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

　　陈奇渊今天醒的特别早，他睁开眼睛时天刚蒙蒙亮。包子的呼噜声填满了宿舍每一个角落，鸡哥睡在他的下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王河是自己的上铺，观察不到是个什么状态。

　　陈奇渊看着上铺的木床板开始发呆，他想起昨天方缘觉的黑眼圈，心里烦躁无比，以至于一整个晚上都在噩梦中挣扎。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因为家族的原因他从小就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方缘觉那个样子肯定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如果放任不处理怕是要出事。看他昨天的反应心里肯定也是心里有点怀疑了，但还没完全相信。

　　陈奇渊其实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反应，因为这些鬼神之事和他们从小到大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完全相反，要是真的总是凑上去问人家自己八成会被当做神经病。普通人碰到这种事一般都不会管，除非是看到了实打实的证据。自己要怎么和他说呢？

　　想到这里，陈奇渊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他本以为远离了那个地方，自己就能摆脱这些东西了。可没想到那些东西依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反正睡不着，陈奇渊干脆一个翻身坐起来，拧开自己的小台灯，在上面罩上一层布，让光线看着没那么刺眼，然后又翻出昨天晚上放在枕头旁边的辅导书，开始研究起上面的题目来。

　　天光越来越亮，离学校起床做早操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陈奇渊收起台灯和辅导书，重新躺了回去。果然，刚躺下不到一分钟时间，上铺王河的闹铃就开始响了。

　　“哎呦！快快快！起床了，起床了，做操去了。”王河一下子就被闹铃弄醒了，他看了一眼时间，从上铺伸出手，“啪”地一声打开了寝室的灯，催促着大家起床。

　　“哎，又要做操，这地狱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鸡哥其实在陈奇渊开灯的时候就醒了，但他顾着陈奇渊的面子一直没作声，终于熬到了起床时间，他这才敢出声。

　　上铺原本在呼呼大睡的包子差点没被这晃眼的灯光给闪瞎了，他嘴里□□着，艰难地翻了个身，伸出肥胖的双手想要挡住光线。床板被他巨大的身躯压得嘎吱作响，饶是鸡哥天天听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他跳下了床，伸出手指一边戳着包子从床铺扶手的空隙里露出的肥肉，嘴里还一边叨叨：

　　“快起床了，不然每次都是我们寝室最晚，到时候又要多跑几圈。”

　　包子本来还想讨价还价多睡一会儿，可一听到那句“要多跑几个圈”立马就清醒过来，昔日的屈辱此刻再次浮上心头，包子化悲痛为力量，强行把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闹腾，陈奇渊却是已经收拾好了，他拿上洗漱用具出门往厕所走去，走廊上也有几个刚醒来的同学，看见陈奇渊出门，向他打着招呼。现在起床广播还没响，大多数人还没起来，在厕所洗漱的人牙不是很多。陈奇渊刷完了牙，用手接了一捧凉水敷上脸颊使劲搓着。冰凉的自来水让他的头脑清醒不少，他看着水池里旋转的漩涡，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方缘觉相不相信，一定要问清楚，虽然他本事不高，但还是有些底子的。如果真的放任不管，等到出事了哭都没地方。

　　学校说是说做操，其实就是围着操场跑圈子，一个班一个方阵，还要边跑边喊口号。这对从小练到大的陈奇渊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悠哉游哉地在前面领着他们班的方阵，轻松得很，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几圈下来堪比受刑，尤其是包子，他几乎是被王河和鸡哥推着在跑，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旁边跟着他们一起跑的杨老师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包冯同学啊，你这个要减减肥了，不然影响身体健康啊。”

　　“是啊是啊！”鸡哥在旁边帮腔，“老师你不知道，每天他上床睡觉，我都怕床塌了压下来砸死我！你给我俩换换吧！”

　　“是你自己原来死活要睡下铺的，现在又来求我了？”

　　“诶，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鸡哥悻悻道。
　　“你找陈奇渊去，让他看着办啊。”杨老师拍拍他的肩，“倒是你，也要好好锻炼一下，瘦的和猴子似的，每次体育考试你俩的身高体重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你俩就不能平均一下吗？”

　　“嘿嘿……”鸡哥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得在一旁嘿嘿干笑。

　　跑操结束后，鸡哥溜到了陈奇渊身边，陈奇渊从昨天开始就有些不正常，周身都充斥着一股焦躁的情绪，和他们说话也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加上今天早上那么早就醒了……鸡哥的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专门探测八卦的雷达。他像着正在思考的陈奇渊发出邀请：

　　“老大，我们去吃粉不？”

　　“哦，不了，我直接去教室，你帮我买两个包子回来就行。”陈奇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哦，那好，你要什么口味的？”鸡哥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笑道：“果然！有门儿！”

　　“随便吧，什么的都行，我不挑食的。”陈奇渊摆摆手，朝着教室的方向跑走了。

　　当他踏进门的时候，早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了，陈奇渊有些惊讶，依照方缘觉平常的作息时间，他还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才能看见人，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提前到了。

　　方缘觉的桌上摊着一本生物书，那页并没有很多的文字，只有几幅图片，尤其是那张前几天被班上同学玩坏了的肌肉女人的照片。方缘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肌肉女人，好像要把书盯出两个洞来。

　　“不好！”陈奇渊心里暗叫糟糕，“难道太迟了？他已经被上身了！”

　　“方缘觉！”陈奇渊大叫一声，右手结了个印，一掌拍在方缘觉背上，正在发呆的方缘觉被这么突然的一下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当看清楚来人后，不由得大怒：

　　“卧……陈奇渊，你干什么啊？吓人很好玩吗？”方缘觉本想爆粗口，但是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在学校，硬是把话咽了下去。

　　这回轮到陈奇渊惊讶了，方缘觉脸上干干净净不但没有黑气，反而还红光满面，印堂亮得和灯泡似的，一看就是升官发财的好面相。

　　“你这……怎么回事？”陈奇渊试探地问道。

　　“我怎么回事？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方缘觉冷冷地说。

　　“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陈奇渊没能说出后面半句“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他看着方缘觉冷冷的眼神，只好开口道：

　　“对不起，吓到你了。”

　　“下次不要这么无聊了。”方缘觉转过了身去，没再理他了。

　　陈奇渊默默叹了口气，走到座位上坐下。他有些灰心，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没搞清楚事情就往上冲，还总是不能把事情说清楚，顾虑太多，又放不下端着的面子。别人一有些拒绝的意思，自己马上就跑了，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不过方缘觉看起来好像没事了，难道是找人解决了？不仅弄走了脏东西，还给他加持了那么多运气，道行不浅啊。

　　“行吧，算我多管闲事。”陈奇渊心里想到。

　　住校的同学们吃完了早餐，陆陆续续来到教室里开始了早读，不一会儿，哭丧着脸的鸡哥也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把饭卡还给了陈奇渊，说：

　　“老大，学生会派了人守在餐厅门口搜身，说不准把吃的带出来。”

　　“啊？什么时候不准的？我怎么不知道？”

　　“早就不准了，我上次还抓了你一回呢。”坐在前面的方缘觉转过身，回答了陈奇渊的问题。

　　“哟，我给忘了，不好意思。”陈奇渊陪笑道，“嗨，不就是一顿早饭嘛，没事的，就一个上午，小意思。”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是饿可是真的饿，等跑完课间操，陈奇渊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

　　“到底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规定？”他一边吐槽，一边把手伸进课桌里摸水壶，摸着摸着，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出来，

　　“嘿，谁对我这么好，知道我没吃饭，给了个大苹果，哎？还有一袋坚果！”

　　那苹果又大又红，还挂着水珠，看起来是刚洗过的。陈奇渊张开嘴，咬了一大口，嗯，不错，声音清脆，鲜嫩多汁，这简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苹果了。

　　“你收敛些，被人看到就麻烦了。”刚刚检查完卫生回来的方缘觉看见他豪放的吃相不禁皱起了眉头。

　　“呜呜呜呜呜呜。”陈奇渊嘴里塞满了苹果，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清。

　　“吃完再说话。”

　　陈奇渊看着方缘觉的眼睛，嘴里嚼嚼嚼嚼，然后“咕”地一声把苹果咽了下去，说道。

　　“我是说，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知道的。”

　　晚上，回到家的方缘觉，想起陈奇渊白天那个样子，心里气得不行，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就去餐桌上找东西吃

　　“哎哎哎哎，你给我等一下。”方媛茜在一边喝止了他的动作，“你先把书包放你房间去，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一回来就把书包丢沙发上。”

　　方缘觉无奈地折返回来，伸出了一根手指拎起书包带子走向自己房间。

　　“我白天给你放的苹果核桃吃了没有？我前两天洗你的旧书包，给你塞的苹果放在里面都发霉了，核桃也被压得粉碎。那核桃可是我晚上休息牺牲时间给你剥的，你个小兔崽子全把它浪费了。”

　　“吃了，我保证！”方缘觉郑重发誓，“不信你来检查。”说着拉开自己的书包。

　　方媛茜将信将疑地走过来，在他乱七八糟的书包里摸了两把，的确没有苹果和核桃，但是有个装在保鲜袋里被压得扁扁的鸡蛋。

　　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方缘觉心里都是，完了完了，真是大意了，居然把这家伙给忘记了。

　　“方缘觉。”方媛茜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今天，今天作业比较多，我先去学习了。”方缘觉见大事不妙，想要溜之大吉，却被方媛茜一把揪住了耳朵。

　　“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上学放学的交通你自己解决，我不再管你。每天早上呢，你起得来你就吃饭，起不来你就不要吃了。”

　　“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方缘觉一面讨饶，一面去摸自己的耳朵。“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浪费粮食了”

　　“你是不是把苹果和核桃给扔了？”方媛茜没松手，反而更加生气了。

　　“没有，我保证，苹果和核桃是被吃掉的！”

　　看着方缘觉信誓旦旦的样子，方媛茜还是松了手，

　　“你给我小心着点。”她警告道。

　　“你这不能怪我，我们学校不准在食堂之外的地方吃东西。”方缘觉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委屈极了。

　　“你少给我找借口，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想吃谁抓的住你？这些都是对身体好的东西，给你吃你不吃，零食吃起来倒是挺来劲。”

　　“我明天，一定吃，一定吃。”方缘觉把揉耳朵的手捏成拳头发誓。

　　“姐姐，你别生气了，我早上不能没有你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给你点教训，你根本不会长进的。”方媛茜恨恨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要啊！”方缘觉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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