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风月

　　观音巷的姑娘实在是热情，机灵又可爱，和鸿鹄楼的格外不一样。
　　倒也不是说哪的长相更甚一筹，而是性格氛围不一样。
　　鸿鹄楼的姑娘妩媚多情，如柔柔碧波，一颦一笑意在撩拨。而这里的姑娘浓烈大方，似夏日热浪，一举一动攻城略地。

　　宋文生被簇拥在姑娘堆里，这个给他敬酒，那个为他摇扇子，个个眼里都是秋波横送。
　　程鸣倒是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没什么人去缠他。
　　程鸣笑说:“旧人哪有新人好，她们是一时新鲜你。等你来这久了，也跟我一样的待遇。”
　　宋文生只当是真，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多招人。

　　程鸣性格是好，但总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淡，少有姑娘敢真的爱他。
　　可宋文生不一样，他是天生的情种，桃花运滚滚。腼腆地红着一张脸，这个不敢推，那个不敢让，局促站在原地的紧张样子，这里的姑娘见了，怎能不爱。
　　姑娘们看他红脸便心花怒放，可不就拥的更紧，贴的更近。

　　宋文生使着眼色，求程鸣救他。程鸣摇摇头，说道:“我不敢，这群小姑奶奶们可不是好招惹的，我怕这次帮你把她们赶跑了，下次我来，她们都不给开门。”

　　姑娘插嘴，揶揄地说道:“程大公子，你把我们姐妹说的这样厉害，可别吓跑了宋公子，叫他下回不敢来了！”

　　程鸣笑道:“那就要看你的了，你要是叫他来啊，他下回就一定来。”

　　那般泼辣的女子，刷地一下脸就变得通红，瞪了一眼程鸣，才含娇带臊地瞟了一眼宋文生。其他姑娘们纷纷笑开了怀，不住地打趣她。

　　酒池肉林，嬉笑玩闹，那是白天的事。到了晚上，该干的又是另一档子事。
　　刚才插嘴的花娘爱极了宋文生，搂着他不放手。其他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慢慢地就都散了，去陪别的客人，留她一人独占宋文生。

　　花娘仰着头看宋文生，脸色绯红，似花非花，眉目间传达的情意，美得让人爱怜。

　　程鸣在一旁，悄声说:“文生，俗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那这恩你是承还是不承？”

　　花娘耳尖，听了也问他:“对啊，宋公子，你是承还是不承啊～？”她是媚着嗓子问出来的，本来就好听的声音，这下叫人恨不得多长出几个耳朵。

　　伸手拿过来一杯酒，花娘递到宋文生嘴边，问他:“宋公子要是愿意呢，就喝了我这杯酒，要是不愿意呢…”花娘吻住宋文生嘴角，又贴着宋文生的耳朵柔声说道:“…你愿意的，对么？”

　　空了的酒杯被放回桌上，花娘丢给程鸣一个骄傲的眼神，便带着宋文生回了屋。一路上昂首挺胸，神气十足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曳曳生姿。

　　关上门，便是另一个世界。
　　推杯换盏的群欢被丢在外面，宋文生一把就被花娘带着，扑进了绯色的床帐里。

　　花娘主动，宋文生却木讷。只是花娘除了他的英俊外，连他的木讷也一起爱了。只觉得这人是她千金难觅，可着心长的有情郎。
　　但花娘没成想，这情郎是真愣到了家。
　　该做的迟迟不去做，却指着她腰间的红绳问个不停。
　　她耐着性子，解开红绳放在他手上，轻声慢语跟他说个明白。
　　心想:不急不急，长夜漫漫。
　　可再抬头看他，神色清明，哪有刚才半分的意乱情迷？

　　到嘴的鸭子拍着翅膀就飞了，大被同眠，单单聊天，花娘羞得没地诉苦。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带着笑送走了宋文生，招呼着让他下次再来，越快越好。

　　程鸣一直在一楼厅堂喝酒，本没想能这么快见到宋文生。在路上，他追问了宋文生半天，才问出个所以然。

　　程鸣挑挑眉，玩笑般说道:“鸿鹄楼的姑娘就那般好？红鸢都比不上？”

　　宋文生他摇摇头，说道:“不是什么比不比得上的事，只是…只是…我有些想她了…”其实宋文生心里想的不是这么回事，只是他难得聪明了一回，竟能编出这么一个谎来搪塞程鸣。

　　程鸣果然被糊弄住，他感叹一句：“那便是很好了，梁岩倒是好眼光，给你挑了个拔尖的。”

　　宋文生说了谎话，心里惴惴不安，等了半天，却没见程鸣说话，眼见着岔路口都要到了，忙扯着程鸣问道:“阿鸣，你说我该再去那里么？”

　　程鸣此时心里正盘算着下回要带什么物件，去给红鸢赔罪，听了宋文生这话只奇怪地瞟他一眼:“去就去吧，你既然想去，又有什么去不得的。”

　　寻常男子去哪都不成问题，可宋文生就不一定了，毕竟越矛盾的人越容易陷在寻常的地方。程鸣想起这茬，忙添上一句:“只是你是客，她是娼，这身份之别，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宋文生脸上出现不解的神情，程鸣便解释道:“欢场逢场作戏罢了，你还能娶她们回来？就是梁岩可以，你也不万万不能。而且姑娘家谈了情就变得庸俗，你不会喜欢的。”

　　宋文生到底听没听进去，程鸣也管不着了。他只知道，当他隔天再去观音巷的时候，别说红鸢不理他，连其他姑娘也没给他半分好脸色。
　　程鸣跑到红鸢跟前，递过去一柄沉香木雕刻而成的如意，说道:“上次对不住你，这是上好的沉香木，你收着吧。”

　　“我不要这个。”
　　程鸣好言好语，却被一把推了回来。红鸢一向逞强好胜，傲的不行，客人们都好她这一口，百般宠她，是破天荒服了宋文生的软。可偏偏宋文生不识好歹，红鸢丢了这么大的脸，她这样程鸣也不奇怪。

　　但当他刚把如意放在一旁，准备走了的时候，又被红鸢一把拉住。

　　红鸢眼神漂移不定，偏着头，发问道:“宋公子呢，怎么就你来，他呢？他不来了？”

　　所谓情情爱爱啊，真是奥秘无穷。
　　一眼就望进心里的有，日久生情的也不少。只是真追究过去，谁也不明白到底情生何处，爱由何起。
　　痴男怨女。程鸣望着红鸢，心里不住感叹。

　　“文生家看管的严，上次是我偷着带他来的，下回……”估计是没有下回了……

　　语未尽，红鸢的脸已经暗淡成灰白色，拢住了雾蒙蒙的一番愁绪。讷讷道：“这样啊……”

　　红鸢明晃晃的失落映在程鸣眼里，却让他庆幸宋文生是不来这了。不过一面之交尚且让人为他失意成这样，那要是再来，还不得情根深种，甘心为他要死要活？

　　程鸣心里过意不去，连送了好几日东西给红鸢。
　　红鸢虽然痛失爱郎，也明白程鸣一片善心，收了一两件礼物后，就不愿再收。
　　而在程鸣跟前，她再没露出过那般失魂的样子，也未曾提过宋文生半字。

《将军遇见鬼》
半生兵马，永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