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的忧郁

　　深夜，努西村一片沉静，劳作了一天的村民早在太阳下山后就歇下了。
　　人声绝迹，虫鸣渐响。
　　整座村庄里唯一还亮着灯的村长家，一脸络腮胡的中年人摁着后脑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这间原本用来接待“贵族小姐”的屋子早已人去楼空，地面上剩下的水渍依稀可见那不知从何处来的澡盆放置的痕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还没完全搞明白。
　　依稀记得晕倒前，好像在屋子里看到了一个魔物……？那那个贵族小姐呢，是被那只魔物吃掉了？啧，可惜了，那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这么死了，真浪费。早知道就该献给神明大人，说不定现在他已经突破二级神选者的关卡了。
　　刚一迈步，脚边就碰到了什么，绊得他一个踉跄。
　　“个倒霉催的！”村长嫌弃地踹了脚还晕着的妇人，骂骂咧咧，“让你往饭里放料你放不好，做个饭都能被人赶出来，没用的东西！养个儿子还尽坏我大事，一家子都是丧门星！”
　　将妇人原本还算干净的粗布衣服上踩满了脚印，村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住了脚。
　　既然有魔物出现了，那不光是那个贵族丫头，再少几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啊。瓦莱利大人虽然说要低调行事，但机会都摆在面前还不见机行事，就是真的傻了。
　　他拉起妇人的头发，看了看她已经有些风霜的脸。
　　“连一级都没有的废物，年纪也不小了……”这种水准的祭品就算献上去，也没办法给他增加多少力量，不过加点寿命还是可行的。况且——
　　“脸是寒碜了点，这奶·子的手感倒是还行。献祭之前，先让大爷我爽一下，嘿嘿，也算物尽其用。”

　　“……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还好我回来看了眼。”
　　裤子刚脱了一半，一个女声幽幽地响起。
　　“谁？！”
　　村长闻声转头看向窗户，却只见一片红色的液体劈头盖脸浇了过来，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瞬间就没了气息。
　　黏糊糊的液体蠕动了两下，从两人大小慢慢缩回了普通尺寸，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后，变成了红发摇曳的少女。她看了眼还人事不省的大婶，一只手拎起她的衣领，放到了床上，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检查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啪啪子笑眯眯地点头，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紧接着眼前一花，就重新落回了……不，是砸回到了海伦头上。
　　两人头顶像撞，却发出的“duang”的一声，轻轻巧巧的。
　　“哇啊！疼、呃，不疼……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啊？！”
　　“哦，忘了两边有海拔差了。”

　　本来说好了一行人一起去领主所在的奥加城打探消息，但海伦却对赛博亚的母亲不是很放心。虽然赛博亚说过，村长答应过那个瓦莱利，祭品不会从村里选，但毕竟赛博亚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谁知道村长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迁怒到他母亲那里。
　　【最重要的是我们走的时候把那两个人打晕在同一个房子里了，情况更不妙啊！】
　　当然，这句话是偷偷在啪啪子耳边说的。
　　但时间不等人，此时折回村子里的话，等到了肯定就天亮了。不光是狼人在白天不好堂而皇之赶路的问题，就算他们回了村子，也不能拿村长怎么办。天知道明明□□那么危险，两大教会竟然都没有个可以检测□□徒的鉴定魔法，只能凭人证物证由宗教审判所裁定。
　　一旦闹到那里去，瓦莱利肯定就会知道，那赛博亚的处境就危险了。
　　不过，这几个问题，啪啪子刚好都能够解决。

　　“你……这是从努西村回来了？这么快？”还不到三分钟！
　　要说她刚才是隐身了，她还更信一点。
　　海伦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她，似乎是想检查啪啪子有没有哪里少了一块一样。
　　“嗯。”她一挥手，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精准地掉进了刚刚她们曾经坠落的泥潭……
　　然后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搞定。”
　　全员：……
　　啪啪子挑眉，笑吟吟地说：“有什么问题？”
　　赛博亚紧张地后退了一步，非常识时务地摇头。
　　“没、没有……”“有，我全都是问题！”
　　啪啪子对赛博亚慈爱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去奥加城。”
　　被无视的海伦一边跟上大家的步子一边哭唧唧：
　　“呜呜呜，啪啪子你无视我！是谁说绝对会对我一心一意的，你这只喜新厌旧的史莱姆渣，呜呜呜……”
　　啊，海伦又犯病了呢，继续无视好了。
　　说起来……史莱姆渣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赛博亚和海伦的体力没过一会儿就告罄，于是她跟狼人一人一个，扛起来继续跑。
　　眼前的景物飞速地后退，明天是无风的夜晚，长发却一直在风中飘舞，根本没有垂落的时候。海伦也是到了这时候才深切地意识到啪啪子非人的一面，起码在体力上，她完全不是普通人类级别的。也就是说——
　　“那什么不喜欢变成人型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平常待在我头上只是因为懒得走路是吧？！”
　　啪啪子毫无干劲地棒读：“啊，被你发现了。”
　　“混蛋！还有，你就不能换个姿势吗？我胃疼！”
　　啪啪子嫌弃地打了下海伦的屁股，后者突然就娇羞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摸人家那里……还有，你就不能、不能像巴顿那样公主抱吗？”
　　啪啪子转头看了眼身边，被公主抱的赛博亚察觉到她的注视后从头红到了脚，拽着狼人胸前的毛不敢抬头。啪啪子凉凉地吐槽：“那是它腿短。”
　　不然公主抱着跑步，不就变成膝盖顶屁股，一二三四五了吗？
　　被嫌弃腿短的狼人目露凶光，正想开口反驳，一人高的巨大青砖就在他的头顶蓄势待发。它动了动喉结，乖巧得就像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家犬一样，给了她一个萌萌哒眼神，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啪啪子满意地收回了砖，再一次坚固了自己“不出砖何以平天下”的信念。

　　海伦虽然在耍宝，但也仔细注意到这次啪啪子的全部动作。那砖真的是她一扬手就自动出现在她手里的，她收回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征兆。回想起自己遇到她之后，她所有突兀地拿出或者放回各种奇怪东西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共同点。
　　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没有特定的手势，也没有元素波动……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跟刚才那个能够在瞬息间横跨超远距离的“魔法”有关系吗？
　　她真的，只是一只变异了的史莱姆吗？

　　经过一整晚的狂奔，黎明的第一缕光在奥加城土黄色的城墙上洒下时，一行人已经抵达了墙根边的树林。跟啪啪子气定神闲，连滴汗都没出相比，那边那只狼人伸着舌头，已经喘成了一只死狗。
　　明知道四条腿跑得更快更稳更轻松，让赛博亚骑着就好，搞成这样何必呢？
　　这就是非要耍帅公主抱的下场！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不是杀进去就好了吗？”啪啪子袖子都撸起来了。
　　“不不不不，不用那么麻烦！”海伦死命拽着她的胳膊，“只要我混进城堡里就行了。”
　　“你这么显眼，怎么混进去？”巴顿翻着白眼也要吐槽。
　　“我知道我风华绝代，你这么奉承我也没用，我是不会爱上你的，死心吧。”海伦一撩颊边的长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只要发挥我无双的魅力，什么情报搞不定？”
　　“好，赛博亚，进去打探消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拍肩。
　　被无视的海伦：“喂！”

　　巴顿拉过少年的手，紧张地跟他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连什么人类都不是好东西千万不要相信他们都说了，也不管对面站着的就是个根正苗红的土著人类。最后还觉得不放心，掏出一个画着奇怪纹样的石头塞给少年，不厌其烦地叮嘱：“记得我说的，有危险就把这个丢出去，我们就会冲进去救你。”
　　“记得往室外扔。”
　　啪啪子的好心得到的是狼人的白眼。
　　糟了，砖又痒了呢。

　　少年就这样肩负着几个人的信赖，独自一人忐忑不安地进了城。剩下的一人一狼一史莱姆，百无聊赖地挂在树枝上晒太阳。哦不对，无聊的只有啪啪子，海伦忙着对着河水凹造型，至于狼人巴顿嘛……
　　“不行我还是应该跟他一起去！”
　　在一边摆pose也不忘吐槽的海伦：“你变不成人，又变不成狗，怎么去？”
　　以上对话反反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他们俩也不嫌烦。
　　日头慢慢爬了上来，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可赛博亚仍旧没什么消息。巴顿坐不住了，它一爪拍在树干上，把昏昏欲睡的啪啪子给晃醒了。
　　“你不是史莱姆吗，派个分·身过去看看情况啊！”

　　她还没说什么，海伦第一个凑过来问。
　　“分·身？什么分·身？”
　　“分裂啊，是个史莱姆都会分裂，分裂出的史莱姆跟母体一模一样，母体能得知分裂出的新个体的一切情报。你的分裂体还能变人，这不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办法吗？”
　　迎接它的，是在视线中突然放大的青砖。
　　“啊——”
　　咚，狼人倒下了。
　　“我最讨厌别人跟我提分裂！”
　　KO了一个还不消气，啪啪子又看向了另一个听到分裂的人，思考着要不要杀人灭口。然而，她低估了海伦的脑回路。
　　分裂？变人？啪啪子她……可以变成很多很多个啪啪子？
　　海伦想象了一下美人环绕的场景，两道鲜红的鼻血流了下来。
　　“太色·情了！不可以！啪啪子，绝对不可以分裂！”
　　她真情实感地拽着啪啪子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鼻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啪啪子：“……哦。”

　　于是，等到打探到消息的赛博亚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在树下呼呼大睡的狼人，衣襟上沾满鲜血的海伦，和她头顶上无辜地吹着口哨的红团子。
　　“我们来晚了，领主大人昨天一早就带队离开了城堡，应该是去那个风之谷了。”
　　“那你姐姐呢？”
　　“不知道。”他失落地摇头，“有小道消息说，城堡里一直在外地招侍女和佣人，还有人半夜看到有好几车的奴隶运进城堡里，但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再出来过。”
　　海伦沉默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
　　把这个消息跟□□徒联系到一起的话，只能让人联想到一个糟糕的可能性。
　　“说完了？”
　　红团子从海伦头上跳下来，变成人型，并一脚踢醒了狼人。
　　“那走吧，我们杀进城堡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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