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新人

　　正文015

　　祁安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顾瞳还以为他至少得让潘阳搀扶个两天，上下课给他扇扇扇子捶捶腿，喝点养胃的小米粥吃点清淡的饭菜才能像眼下这么活分。
　　吕纯泽看着顾瞳：“你以为安爷是在坐月子吗？”
　　顾瞳问：“什么叫坐月子？”
　　吕纯泽：“……”
　　美国人民总是能把天儿给聊死了。

　　祁安在打球，而且还打了场比赛。
　　潘阳跟个傻逼一样，在看台上起哄，好像早晨愤愤不平的不是他似的，转眼就忘，拉着祁安大摇大摆就往篮球场走，自己没打两回合累的呼哧带喘往看台上一靠，指挥着队员们打球。
　　没人听他的。
　　祁安投了好几个三分，命中率不高，但看台上的女生不少，只要祁安抱着球一扬手，就有冲他尖叫的，每次都给顾瞳吓一激灵。
　　顾瞳依然拿着他的手串和蓝牙耳机，他悄悄听了一会儿蓝牙耳机里的内容，好像还是上次听到的那两个亮堂嗓儿，正在唱曲儿，唱的其实挺好听的，虽然内容听不太懂。
　　祁安打赢这场比赛后，撩起校服短袖擦了擦汗，顾瞳就看见女班长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朝祁安走过去。
　　顾瞳感觉祁安一定用余光看到女班长了，不然不会往左歪了下身，跟躲瘟神似的没看人家就知道有个女生正朝他走过去。
　　女班长好像是叹了口气。
　　旁边有几个女生笑出了声。

　　祁安走到顾瞳面前的时候朝他伸手，想要去拿他手里的手串。顾瞳抓着他的手把他拨了个面，背朝自己手摸到他短袖下摆就开始往上撩。
　　祁安：“……”

　　“还好还好。”顾瞳如释重负的说：“伤口没裂开。”
　　“安爷对疼痛不敏感，断了条腿都不带哼唧的。”潘阳一脸骄傲的说，好像在说自己的光荣事迹一样。
　　“哼唧了。”祁安纠正。
　　“你还断过腿？”顾瞳看着他，蹙着眉一脸严肃。
　　祁安突然就觉得在顾瞳面前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
　　祁安：“……”

　　女班长是要去跟祁安说运动会报名的事，这个班长当得非常称职，荣誉感爆棚，非常希望自己在当班长期间能看到高一三班在运动会上拿团体第一，为此锲而不舍的努力着。
　　下课堵，上操堵，吃饭堵，回宿舍还堵，顾瞳都有点心疼女班长了，毕竟连吕纯泽都说不动祁安，她这么英勇献身还真是挺没脑子的。
　　心疼没两天就心疼不动了，因为这个女班长改变了战术。
　　她把目标转向了顾瞳。

　　下课的时候顾瞳正坐在位子上研究一篇文言文，这对他来说非常有挑战性，基本属于“找死”，一个字一个字的抠也抠不明白《出师表》讲的到底是什么，拿着辅导书读了一遍翻译文，也没咂摸出来其中的寓意和主旨。
　　女班长坐到了潘阳的位子上，拍了拍顾瞳的后背。
　　顾瞳一脸菜色的转过身看着她。
　　“帮我一个忙。”女班长说：“帮完我给你讲文言文。”
　　顾瞳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但没过多久又变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女班长要找他帮什么忙。

　　“你帮我跟祁安说说，至少参加个接力，团体项目比个人项目的分数多。”女班长悄声说。
　　虽然不明白女班长为什么要悄声说，明明他俩离祁安的位子很远，大声说话也听不见。
　　“我、我试试吧。”顾瞳点点头。
　　“太感谢了，哦对。”女班长翻了一页手里的纸：“趣味运动会你和祁安一组行吗？”
　　“嗯？”顾瞳看着她：“潘阳说趣味运动会纯属丢人现眼的，祁安肯定不会参加。”
　　女班长看着白底黑字的报名单沉思了一会儿：“你也试试吧。”
　　顾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
　　“我给你讲出师表。”女班长直接跳过了顾瞳的回答，像模像样的把他的语文书拿了过来。
　　讲的……还挺像回事儿的，至少顾瞳是听懂了。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女班长站在讲台上念着参加运动会的人员名单。
　　跳高、二百米、一千五百米、四乘四百米接力，都有顾瞳。
　　潘阳听的心惊肉跳的，卷起语文课本敲了两下顾瞳的脑袋。
　　顾瞳捂着脑袋转过身。
　　“你想死吗？”潘阳瞪着他：“我和吕纯泽在终点搬个担架等着你，你跑完直接跳上来咱就去医院呗。”
　　“班长说到时候可以换人。”顾瞳小声对潘阳说。
　　“你想让别人替你跑啊？”潘阳问：“谁啊？”
　　“祁安。”顾瞳说。
　　“那咱现在就去医院吧。”潘阳回身看了一眼祁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对顾瞳晃了晃手说：“躲躲，一会儿回宿舍没法儿躲了。”
　　“不至于。”顾瞳用手捂着嘴巴依然小声说：“祁安就是不合群而已。”
　　“而已……”潘阳闭了闭眼。

　　“别的班趣味运动会都报满了人，咱们班没什么人报，我和齐老师商量了一下，强制抽签决定两两一组，每组一个编号，到时候抽到哪组哪组上。”女班长低头看着班里四十名同学的名单：“学号1到20的学生上来抽签。”
　　顾瞳想了想，自己好像是20号，于是站起身走上讲台。
　　女班长把盒子里的纸条搅了搅，按照顺序依次让同学们抽完写有21到40学号的签，没想到一个抽签环节居然调动起了所有人的积极性，都在拿着签对着名单找自己的伙伴，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兴奋的找不到北。
　　找不到北的就是“啪啪打脸”的潘阳，在知道自己和女班长一组的时候，对趣味运动会顿时充满了斗志。

　　轮到顾瞳的时候，顾瞳刚要往盒子里伸手，女班长先一步帮他从盒子里把签拿了出来递给他。
　　顾瞳接过签打开，28号。
　　他拿着名单对着学号从上往下一看。
　　祁安。
　　套路啊。

　　运动会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开幕式没有搞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年级主任统一要求每个班级全是走方阵。
　　为了保险起见，吕纯泽跟顾瞳换了位置。果不其然，杨冲锋一紧张还是举错了手，吕纯泽先一步抢在他举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差点没给杨冲锋拽一跟头。
　　走完方阵，高一三班坐在看台左半边，上午他们坐在阳光里，下午坐在阴影下，顾瞳觉得上午比下午要舒服的多，光线也好，阳光打在后背暖暖的。
　　“百科全书”已经看完了，他换了一本和字典差不多厚的两大本书，把上册带到操场上来消遣，潘阳让吕纯泽给他翻译了一下，《中华上下五千年》英文版。
　　上午四个人都没什么项目，顾瞳盘腿坐在吕纯泽前排看书，一会儿靠着吕纯泽的腿一会儿直起身低着头，吕纯泽则靠着后面的栏杆摁手机。

　　“瞧他妈给这俩忙的。”潘阳正在捏腿，下午有一百米和二百米，他是是奔着第一去的。
　　“你也很忙。”顾瞳可能是看了一上午，有点累了，刚好抬起头有时间回潘阳一句。
　　“下午给我加油，喊大点声。”潘阳凑到顾瞳身边“嘿嘿”笑了两声说。
　　“cheer up！come on！”顾瞳嚷了一句英文。
　　“瞧瞧。”潘阳指着顾瞳对后面的吕纯泽说：“看老美这气势！”
　　吕纯泽看着他俩笑出了声。

　　祁安一个上午都不在，顾瞳没找到机会和他说让他替自己跑步的事。
　　跳高他没问题，虽然个头不高但是弹跳能力相当好，初中的时候他就参加过跳高比赛，虽然可能会拿不到名次，但只要参与的都有分数，第八名还能有一分呢。
　　一千五百米他也能咬牙坚持，这个项目拼的是体力，不是速度，像二百米和四乘四百米这种需要爆发力的，顾瞳实在是不行。
　　太阳都已经爬到头顶了祁安也没回来，顾瞳合上书跟吕纯泽和潘阳说了一声，打算先回宿舍。

　　祁安在宿舍里光着膀子叼着烟，看到顾瞳回来把刚点好的第不知道多少根烟从嘴上拿了下来，用食指拇指一搓灰，扔进垃圾桶里。
　　顾瞳本来是想跟他说替跑的事儿，在看到祁安身上缠着的绷带后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于是改成了：“趁大家还没回来，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吧？”
　　祁安看着他。
　　“去吗？”顾瞳把“字典”放到枕头边。
　　祁安站起身把黑T恤往身上一套，跟着顾瞳一起往食堂走。

　　食堂今天非常给力，知道全校开运动会，伙食直接来了个中西合璧。
　　顾瞳是第一次在食堂吃到意大利面，抱着盘子坐回座位摆好了准备大干一番的姿势，吃了两口就觉得……太不正宗了。
　　意大利面他是很有发言权的。

　　从天堂掉到地狱，顾瞳咬着筷子打量着眼前三个人端回来的饭，潘阳也吃的意大利面，往里面放了一堆的老干妈，吕纯泽吃的是西红柿鸡蛋盖饭，也往里面放了一大堆老干妈。祁安吃的是打卤面，西红柿鸡蛋的卤，又盛了一份木须肉拌着，正要往里面倒老干妈的时候，顾瞳忍不住拉长音“哎”了一声。
　　祁安看着他。
　　顾瞳看着面。
　　祁安把老干妈放下，把碗递给他，顾瞳把盛着意大利面的盘子递给祁安。
　　祁安拿过意大利面，重新要往里面倒老干妈，顾瞳忍不住又拉长音“哎”了一声。
　　祁安看着他。
　　顾瞳看着老干妈。
　　祁安没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

　　“你伤还没好呢，不能吃辛辣的东西，这个常识我可是知道的。”顾瞳美滋滋的吃了口打卤面，吃两口后又往里面放了点花生碎。

　　祁安盯着面前的意大利面。
　　他有点想掀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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