“刚刚太吵了，你说什么？”
　　“我看到那条裙子了。”
　　“喜欢吗？”
　　“什么时候去买的？”
　　“上午，那裙子很衬你。”
　　宋露无声地笑了，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柔声道：“你回来穿给你看。”
　　“还没到季节呢。”
　　……
　　“我乐意。”
　　“你在火车站？”宋露根据刚刚的广播声判断道。
　　“嗯，一会儿就进站了。”
　　“这么急买得到卧铺吗？”
　　“没有。”
　　……
　　这人倒是老实……宋露也没辙，人家马上都要上车了。
　　见对方沉默，陈一寒赶忙补充道：“没事，上车以后我补卧铺票。”
　　宋露也懒得理他，淡淡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多久回来？”
　　陈一寒选择性回答第二个问题：“应该快，别担心。”他语速很慢，显得格外温柔。
　　“陈一寒，多休息，照顾好自己。”
　　别逞强。
　　“好，你也是。”

　　那天回来后，陈一寒总想着那条裙子，虽然宋露没试过，但他确定她穿好看。
　　他鬼使神差地就开车去了大悦城……直奔那家商店，这次是那个年长的女导购接待的他，态度很好。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呢？”
　　陈一寒也不和她多说话，沉声道：“那条红裙子，上次和我一起的那个女人，有她穿的码吗？”
　　女导购笑着说：“您女朋友身材很好呢，又高又瘦的，您要这条裙子吗？给您找出来包好？”
　　陈一寒点点头。
　　他动作利落，刷卡付款，全程没有十五分钟……

　　刚走到门口，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赵燕急着说道：“快回来，你快回来。”
　　“怎么了嘛？”
　　“我欠了人家钱，人家上家里来要钱。”
　　“上次不是给你五万块还钱吗？”
　　“你先回来，你快回来，再不回来你妈就要被逼死喽。”
　　“你讲清楚我才回去。”陈一寒冷声道。
　　赵燕家里全是刘婆子找来要债的人，个个壮实，她害怕极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口说道：“上次……上次那五万块钱，没还给刘婆子。”
　　“那你做啥子了？”
　　“陈一寒，你别逼我……”
　　陈一寒淡淡道：“不说我挂掉了。”
　　“我被刘婆子耍了，她一开始叫我赌钱，我输了两万块钱，没钱给她，她让我骗你，讲我欠了她五万块钱，否则房子就抵给她了，等我拿到钱，还她两万，还有三万……”
　　“三万哪去了？”
　　“她哄我的，讲我下次运气好连之前的两万都能拿回来，我就继续耍了，又欠了她好多钱……”
　　“多少钱？”
　　“十万……”
　　“陈一寒你快回来，他们都在家里。”
　　“她这是诈骗，报警没有。”
　　“没的，报警没用，我打了欠条，也没的证据证明刘婆子骗我……你赶快回来，我害怕……”
　　陈一寒骂了句脏话，他挂断了电话……
　　果然，赵燕这种人就不能相信，上次那钱不应该给她，她要是能不作妖，好好过日子那才是见了鬼。

　　陈一寒回家的第五天，宋露去了宋怡家。
　　昨天，宋露接到了宋景哲的电话，宋怡昨天出院了，身体没好转，还是老样子，她很想见自己。
　　宋怡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既然话已经说明白了，她也不怕别人的责怪，撑了这么些日子，她只是想见自己的孩子。

　　宋怡家也在新城区，是一幢二层的别墅，属于宋氏的产业。
　　是安雯给宋露开的门，漂亮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漂亮，和赵沅一样，孕中的安雯仍有韵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对宋露说道：“姑姑在楼上。”
　　宋露点点头，房子很大，也很空旷，她无法想象这是宋怡一个人的家。
　　她在来的路上听宋景哲说，宋怡回
　　b城以后不想别人陪，只愿意一个人住，保姆晚上就走了。
　　“喝些什么？橙汁？咖啡？”安雯热情道。
　　宋露淡淡微笑：“白开水就行，谢谢。”
　　“不用客气，姑姑想见你，她出院后身体一直不好，我们都轮流过来陪。”
　　宋露点头，也没有多和她说话，直接去了二楼的卧室。

　　卧室的气味很好闻，很清香。宋怡躺在床上，鼻子上仍然吸着氧气，虽然她的气色不好，但整个人仍透露着清爽的感觉，头发梳得很整齐。
　　见宋露进来，宋怡勉强打起精神，她开口道：“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宋露知道，她和宋景哲说想见自己，其实是想见陈一寒。
　　宋露淡淡道：“没有。”
　　宋怡也没有意外：“你没和他说过吗？”
　　“他回老家了，有急事。”
　　宋怡愣了一下：“哦。”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我会和他说的。”宋露看着宋怡静静道。
　　宋怡摇摇头，她平静道：“他受了很多罪，我亏欠他太多太多了，这都是怎么都补偿不了的。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在医院我就想好了，遗嘱我都写了，我的一切都是他的。”
　　宋露看着宋怡，没说话。
　　“露露，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他，你知道心疼他。他在老家一定是急事，你没告诉他，不让他分心是对的，我一点都不怪你。即使你和他都恨我，也是应该的。我会一直撑着等他回来的。假如……假如我先走了，阿姨信你，你会全部告诉他的，我想让他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亲人的，这个亲人最后临走之前是想着他的。”
　　宋露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像是有把刀在慢慢刺进胸口里。
　　其实自己一直是恨宋怡的，恨她的自私，恨她悔了陈一寒的一生……但没有人能摆脱亲情，人是感性的生物，哪怕是宋露这样理性的人……
　　良久，宋露突然问道：“我想知道……想知道他是哪天出生的。”我想知道他真正的生日……
　　宋怡一愣，她没有想到宋露问这个问题，柔声道：“快到了，五月十号，是温暖的日子。”
　　是温暖的日子……假如陈一寒没有经历这一切，他只是吴宇晨，他的人生也一定是温暖的。
　　“露露。”
　　“嗯？”
　　“给我说说他的事吧，说他的什么都行，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陈一寒，宋露不自觉地笑了，她笑得很淡。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最好的人。

　　安雯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谢谢你来看姑姑。”
　　宋露点点头，她淡淡道：“怀孕很辛苦，注意身体。”
　　安雯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觉得这些年景哲心里一直都有你。”
　　“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你应该了解他，我们没有任何可能的。”宋露淡淡道。
　　“我不知道，我也说不出，我就是觉得他没有彻底放下你。”
　　其实安雯一直介意着宋露，这个特别的、有魅力的女人。
　　宋露笑了：“放不放得下谁又说得清呢，他现在爱你就够了。”说完宋露就准备离开了。
　　安雯最后补充道：“其实，你们和姑姑的事，我和景哲都知道了，这个世界真小。”
　　宋露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离开了宋怡家。
　　没错，这个世界真小。

　　过了这么多天，陈一寒也没怎么联系自己。宋露不知道陈一寒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但她想着陈一寒应该要回来了。
　　正在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给陈一寒的时候，陈一雨的语音电话进来了。
　　宋露摁了接听，她还没说话，对面的陈一雨急着开口道：“宋老师，不好了，宋老师，我哥……”
　　宋露也有些急了：“怎么了？”
　　“我哥出事了，他在老家打伤了人，那人伤得挺重的。”陈一雨带着哭腔说道。
　　“他呢，你哥怎么样？”
　　“我哥被抓起来了，在公安局，怎么办啊……宋老师。”这下陈一雨彻底哭出声了。
　　宋露也愣住了，她呆呆地握着手机。
　　陈一寒还不知道宋怡的事情，怎么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再说，已经五月份了，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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