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折调查事务所

　　孔慕坐在无边无际，也不知道到底何时才能结束的黑暗里，像是在深渊里下坠。

　　她甚至不知道一时半会儿到底该联系谁。

　　母亲还在国外忙自己工作相关肯定是不能求助了，但是这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立马赶过来帮她呢。

　　其实她第一时间想求助的居然是秦襄，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手机抓在她手里她什么也看不见的，她好像连最后那点勇气都没了。

　　最后她按下了Siri，拨过去的是赫胥的电话号码。

　　赫胥那会儿正在做梦，梦里很多很多年前的旧日，其实秦襄若是不提赫胥可能都快忘记这件事了，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仙，老是惦记着自己给别人的好处或者说自己帮过别人什么要回应，都是件蠢得不能看的事情，秦襄提了那么一提，她梦里倒是想起来点那么些细节来。

　　那会儿是哪个师兄来着，觉得这事就不好，说既然是琼莲的父亲给琼莲定下了的，那外面不知道什么关系的神仙有什么好置喙的，凡人终究是凡人。

　　赫胥记得自己那会儿和他大吵了一架，具体怎么骂的连赫胥自己都忘记了，只记得赫胥当时对这样的言论其实是十分生气。

　　这会儿赫胥正在往事依依在望的时候，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一边朝枕头底下摸，一边很是不耐烦地嘴上说这谁啊我要你好看，摸索着把电话接了起来，连来电提示都没那个精力撑开眼皮子看，嘟嘟囔囔地问了一句：“谁啊？”

　　电话里本来一开始是小小的抽泣声，一听到赫胥的声音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响亮又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出来，连带着睡在一边本来还能当无事发生过的涿光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赫胥被这哭声激得鸡皮疙瘩抖了一身，连忙问咋了咋了别哭啊。

　　孔慕的声音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地从那边传到了赫胥的耳朵里。

　　“赫胥，我，我看不见了。”

　　“啥？”

　　这下赫胥是真醒了，一个激灵坐起来，一抬手顺手拉起来了涿光，涿光也听到了那句我看不见了，没等赫胥怎么使劲，自己就坐了起来。

　　“你先别哭，你慢慢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你在哪你告诉我。”

　　孔慕在那边抽抽搭搭地交代是今天早上的事昨天还好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又在因为痛哭而导致的咳嗽里，断断续续地报了酒店的名字。

　　“你不是今天的机票回来吗，你这样怎么坐飞机回来啊，这样，我去接你啊，你等着。”

　　赫胥把电话挂了才有空仔细看了一眼时间，得，可真成，才七点半，这可起得够早的了。

　　涿光已经先了赫胥一步下床了：“吃饭吗？”

　　“不了，我要先去——”

　　“你去找找师兄。”

　　“嗯？”

　　赫胥一直觉得天上天下哪怕自己的亲哥哥都不如涿光这张脸生得优越，这会儿因为涿光拉开的窗帘，太阳光顺着他转身和赫胥说话的角度，把涿光的半张脸拥在这阳光里，显得涿光温柔得不可思议。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涿光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涿光看着赫胥这幅五迷三道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又说了一遍。

　　“我说，你先去找一趟师兄。”

　　秦襄只要没什么特殊事情的日子到办公室的时候总是很早的，他没想到的是赫胥居然也在没有人让她跑腿办事的时候起这么早，而且第一时间是一头扎进他办公室，眼光上上下下做磁共振似的扫描自己。

　　秦襄端着咖啡歪头看了赫胥一眼：“怎么，要我说欢迎光临吗？”

　　“出大事了！”

　　“你能有什么大事，谁又惹着你了？”

　　“不是！”

　　赫胥一嗓子怪叫出来，从早上还在说睡得正香的时候开始说起自己是怎么大清早的接到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又怎么哭哭啼啼的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说她自己今早上起来看不见了。

　　秦襄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赫胥：“你还兼职做医生的？”

　　“不是啊！”赫胥就差伸手就给秦襄一拳头叫他不要再发疯了：“是孔慕啊，孔慕她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你不信啊，这事我骗你干嘛呢？她一个人在外面玩呢，酒店也马上到时间了，能最快跑去接她的不就是我嘛。”

　　至于赫胥为什么要去多找一趟秦襄告诉他这个事，赫胥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司马昭之心就差大家都知道了。结果秦襄听见了就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就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赫胥定睛一看，是本所谓的修炼相关的书，赫胥就知道，得了，这事等于白说。她师兄不是那种真的是没心没肺的什么狗东西，只是这会儿真的是不在意罢了。

　　赫胥叹了口气，心里我是人间惆怅客，眼上还是堪称是是依依不舍地看着秦襄像是欲言又止，结果憋了半天只出了一句：

　　“那我走了啊？”

　　秦襄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结果赫胥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我真的走了啊？”

　　“你话很多。”

　　赫胥这下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虽然现在秦襄不过是个肉体凡胎，但是也不至于被月老的红线影响到这么大吧，还是那点为数不多的真情实感也是因为红线出来的，总不至于，师兄这点真情实感跟排泄一样，第二天就没有了。

　　“我真的真的走了。”

　　赫胥站在秦襄办公室的门口，扶着门框又回头堪称是依依不舍地看着秦襄，看得秦襄实在是无奈：“你到底走不走。”

　　真是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不枉我高中那会儿将这篇背的滚瓜烂熟，赫胥摇了摇头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要走。

　　孔慕在赫胥那边再三劝说你在那边等我我过去接你以后，无措地坐在床上，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也不知道是几点几时几分。

　　刚刚拨给赫胥电话的时候，她是真的对着赫胥堪称痛哭失声，赫胥虽然看着永远那么年轻艳光四射，但是实际年龄比她大了不少，让她没忍住听了赫胥的声音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瞬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孔慕几乎是有些愚蠢的想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好像这样不管来的是谁就看不到她了似的。

　　知道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摸她因为害怕而躬起来的脊背，一下一下的，像是给小动物梳毛。

　　“我来接你回去。”

　　赫胥有一把很好辨的好嗓子，虽说孔慕看不见了，但是赫胥的声音她倒还是听的出来了，又清脆又悦耳，就是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少了点平时那种愉快的语调。她感觉到赫胥的手从顺着她背的动作把手拿开，一边执过她的手，把她的手捏在自己的掌心里。

　　“别怕。”

　　此刻赫胥的声音像是孔慕的指路明灯，她再没忍住一把抱住赫胥又开始水淹金山寺，因为孔慕看不见了，她别的感官敏锐了许多，她感觉到赫胥好像是被她抱住的时候，瞬间身体就僵硬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冒犯到了赫胥，不好意思地想松手，又想挣脱出去，赫胥像是终于有些反应，没让她挣出去，只轻轻地环住了孔慕，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我师兄他已经找办法去了。”

　　妈的好恶心啊。

　　赫胥因为在底下帮忙退房间晚了一步，站在门口就看到秦襄用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孔慕好像也真的把秦襄当做自己了，正抱着哭个不停，估计也是太害怕了，根本没意识到她赫胥根本没有这么高的身高。

　　赫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师兄，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叫自己师兄真的好恶心啊他师兄是真的怪厉害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猫一样地迈到秦襄身边，没有一点脚步声，虽然心里骂着，但自己也恶心吧啦地看了秦襄一眼，像是从空气中抽出了自己的扇子，打开扇子在自己面前一扇，便出现了一条通道在他们眼前。

　　孔慕显然是听到风声了，她好奇地转头，虽然说是看不见，但是也自以为自己这是给了赫胥足够的尊重。

　　“和你师兄开门的方法是一样的吗？”

　　赫胥想也没想顺嘴就回了一句：“原理是一样的，但是师兄现在不行。”说完实在是有点后悔，生怕师兄一巴掌就招呼上来直接穿帮，没想到师兄居然是忍住了，只是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

　　“那秦哥哥，本身，我是说他是神仙吗，原体强吗？”

　　“比我差——，不，我是说，我师兄威名赫赫四海皆知。”

　　虽然是赫胥在讲话，牵着她一路向前的是一直沉默无言的秦襄，赫胥推着孔慕的行李觉得自己像个几百瓦的电灯泡。

　　孔慕像是有点冷似的，更多的可能是害怕，更紧的挽住了她自己为是赫胥的那个躯体。

　　赫胥眼睁睁的看着他师兄越发身下僵直地像个棒槌，没忍住在心里笑得地动山摇。

　　“那个——”

　　“嗯？”

　　赫胥刚想回答，却见她的师兄抢先她一步应了声，赫胥无声地呸了两句，可不就是怕我揭你老底吗，实时地刹住车没穿帮有两个“赫胥”。

　　孔慕因为看不见东西的缘故或者别的什么，那双生得最好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这会儿朝着她自以为看向赫胥的方向其实是无神的，只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深沉的黑夜。

　　“秦哥哥他，他本名叫什么？”

　　赫胥听了这问题是真的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和面前的人类小姑娘，在心里叫了三声佛祖默念了十八声师父你看看这是不是造孽。

　　“容成，叫容成。”

　　回答的是秦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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