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风月

　　事情崩盘的太快，发展迅猛出乎人意料。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后来便越发没了分寸。

　　宋文生待文晚那么好，总有人会眼红的。一群公子哥里面，也并不都像肖让脾气那么差。

　　软磨硬泡，撒娇卖乖，耳根子软的也跟风带着人出了门。

　　一轮弯月高悬空中，皎洁的清辉洒在人间，唯独落下一隅。

　　这个公子哥很会找地方，他甚至都没走远，就在院外找着了这个地方。

　　地处僻静，又有竹林做遮掩，钻进去再见着墙角处那片结得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便知道找对了地，心里瞬间就乐开了花。

　　公子哥从竹林里钻出来，对着站在外头等着的花娘昂昂头，用下巴指路示意道：“就这了！”

　　可他是这么想的的，随他一同出来的人，却打起了退堂鼓。

　　他的劲是往里的，花娘本来也顺着他进去了半个身子，但只消一眼便马上拽着他的手往外拉，将他扯回竹林外。

　　“我们还是回去吧。”花娘的语调还是那么娇娇柔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眉头一皱。

　　公子哥兴头正高，扯着人就直往里钻。温软的小手捏在手里，满脑子的绮念摆在前头，他哪里舍得走。

　　“不是你想来的么？”

　　“我…我…”公子哥将眉头一横，花娘就软了骨头。违背的话半分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只吞吞吐吐地说个我字。

　　接下来的话她是又想说，又只能往肚子里咽。

　　花娘气弱，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公子哥却气势汹汹地开口训她道：“先前不是你求着我带你出来的吗？爷冒险把你带出来了，你倒是有胆子反悔。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惦记宋文生。怎么？你跟了我，还念着他的好？”

　　“不是…”花娘被说中心思，吓得脸发白。

　　“那是为什么？”公子哥嗤笑一声，也不继续拉她，抱胸立在一旁，冷眼看她。

　　“…是这里太黑了，我怕。”花娘抖抖索索地开口，卖起可怜来。够住公子哥的手就往怀里揽，还不住地往他身上贴。

　　“那你闭眼。”这温柔陷阱失了效，公子哥油盐不进。他一把将手从花娘的怀里抽出来，赶着她往里进。“没得商量，就这了。”

　　半推半就，花娘认了命。

　　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树干，此时她心里早就后悔起来。

　　阴风乍起，耳边是竹叶簌簌的声响，配合着几声不知名鸟雀的嘶鸣，森冷可怖。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何苦要跟文晚攀比，眼红她得宠。先不说比得过比不过，她为什么要自找苦头，比什么能不能出门。

　　真是太过糊涂，她该央的是珠宝首饰，哪怕是些古董字画，也是值当的买卖。毕竟，那才是实在。

　　刚生出来一股子不忿，花娘越过公子哥的肩膀，就被惊得叫出了声。她狂拍着公子哥，扭着身子往后偏。

　　“你小声点，这是外面。”

　　这个花娘平时就野，又蛮又横，公子哥就好她这口。几下拍打地心荡神怡，可也没忘了此时身处何方，虽然啊，他确实是爱极了她的这股浪劲。

　　花娘急得说不出来话，伸着指甲往公子哥皮肉里掐。

　　公子哥被掐的愈加兴致浓，更加不管不顾往极乐处寻。花娘鼓出一把劲，将他狠狠地往后推了一把。

　　“猴子！”

　　这时公子哥才看见那只足有五岁孩童大小的金毛猴，正站在两步开外，不声不吭地看着他二人。

　　那猴子倒也有趣，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公子哥的湖绿色外衫呢，手里还捡了一根花娘的灰腰带，有模有样地往腰上系。

　　“成…成精了！”花娘被猴子盯得头发麻，颤着身子往墙根躲。

　　公子哥也是懵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猴子，更没见过这么像人的猴子。

　　这神态，这一举一动，哪哪都透着人味。

　　猴子系好腰带，见他俩不动了，倒冲到他俩面前赶了他俩动。

　　公子哥跟花娘被猴子追着满院子跑，猴子手脚灵活，上蹿下跳，够着个枝头，就又跳到院子另一端。两人吓得几欲癫狂，满院子的转，边跑还边叫。

　　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不仅引来院子里其他的几个公子哥，还引来了寺庙里的人。

　　众人今晚是开了眼界，站着院门口不敢进，目瞪口呆地看了这场猴戏。

　　这只猴子也算是寺庙里的老熟人了，跟外人凶狠，对着庙里的师傅们可是极为乖巧。

　　师傅们刚拿来玉米，就诱了它过来。抱着玉米棒，猴子满足地啃了起来。

　　公子哥跟花娘灰头土脸，衣衫不整。花娘光着大腿，捂着脸唔唔直哭。公子哥脸上也青一阵红一阵地，可他没顾着自己，而是借了一件外衣，套在花娘腿上，就抱着她，往自己的屋里走。

　　这时这场闹剧算是歇了一半，可闹剧的下半场还在等着开场。

　　夫人们闻讯赶来，是真的气得昏了头，面色个个难看。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也颤颤巍巍地在一群人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刚散了的人群，又被叫回院子里。

　　那公子哥的母亲，惯来就是个爱打下人的。指使着人将那花娘押在院子里跪下，巴掌更是收不住地往她脸上抡。

　　在一阵响亮的巴掌声中，大支客带着笑走进了院子。这位大支客从他们一行人来这时，就接待他们。这几日的烧香拜佛也是由他引导的。脾气一向和善，也惯是笑脸。往常瞧见这笑，觉得是慈眉善目的佛陀笑，心里润贴。只今日笑得让他们不敢直面，是真如九天玄佛般慈悲却不敢亲了。

　　大支客笑眯眯地盯着那位打人的夫人，发问道：“施主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可出自慈悲的出家人口，难免多了一丝道不明的责难。

　　高举的手，垂下来被收到背后，狠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狼狈，夫人讪笑几声，说不出来话。

　　夫人们正欲上前解围，大支客径直走向那公子哥，将衣服递过去。

　　“施主，这是您的衣服。”

　　衣服是从猴子身上拔下来的，有几处破损，还沾着几搓黄色的猴毛，映着那湖绿的衣，再扎眼不过。

　　公子哥怂得不敢上前去接，一旁的程鸣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替他接了过来。“多谢大师。”

　　多端庄如玉的人啊，行止有礼，进退得宜。可处于这般闹剧之中，便只是虚有其表，败絮其中了。

　　这群公子哥有多胆大包天，庙里的人此刻是心里如明镜。这几日探头探脑的徘徊在后院，细究下来，什么放生，什么积德，怕也不过是个杀生的幌子。

　　大支客笑眯眯地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

　　主持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听了这事，连来都不愿来，只叫他过来轰人走。大支客心里也是同意的，毕竟不诚心之人，何必留在庙里毁了清静。庙是太小，容不下这一尊尊大佛，却不缺他们这份香火钱。只是，这一位位高门的嫡子嫡孙们，却不知道要为这年少的荒唐，失去多少。

　　天色破晓，雁雀呀呀呀地飞过山头，留下一片白。大支客刚说清楚来意，夫人们的脸色要比天还白。

　　来时她们除了气，还在担心寺里会怎么待他们。名声大过天，当朝佛教是国教，一个无视神佛的罪名担在身上，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仕途功名可挣。

　　可还能说什么呢，那小贱人跪在院里，衣服拿在程鸣手上，是非好歹，无可争辩。

　　夫人们被笑脸送到山门口，气郁在胸口，隐而不发，只等回了府再去收拾他们。

　　其他人是没露马脚，可露馅的那个左右看都不是个有主意的。自家的孩子又是什么样，她们更明白。

　　追根究底，终是打落了一船的人。

　　马车上，梁家的夫人问：“这事跟你是什么干系？”

　　梁岩不应。

　　梁家夫人的性格跟梁岩是两重天，截然不同。一位似火，那另一位就是冰。平日里的面孔都是冰冷冷的，行事更是刚硬果断。

　　换了谁家的夫人来，都会被梁岩这样的态度给激怒，可梁夫人没有。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你不答我，可以。”梁夫人自顾自地点点头，嘴角勾出和梁岩惯用的，一模一样的冷笑。只是眼里没有梁岩的戏谑，更多的是冷漠。

　　梁岩侧撇她，心里恨极了母亲这番作态。十多年来，她都是这样，空有大家女的端庄，却冷冷淡淡，丝毫没有一个母亲的温情。

　　梁岩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是坏在花娘身上，而不是这群蠢人偷肉的行动上。他心里正烧着一把火呢，又觉得丢了脸面，此时怎么愿意搭理这个自来就不怎么亲近的母亲。

　　梁夫人双手交叠，端端正正地摆在腹前，接着说道：“可你要回答我，这几日在你屋里的那位是不是府里的秋娘。”

　　梁岩还是不吭声，而梁夫人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是，还是，不是？”

　　气息平稳，高高在上，那双含霜的眼紧盯着梁岩。

　　梁岩烦她步步紧逼，粗声粗气地回了句：“是。”

　　而梁夫人问到了答案后，冷哼一声，再不开口。

《将军遇见鬼》
半生兵马，永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