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

　　自从梁纬明回到学校上课之后，一些奇怪的流言便在学校里流传开来。作为“情报交流中心”的鸡哥自然是早就把这前因后果打听得明明白白，可是这传言的内容实在是有些难听，再加上前几天陈奇渊刚刚警告过他不准乱说话，他也就只能装聋作哑，就当没听过。

　　梁纬明的精神看着比前几天更差了，好几次上课老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他都没有反应，下课也不肯和同学说话，看见人都绕着走。每当要熄灯的时候才进寝室，早上宿舍刚开门就出去了。所以每当陈奇渊担心地看着他时鸡哥总是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他听到的东西和陈奇渊说。

　　所以当那些流言传的满天飞，陈奇渊终于从别人那里听到之后，鸡哥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思想教育”。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奇渊一脸严肃地问他。

　　“是，是……” 鸡哥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觉得这不太像是真的，而且你不是说不要乱讲八卦嘛……” 鸡哥的头更低了。

　　“让你不要说的时候你到处说，该说的时候又不做声了。” 陈奇渊都快被他气笑了。“到底是谁传的这些？”

　　“是隔壁班的，和小明同村的说的，不过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鸡哥连忙摆手撇清干系。

　　“你不信最好。”

　　今天的晚自习是陈奇渊值班，他素来都是吊儿郎当惯了的，所以在同学们面前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教室里一直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讲话声。梁纬明趴在课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间，一动不动。陈奇渊想着等下了晚自习要好好和他谈一谈，如果放任不管肯定会出事的。

　　“小明啊，听说你姐姐给你挣了个好前程啊？”

　　正在陈奇渊思考该怎么和梁纬明说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教室里突兀地响起来。那是坐在梁纬明后面的一个同学，平时就是个爱惹事的。他见梁纬明一直像个乌龟一样一动不动，伸手去推他，一边推还一边不怀好意地挑起话头。

　　梁纬明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转过身去，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这同学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到的人却是不少，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梁纬明。

　　那同学见成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继续洋洋得意地说：“哎呀，我是没有那么好的命，我们家是生不出那样的姐姐给我……”

　　“闭嘴！” 讲台上的陈奇渊突然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其他同学也吓了一跳，原本集中在梁纬明身上的目光转到了陈奇渊身上。

　　“干，干嘛？” 那个同学被陈奇渊这么一吼，有些紧张，他看着从讲台上走下来的陈奇渊，说话开始结巴起来。

　　“我请你闭嘴。” 陈奇渊走下讲台，来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我不能说吗？谁不知道他姐姐……”

　　“啪！” 陈奇渊拿起一本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把那同学差点惊得跳起来。

　　“你不说话会死吗？” 陈奇渊眯着眼睛看他，几乎是咬着牙齿问出这句话。

　　“我……我。” 那同学还想辩解，但话到嘴边却被陈奇渊恐怖的眼神吓回去了。

　　“最近班上总有人说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陈奇渊还看着那个同学，把声音提高了大声说，“我觉得我作为班长，有必要管理一下。”

　　陈奇渊把目光移开，扫视着班里的其他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纷纷低下头假装写作业。平时他脾气好，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好说话，从来没见他发火生气。今天这一下着实把人都给震住了。

　　陈奇渊看了一圈，同学们几乎都低着头趴在桌子上了，除了……

　　方缘觉抬着脑袋看着这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脸上都是迷惑的神色。

　　“以他的做事风格，八成还不知道吧……” 陈奇渊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话呢，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听过就当风吹过了。不要添油加醋以讹传讹，你们与其讨论这些事还不如背背单词。” 陈奇渊重新走回讲台上，言语里有些讥讽。

　　“别的班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在班上说这种话了，要是再让我听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把台下的人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教室里除了翻书和写字的声响，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陈奇渊回到座位上换书，前排的方缘觉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见他一副想要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陈奇渊又叹了口气，小声和他说。

　　“别问了，这种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听了脏耳朵。”

　　方缘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看了陈奇渊一会儿，说了一个“好”字，就背着书包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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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被针对了！” 马路上，方缘觉向身旁的水水倒着苦水，“有件事情，全班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我去问还不肯告诉我！”

　　“嗯，的确有可能，他们是不是在说你坏话？” 水水帮忙分析。

　　“好像不是，是另外一个同学的事。”

　　“那是不是那个同学说你坏话了，大家怕你生气，就不肯告诉你。”

　　“也……不太像。” 方缘觉回想了一下晚自习的情况。

　　“那你就不要管闲事了！” 水水一本正经地教育他。

　　“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啊！他越不肯说，我就越想知道。” 方缘觉有些抓狂。

　　“别想啦，今天是望日，要去开会呢！” 水水伸出爪子戳戳方缘觉的小腿。

　　“哦对！快走快走。”

　　和往常一样，方缘觉回到家里，洗澡刷牙，往床上一躺，不消片刻便魂魄离体，站在房间中央。

　　“快，快换衣服！” 方缘觉把两只手伸平，催促着金若月把纸人放出来给他穿衣服。

　　“今天不用穿官服。” 金若月说。

　　“啊？那我穿什么？”

　　“我看你这件睡衣就挺好，就这样去就行了。” 金若月伸出两根手指扯扯方缘觉睡衣的衣领。

　　“哈？你是认真的吗？” 方缘觉就是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没谁开会会穿睡衣去的。“这开什么会？睡衣派对吗？”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别问那么多了，快走吧。” 金若月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方缘觉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自己就这样飞出了房间，冲到了轿椅上。

　　“这么激动的吗？” 水水站在轿子边问他。

　　“我不是，我没有。”方缘觉好不容易坐稳了，连忙否定。

　　“话说回来…… 哎呦我的妈！” 方缘觉本想问水水一些关于今天会议的细节的，结果扭头一看，发现水水穿了一身黑色皮衣皮裤，后爪子上是一双锃亮的皮鞋，前爪子上带了一副手套，上面还镶满了铆钉。它长长的狐狸鼻子上还带着一副墨镜，整个狐看上去要多酷炫有多酷炫。

　　“怎么样？” 水水摆了个造型，向方缘觉讨要评价。

　　“大晚上戴墨镜你看得见吗？” 方缘觉忍不住吐槽。

　　“嗯……有道理！” 水水思考了一下，然后把墨镜取下来，插进皮衣的口袋里。

　　“赶快走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金若月催促他们。

　　“好，这就走，拜拜。” 水水酷酷地拍拍手，又酷酷地向金若月道别。

　　“月姐姐今天不去吗？”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方缘觉发现金若月并没有跟上来连忙转头问她。

　　“我望日是不上班的。” 金若月一脸遗憾。

　　和那天参加受任仪式一样，轿椅载着他来到了幽府阴都，只不过这一次他在进入宫墙之后没有被带到金銮殿前，而是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十分现代的大楼前。

　　门口值班的守卫却穿得很是古典正式，方缘觉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心中有些忐忑怕等下进去被赶出来。不过那两个守卫只是看了他一眼，检查了一下他的城隍印就把他放进去了。

　　大楼一进去是一间宽阔的大厅，里面装修得十分古朴典雅，和榆城的官府十分相似。但大厅中央居然有一座现代式的小喷泉，顶上还有一个水晶大吊灯，显得与这大厅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智障设计啊？” 方缘觉又忍不住吐槽，“就不能统一一下风格吗？”

　　“习惯了就好。”水水酷酷地笑道，自从它今天穿上这身衣服，说话就一直是这种调调。

　　“我们来得比较早，你可以先去休息室，我要去判官的报道处，就不陪你了。” 水水踩着踢踏作响的皮鞋，酷酷地说。

　　“来得早？刚刚不是说要迟到了吗？” 方缘觉看着水水的背影提高了声音喊道。

　　水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背对着他酷酷地挥挥爪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请不要高声喧哗! ” 一个穿西装的女人听见大厅里的动静，从右侧的走廊上走出来，看见方缘觉正高声大喊，有些生气地提醒。

　　“对不起，对不起。”方缘觉立马道歉。

　　“你是新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那女人见方缘觉道歉，也没再说什么，拿出一个文件夹，“叫什么名字啊？”

　　“方缘觉。” 方缘觉老实回答，这场景让他想起了考城隍那天的那个穿粉色套裙的“老师”。

　　“嗯，来得挺早，先去休息室吧。” 女人收起文件夹。“一直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头，左转就是了。”

　　“啊，谢谢姐姐！”

　　“嘴还挺甜的，快去吧。” 听见那一声“姐姐”，女人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方缘觉的肩膀。

　　“那我走了，再见。” 方缘觉礼貌地和她告别，走向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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