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

作者:子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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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务员培训(二)


      一行人跟着侍女爬上了山顶,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方缘觉放眼望去,太液池上的袅袅水汽蒸腾起来,盖住了远方的景色,只有大殿金色的屋顶在雾里若隐若现。这边离地狱方向比较近,那翻腾的火焰照亮了这附近的天空,竟然让方缘觉产生了一种黄昏时分的感觉。

      与金銮殿的繁缛华丽不一样,三星殿看上去古朴大气。虽然同是庑殿顶,三星殿的屋顶却比金銮殿要大上许多,屋顶线条硬朗,翼角向四方舒展,也坠着黄铜风铃。顶上的鸱尾只是简单的两个角,没有走兽的雕像。廊下的斗拱不像金銮殿那样错综复杂,只是简单地涂着红色和白色的花纹,柱子是莲花底座的,也是用朱白两色装饰着,柱身微微向里倾斜。窗户是简单的直棱窗,殿中的灯火光从窗里透出来,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方缘觉一进殿,一名侍女便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只见她身着一件深绿色的织花半袖,一条浅粉色的齐胸襦裙,戴一条月白色的披帛,头上梳着凌云髻,一颗红色的宝石珠子从髻上垂下来,落在一对贴着花钿的青黛眉间;她皮肤白皙,□□半露;目如秋水,唇若朱丹,一笑起来贴在脸上面靥就像酒窝似的。

      “大人,请。”她气吐如兰,伸出手来扶方缘觉,抬起手腕时袖子滑了下去,露出一截莲藕似的手臂。

      方缘觉哪里见过这阵仗,登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由着她拉着走。

      侍女把她拉到了一张矮桌前,那矮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看得方缘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请坐。”那侍女扶着他落座在一个绣着云雁的坐垫上,水水趁机从后面溜过来趴在他的膝盖上。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啊?” 水水歪着脑袋问他。

      “闭嘴!” 方缘觉有些恼羞成怒,脸更加红了。

      三星殿的格局和金銮殿差不多,方缘觉和一众城隍在大殿的右侧,左侧坐满了身着紫衣朱衣的官员,台上的五把宝座空了三把,只有涞和止川出席了这场宴会。

      “他们怎么到得这么快?” 方缘觉问水水。

      “他们从另一边坐船来的,比我们那条线要近,而且他们上来的那边山上有升降梯。”水水回答。

      “凭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爬山?”

      “这是惯例,下次你就可以不爬山了。” 水水伸出爪子拍着方缘觉的大腿安慰道。

      大家陆续坐好之后,涞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了些好听的官话,便宣布宴会开始了。

      方缘觉有些拘谨,他看看旁边的其他城隍,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侍女,但论姿色容貌,远远比不上自己身边这个,难道这也是状元的特殊待遇吗?

      “大人,请。” 那侍女说话声音娇滴滴的,拿着一个白玉酒壶,往手边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端给方缘觉。

      “这……” 方缘觉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接过来。他一个乖宝宝从小就被告诫小孩子不能喝酒,而且长这么大也从没碰过酒,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只是犹豫了一下下,方缘觉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伸手去接。平常不能喝,现在这种情况,不喝白不喝。

      “等一下。” 台上的涞突然出声。“他不能喝酒。”

      方缘觉和侍女动作都是一顿,本来有些嘈杂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了。

      “为和不能喝酒?鬼帝大人这是要拂了自己亲自选的状元的面子么?” 坐在对面下首第二位的一名紫衣身着紫衣的老者问道。

      “朱大人误会了。” 涞端着一盏茶,她拿起盖子轻轻撇开浮在上面的茶叶,看都不看朱大人。“这孩子还没成年,不能喝酒。”

      “没成年?” 朱大人冷笑,“一个未及冠的黄口小儿竟然能考上状元?真是闻所未闻啊!”

      “朱大人闻所未闻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要因为您自个儿没听过,就觉得不可能发生。” 涞喝了一口茶,依旧是不看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方缘觉身上,他端着酒杯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呵,鬼帝大人可真是能言善辩,只是不知这为小状元真是自己考上的,还是您替他‘考’上的呢?” 朱大人身边的另一个紫衣官员发声道。

      “李大人,您若是对结果有质疑,大可去查卷,改卷全程都由止川大人监督,说我做手脚可是要有证据的。”

      “哼,谁不知道你们两个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祸害朝廷!”

      “李大人,我必须提醒您一下,这是您今天第二次信口开河了。定罪要凭证据,可不是凭您的空口白牙。”

      “证据?” 朱大人又是一阵冷笑,“三日之前,两位鬼帝大人在休息时间去了哪儿啊?”

      涞和止川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看来朱大人对我的行动很清楚嘛,一千多年了,耳朵还是那么灵。“

      “鬼帝大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与止川大人拿到了部下传来的考察报告,决定亲自去对方缘觉检验一番。” 涞终于放下了茶盏,看向朱大人,止川也在一旁连声附和。

      “是的,他们还向我提交了书面申请,我能为两位大人作证。” 坐在首位的水水哥哥突然出声

      “你少来!”李大人气愤出声,“你的兄弟姐妹全在她手下工作,你要作假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诶,李大人此话差矣,我中立不偏袒,不代表我的兄弟姐妹中立啊,他们都是独立的,我又不能控制他们的思想,我虽身在高位,但也不能以权势来欺压他人啊。”

      “你,你们,总有一天我要抓住你们的!” 李大人气急败坏,一甩袖子就要走人。

      “回来。”朱大人面色铁青,一把拽住李大人。“是我们鲁莽了,既然有胡大人作证,我们自然是相信的。”

      “相信就好,相信就好。今日琼林宴,大家喝酒吃饭,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止川又跑出来打圆场。“那个,麻烦把酒换了,让他喝茶就行了。”

      他又招呼着方缘觉身边的侍女给他换茶,那侍女咬了咬嘴唇,端着酒盏不情愿地退下了。

      方缘觉坐在那里都快要哭出来了,他记事起来,还没被如此针对过。他不太搞得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自己好像被人拉出去“打”了一顿,这下可真是上了贼船了

      “你没事吧?” 水水推推他,“你别伤心啦,大家都在帮你说话呢!你看你看。”

      水水让他去看台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涞和止川都有些担心地看着这边。

      “我真的是自己考上的吗?” 这安慰没起什么作用,反而让方缘觉真哭出来了。

      “当然啦,卷子是做不得假的,我看过你的卷子,答得很好呢。”水水把大尾巴伸到方缘觉脸上给他擦眼泪。

      “茶来了。” 身后有人招呼道。

      方缘觉和水水一回头,见那侍女端着一壶茶走了回来。

      方缘觉连忙收起眼泪,对侍女道谢,那侍女收敛了些动作,只是在一旁默默倒茶。

      本来觥筹交错的宴会变得静默无声,方缘觉一口东西也没吃,那一桌食物都进了水水肚子,等到宴会结束起身离开时,水水以是吃得是肚皮滚圆。

      方缘觉垂头丧气地走在人群中,这下没有上来恭维的人了,个个都避之不及,绕着他走。

      “怎么了?又哭了?” 止川从后面追上来,悄悄对他说,“你别哭,我和你说,一会儿有好玩的哦。”

      “什么好玩的,都是你们,我一个学生好好的,你们干嘛非要我当什么城隍,搞得这些事。”

      “哎呀,你现在是不当也得当,与其在这里垂头丧气,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方缘觉自暴自弃。

      “少年啊!” 止川揽过他的肩,“你不用丧气,有什么事还有我们顶着呢,你别怕,若是遇到些困难就哭天抢地,岂不是叫那些人看笑话了?你想让人笑你吗?”

      “我不……我不想。”

      “那就对了,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还有活动呢。”

      “嗯!” 方缘觉拿袖子把脸一抹,终于是把头抬起来了。

      方缘觉没有随着原来的路回金銮殿,而是走了止川他们来的那条,当所有人回到金銮殿时,却见一匹高头俊马站在殿门前,那马黑色的皮毛油光发亮,鬃被编成辫子垂在脖子旁,头上戴着系着大红花的辔头,身上穿着镀金的马鞍。脚下的铁蹄安的也是祥云式样的。方缘觉走到它身边,发现自己只有它脖子高。

      “嘿嘿,这可是你的运气啊,只有状元能骑着马从宫门正门出去。” 止川对方缘觉说道,“一辈子只能骑一次哦!”

      “这么高,我哪里上得去啊!” 方缘觉仰头看那匹马。

      “这简单,来来来。”止川不顾形象撸起袖子,“嘿呦”一下把方缘觉抱起来放在马上。

      “干干干什么?” 方缘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马背上稳稳地坐着了。

      “抓着缰绳,别跌下来了。” 涞也来到他身边,温柔地嘱咐道。

      “我也要骑马,我也要骑马!”水水在地上吵闹不已。

      “好好好,骑马骑马。” 止川一把捞起水水,递给方缘觉,方缘觉接过,把水水放在自己身前。

      一众官员只是站在他们后面,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的情况,只是站在朱大人和李大人身边的那群人脸色都不太好

      “哎呀,朱大人,你说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天,何必要闹得不愉快呢?” 胡鑫眼睛看着马上的水水和方缘觉,对旁边的朱大人说道。

      “哼。”朱大人没有理他,只是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坐好了吗?” 止川问方缘觉。

      “坐好了。” 方缘觉抓紧缰绳,有些紧张。

      “好,走着勒!” 止川伸手,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拍。

      那马长蹄一声,扬起前蹄,沿着那黑玉石的路,朝那正门狂奔而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缘觉坐在马背上尖叫,他只听到耳边凛凛的风声和水水的狂笑。

      马一路奔出宫门,来到了大街上,大街两旁用帘子围了起来,一路畅通无阻,众鬼纷纷从门内伸出头来想要一探究竟,方缘觉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按着头顶的梁冠。他渐渐适应了这个速度,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他看着街道上挂着的红灯,还有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哦不是,鬼群。心里忽然想起两句听过的戏文里的唱词: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于街前。”

      没想到这戏里听过的东西,他还有幸体会一番。

      他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心里想着,也许,当个城隍也没那么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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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奇渊在公共浴室里结束了今天的学习,已经十二点了,他收起板凳和辅导书,准备回寝室睡觉。他拉开浴室隔间的门时,忽听得“咣”地一声,那声音响亮刺耳,在这漆黑的夜里穿得很远。

      他皱起眉头,心想这么晚了,是谁在那敲东西呢,却又听着“咣”的一声,好像还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这声音好像是从窗外传来的,陈奇渊走到浴室窗口朝外看去,当看清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时,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从学校后面的村子里,缓缓走出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拿着一个铜锣,走几步便敲一下。他后面跟着两个打着白色灯笼的人,接着是两个女人,一人手里捧着一副遗像,不住地呜呜地哭。她们身后跟着八个男人,抬着两幅棺材,从村子的深处走过来,纸灯笼的光芒把这群人身上的丧服照的更加苍白了。

      “午夜送葬?” 陈奇渊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枉死的?这处理不好,怕是……”

      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这时,队伍末尾的道士出现在了陈奇渊的视野里,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可是陈奇渊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是家里的人吗?应该是吧。” 他自言自语,如果是陈家的人来处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一群人缓缓走上大路,一边敲着锣,一边往那后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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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又有一篇论文了,只能写完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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