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风月

作者:池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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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岁长相守(二)


      梁拾此次高中,实在风光,几朝都没出过像他这样年轻的状元,何况他的文章气势磅礴,有理有据,就连殿下读后也是赞不绝口。如此稚龄已有这样大的成就,未来自然不可小觑。

      可一开始,梁父是不同意他参加这一届的科举的,认为他是操之过急。是珠夫人力劝,他才有缘参加这一届的。
      而所有的急迫都只有一个理由。
      知子莫若母,珠夫人笑得咯咯叫。

      梁府子嗣众多,一切都靠争抢。梁岩投生在主母夫人的肚子里,该他的,别人决不能占一分,可除他以外的梁家子弟却没那么幸运。
      梁母不管事,梁父不关心,整个梁府乌烟瘴气。一潭浑水,大家一起搅。刀光剑影算不上,但尔虞我诈是一定少不了的。
      梁拾自小就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会在琼林宴这种大场合贪杯,给人留下把柄呢,宋文生实在多虑。
      反倒是因为他桌上摆着两个酒壶,让旁人误以为他是海量,纷纷抬高了手,跟他多喝了几杯。

      进士虽是新科,可见过了殿下,双脚便都算是跨进了官场。从此以后,文人的那种清高劲总该收一收了,不然是要吃苦头的。

      回到梁府时,天色已晚,依次拜见过梁父梁母,梁拾才得以回到丽华居。
      珠夫人已经等着了,小厨房也开了灶。
      琼林宴是皇家手艺,菜好,却未必吃得饱。酒后吃些清粥小菜,也好养胃。

      梁拾喝酒上脸,白玉般的脸上一片绯红,珠夫人的手搭在他脸上,心疼不已:“喝了多少?难受么?”

      梁拾摇摇头,将醒酒汤接过来,舀了几口汤水进肚,头脑里的蒙蒙感却没有消失。
      他的神智是清明的,但是身子确实受了些影响。因此再喝了几口粥就睡下了,一夜好梦。

      这一日梁拾风光无俩,连他自己心里都装满了得意。长期谋划的一切,好像从这天起,都能一步一步地铺展开。
      美梦如愿以偿,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可这一切皆是假象,天家儿女尚且不能一生如意,何况梁拾这样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他是天资聪颖,可很多事都不是走一步看三步就能解决的,总有些变故会突然出现打得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无论是情场,还是官场。

      梁拾第二天从梦中醒来,便被他母亲挖的大坑绊得四脚朝天。
      昨日珠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中了状元之后,喜上眉梢,急急忙忙就去找自己的哥哥嫂嫂商议婚事。
      江母恭喜的话还没说上几句呢,就被珠夫人的话惊得要从凳子上跳起来:“拾儿对菀儿……?”

      珠夫人拍着巴掌,大笑道:“对对对,拾儿心慕菀儿已久……”

      “妹妹,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胡说啊!菀儿要比拾儿年长许多,两人从小以姐弟相称,拾儿……拾儿,怎么会对他姐姐有想法呢?”

      “我的好嫂嫂,我不敢骗你的。”珠夫人起身按住江母的双肩,推她坐下,又抓住她的手安抚道:“拾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么?万事藏在心里,温吞的很。可我是他的母亲,他有什么歪脑筋是我不知道的?”珠夫人眯着眼睛笑,倒有点贼兮兮的模样。

      江母还是半信半疑,等着江父办公回来,与他再商量商量,而珠夫人则是回到梁府,等着状元郎归来。

      昨日的酒气倒是散了,梁拾却被母亲这样的‘好消息’折腾的耳晕目眩起来。
      ‘她知道了!’
      ‘她会怎么想?’
      诸如此类的问题搅得梁拾头脑发疼,这已经是糊弄不过去了,偏偏时机这么巧。
      梁拾固然智几近妖,却做不到算尽人心,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珍之重之的江菀。
      他在乎江菀,所以她的一点点反应都会放在心上。

      他多年缄默其口,一点心迹都不敢表露,并非只因为他受困与身份地位。
      他面色如常为江菀出谋划策,又帮着文晚远走他乡,也不是因为他天生善心。
      所谓痴情不是拉着对方不放,一起沉沦,而是以她喜,为己乐。
      就是因为他要的不仅仅是江菀的那颗心,所以才会那么看重江菀的心意。

      这颗明珠烨烨生辉,他多年守着,只不过是想看看有谁能与之相配,可世人多愚昧,他将她视若珍宝,别人却要恨不得把她贬入尘埃。
      他舍得不的,而多年都等了,所以不差这一会。梁拾一步一步谋划:年纪小,他总会长;默默无名,他也能挣下功名。
      所有布局皆被人随手打乱,此时梁拾心慌意乱,只有见到江菀才能安心,哪有心思再去谋划什么。
      所有感情里,观众们虽然会鼓掌泪流,头脑却一直清醒,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会丢掉节奏,手忙脚乱。

      这事江菀总会知道的,不过或早或晚。即便现在时机不成熟,会增许多曲折,可谁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呢?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总是有什么缘由的。而一旦一种关系固定,便很难再发展成别的什么身份。
      因此哪怕梁拾现在身高八尺,连青髯都长出来了,江菀眼里他始终是那个脸上肉乎乎的小毛孩。
      岁月孕育深情,同样也能吞噬情意。
      梁拾越是等待时机,或许越会失去良机。反而是珠夫人这旁人的一搅和,说不定才能让江菀眼里看到梁拾,而不是那个玉团儿的小弟弟。

      梁拾加快了脚步往江府跑,未曾有一丝犹豫。路上遇见小秋,他拉着她便问:“姐姐呢?”

      小秋走在前,被梁拾从后猛地一拉,本来是想呵斥来人的,可等她转过头,见到梁拾的却是一张满是汗珠子,焦急慌张的脸。珠夫人那事她是知情的,小秋盯着梁拾俊俏的脸,却突然想起许久前曾做过的一个梦。
      那是她最遗憾的一个梦,这几年来,她一直责怪自己为何要多说那些废话,为什么不直截了当求仙人。
      可在这时,在这个年轻新贵面前,满腹自责瞬时无影无踪,而是脱口而出一句:“是你!”
      相貌堂堂,状元之才!
      原来是你。
      她道仙人不知人间情爱,乱点鸳鸯谱,原来是她糊里糊涂,不识其中真意。
      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爱她敬她的好郎君!
      小秋一时欣喜若狂,反倒是拽着梁拾跑了一路:“小姐!小姐!梁拾少爷来了!”

      江菀自昨日起便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小秋一路跑过去,也不过是对着一扇门在大呼小叫。若只是她一个人,江菀或许还是会开门的,但有了梁拾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见。

      梁拾叫小秋先下去。

      “姐姐,开门,让我见见你。”梁拾轻轻的敲着门,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江菀不应,梁拾便一声一声唤着姐姐。

      梁拾是天生的好耐性,他若是痴缠下去,天黑他也等得。

      许久,屋里传来一句:“我就那般不堪,连你都要来作弄我?”软心肠的人非要硬着心肠说话,语气冷硬又锋利。

      “姐姐何必逼着自己说违心的话,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下作的人么?”梁拾叹道。

      自然不是的,这么多年来,受委屈了,他一定在一旁陪着;江家院子里多了奇花异草,也一定是他派人找来的。
      如此尽心尽意怎么会是虚情假意,可若不是作弄……

      江菀没了声,院里空空寂寂,连刮风的婆娑声都没有。

      梁拾头抵在门上,半靠着,等着江菀的回应,可江菀看着门窗纸映过来的影,便发慌。

      她要说什么呢?是将窗户纸捅破么?可捅破之后呢?
      她见到他,他见到她,四目相对,然后一切天翻地覆?

      “姐姐……”梁拾试探性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很果断:“姐姐你将门开开,见一见我,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你要说什么?”梁拾的直来直去叫江菀心惊,她并不想听。或许一开始就是因为她猜到了,她猜到他不是戏弄她,所以才早早的躲进屋子里,只想避开这一切。

      “姐姐猜到了,不是么?”梁拾叹了一口气。

      江菀像炸了毛,情绪激动,语无伦次:“没有…我能猜中什么…你只是…你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我一时糊涂,只是我年轻气盛。”这一连串不是质问,只是简单的将江菀未说完的话补全了。“当日宋大哥也是这么对姐姐说得,那姐姐也要用这样的话来告诉我,你不肯信我么?”

      一语道破。不给予回应,而是转过头让诉情的人反省,未必不是听者在逃避。
      真的所有的青梅竹马之中,一定是一方读错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么?那些在心里怦怦跳的情愫真的只是一时迷惑么?那些冗长岁月里的相互依持又只是友谊那么简单么?

      所谓苦尽甘来,都是为了最后的那口甜。
      江菀开开这扇门,才会看见真正的梁拾,也才会有机会知道这个人从很多年前怎么在花丛中看见那个嫣然一笑的花中仙子,才会知道他这一等,又等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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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样很甜,是不是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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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遇见鬼
    半生兵马,永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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