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新人

　　正文016

　　顾瞳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觉得精气十足，干劲儿也特别大。
　　他穿着校服短袖和短裤，又在短袖里套了件黑色背心，防止一会儿跳高落毯的时候露出自己身上的伤。

　　顾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上衣黑色裤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穿学校发的短裤。开学就是九月，对他来说气温不算高，短裤基本没穿过，但是这会儿有比赛，他不能再穿着长裤了，就把压箱底的短裤拿出来换上。
　　同时还换了双鞋子。
　　潘阳盯着他的鞋子看了快二十分钟。
　　“卧槽啊。”潘阳情不自禁感慨道。
　　顾瞳抬起头，先往吕纯泽和祁安身上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才发现他是在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YEEZY Boost 750。”潘阳凑近看了两眼，然后闭眼做了个捶胸顿足的动作：“全球限量9000双。”
　　“听不太懂。”顾瞳盯着自己的鞋：“这还是挺早以前我哥在美国买的。”
　　潘阳叹了口气：“扎心了。”
　　“你的脚是多大的？”顾瞳看着潘阳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要是40的话，借我跳完高就还给你。”
　　潘阳继续叹气道：“瞧这话说的多诱人。”
　　吕纯泽笑着拍了一下顾瞳的肩：“别老每次把他的话当真，走了，该检录了。”

　　操场下午比上午明显要热闹，个人短跑项目总是最让人期待，往看台上看过去五颜六色的拉拉队队服，顾瞳看着女班长红色掐腰小短裙，才发现女班长的身材原来这么好。
　　“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潘阳悄咪咪对顾瞳说：“大长腿，小细腰，不看脸这两样就够我标准了。”
　　“身材确实很好。”顾瞳点点头：“我是觉得红色的衣服看着很喜庆，显得咱们班士气足。”
　　“说得好。”吕纯泽鼓了鼓掌：“人和人的差距。”
　　“你丫没完了吧。”潘阳瞪着他。

　　顾瞳和潘阳都报了跳高，有一个熟人在身边，顾瞳心里踏实不少。
　　没踏实几分钟，他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在检录的时候看到了蒋铭。

　　蒋铭是高一四班的体委，身体各项素质不用说，就是别打架，准确说就是别跟祁安打架。
　　蒋铭一直盯着顾瞳，顾瞳都有点被他看毛了，拉着潘阳让他挡着蒋铭的视线，自己认真的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号码和名字。
　　祁安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宿舍，顾瞳得硬着头皮跑之后的二百米，他坐在地上和潘阳脚对脚拉伸腿，拉伸完又站起来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下压，抻开胳膊。

　　活动开后，哨声一响，顾瞳站在了起跳线前。
　　第一跳决定能不能进入半决赛，第二跳直接决定能不能进决赛，顾瞳觉得自己最多也就能跳三次。
　　潘阳已经跳完了，小组第一，运气好的是，他们小组他最高。
　　喜庆的女班长给他鼓了鼓掌。
　　这可能也是他跳出线的原因其实没有之一。

　　顾瞳鼓了下腮帮子，原地蹦跶两下，盯着横杆，牟足劲起跑，向上一纵，腾起身子向后挺仰，落毯的时候直接由着弹力跳起身。
　　完美。
　　小组第一。

　　第二跳就没那么容易了，顾瞳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一方面来自眼前升高的横杆，一方面是因为潘阳的哭声。
　　潘阳已经跳完了，小组倒数第一，运气很糟糕，他们小组他最矮。
　　喜庆的女班长给顾瞳喊了加油。
　　顾瞳闭眼深呼吸，缓缓吐气，起跑，上纵，后仰，稳稳落毯。
　　还可以。
　　进决赛了。

　　决赛就五个人，顾瞳在蒋铭后面跳，看着蒋铭很轻松的跳了过去，他就开始紧张了。
　　他想超过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非常强烈。
　　感觉跟有多大仇似的。
　　顾瞳的喉咙上下动了动，他有点渴，郁闷的是他忘记带水，潘阳的喝完了，他一缺水就会发慌。
　　紧张。
　　本来就够紧张的，现在更紧张了，腿都有点迈不开。
　　正当他眼神打晃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
　　祁安。
　　他手里拿着水。

　　“祁安！”顾瞳朝他招了招手。
　　祁安本来是隐在人群里看他跳高的，这一嗓子，周围同年级的人齐刷刷的朝他看过去，祁安的太阳穴登时一跳。
　　紧接着议论声乍起，从来不会在运动会上出现的祁安成了异类。
　　“借我喝一口行吗？”顾瞳跑过去指着他手里的水。
　　“本来就是给你拿的。”祁安看着横杆：“挺高的，跳的过去吗？”
　　“喝了水就能。”顾瞳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然后小声对他说：“我想超过蒋铭。”
　　“我听得见。”蒋铭拿着水正坐在他旁边的地上休息。
　　“Oh my Jesus！”顾瞳捂着胸口吓了一跳。
　　蒋铭拧着眉看了他一眼，顾瞳立刻转身就往起跳线走。
　　他深呼吸一口气，眉宇间多了一分决绝，当他卖出步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跳有戏。

　　横杆又升高了。
　　“你还可以再往前一点再起跳。”祁安说。
　　“唔。”顾瞳皱了皱眉：“我怕撞着杆。”
　　“没事，你的起跳姿势很规范，撞不到。”祁安看着轻松跳过去的蒋铭：“不用想着超过谁。”
　　顾瞳点点头，晃了几下肩膀又做了几次扩胸。
　　这次是险胜。
　　跳过去才知道，只剩下他和蒋铭了。

　　蒋铭本身就是带着一脸怒气的，四班的拉拉队也很给力，五六个女生在给蒋铭加油，三班就只有女班长。
　　不过顾瞳觉得足够了，四班拉拉队队服是白色的，莫名丧气，哪像女班长身上的红色，款式选的还很洋气。
　　即便给自己做了那么多次心理建设，顾瞳最后一跳还是失败了，横杆掉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离杆太远了。
　　蒋铭不屑的一扬下巴，伸出食指往头上一举，四班女生激动地开始喊口号。
　　女班长也不甘示弱，一个人能顶他们五六个。
　　好歹给班级挣到七分，顾瞳已经很满足了。

　　潘阳的一百米已经跑完，进了决赛。
　　顾瞳没来得及给他加油，跳高耽搁了时间。吕纯泽在终点接着潘阳，潘阳激动的抱着吕纯泽的脑袋就是一通啃。

　　二百米开始检录，顾瞳紧张的要死。
　　身边没有人跟他一起，而且他又看见了蒋铭。
　　蒋铭这次倒没再看他了，但是从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顾瞳看到了不爽。
　　很郁闷，顾瞳想，这次不用比都知道又得输给这个人。

　　往起跑线走的时候，顾瞳低着头有点沮丧。
　　他看见举/枪的老师，心里就是一哆嗦。
　　他家里就有抢，比这个还大还长，还是把真/枪，都没有现在这把看上去这么恐怖。
　　顾瞳站在跑道内侧，听到体育老师冲他们选手喊了一声，低着头就往起跑线上走。

　　他被人拎了回去。

　　顾瞳站在绿色草坪上，瞪着第三道的祁安，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同样震惊的还有蒋铭，因为他知道初中三年祁安从来不参加运动会。
　　就连四班拉拉队的女生都有两个叛变的。
　　祁安没什么表情的站在起跑线上拉伸胳膊，听到一声哨音，单腿向后一撤，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女班长誓死坚信祁安一定会替顾瞳跑，已经带着一水儿的红色站在终点准备一会儿直接营造河东狮吼的氛围。
　　枪声响起，祁安第一个冲了出去，虽然其他人反应的速度也很快，但是顾瞳还是能看见是祁安第一个跑的。
　　他知道祁安平时经常跑步，也想到他肯定跑的很快，却没想过他的速度能这么快。
　　他比第二个人快了两秒。
　　第二个人是蒋铭。

　　“我的亲娘嘞。”潘阳惊呆了。
　　虽说和祁安认识的时间很长，但是他从来没见到过祁安认认真真的跑过步，这个速度还是让他有点震惊。
　　同样震惊的是女班长，她和潘阳的表情能凑个同款，河东狮吼都晚了两秒才吼出来。
　　祁安减速停下来后也不怎么喘气，用衣服擦了擦汗就往吕纯泽那边走，决赛在明天，他需要保存体力跑接下来的一千五百米。
　　顾瞳跑过来找他们的时候，祁安已经回看台了。

　　祁安一个人坐在班级最后面，靠着栏杆闭目养神。
　　顾瞳站在台阶下看着他，想了想，还是爬到最上面一层，坐在祁安身边。
　　他看见祁安穿着之前见到过的那双白底红色条纹旅游鞋，很好看，但是好看归好看，这双鞋并不是跑步鞋。
　　不是跑步鞋还能跑第一，顾瞳觉得他更了不起了。

　　“祁安。”顾瞳轻声叫着他。
　　祁安睁开眼睛望天，没说话。
　　“你的鞋子很好看，是什么牌子的？”顾瞳问。
　　“回力。”祁安说。
　　顾瞳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就觉得鞋型挺好看，穿在自己脚上同他家里买的各色卫衣很搭配。
　　“我的脚是40的。”顾瞳说。
　　“我知道。”祁安没看他，依然看着天空。
　　“我生日是十一月三号，我想要这双鞋。”顾瞳很认真的对他说。
　　“这鞋太便宜，我平时就能买给你。”祁安看了他一眼：“换个别的礼物吧。”
　　顾瞳摇摇头：“就要它，就生日的时候给我。”
　　祁安笑了笑，拗不过顾瞳，也没心力掰扯，还有个大项目在等着他，一千五百米没有预赛，上来就是决赛，他虽然耐力好，但毕竟身上带着伤，跑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祁安，谢谢你啊。”顾瞳不太好意思的说。
　　祁安没说话。
　　顾瞳“嘿嘿”两声，又说道：“你……人真好。”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祁安人好。”吕纯泽回过头来看着他俩。
　　“我不是人啊？”潘阳瞥了他一眼：“我天天说安爷好。”
　　顾瞳听这两个人吵嘴，又看着望天的祁安，觉得此刻的心情十分微妙。

　　兴奋的还想再跳一次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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