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秋

　　一早，秋高气爽，隐隐的还有几丝热意传过来。本来起床时候同昨日般加了件里衫的，洗漱后如桐觉着温度慢慢升起来了，估摸着秋老虎来了，忙叫南许把里衫脱了。
　　“今年真是奇怪，秋竟来得如此早，连这返温也格外的早。”早膳时，老爷喝了口粥，笑着说道。
　　老夫人赞同的点点头，夹了根酱菜，“不知今年犯的什么秋，夏日格外的热，秋来得格外早，不知冬日会不会也反常。”
　　“不过今日出去赏菊倒甚是好，天气爽朗，就担忧着一会日头高了，太阳毒辣起来，那便不好了。”大夫人附和，夹了一筷子给老爷，老爷回以颔首，尽数吃下。
　　老夫人眯眼歪着头打量了眼外面日头，又缩回来，“估摸着是会，国公府选的日子倒是真好。”
　　用过早膳，老爷展袖去了书房办理公务，大夫人扶着老夫人上马车，南坞南许南念坐在另一马车上，七姑娘南喆尚小，由奶娘带着坐最后的马车上。
　　因着南坞由二姨娘所生，因此南许南念与她关系都不亲厚。毕竟后宅里面的是是非非并非她们年轻女儿家能够把握，局势在几位夫人手里，她们能与谁交好不能与谁交好都是母亲暗自叮咛嘱咐好的，即使是姐妹也不过是个生分的感情。不过因为同在一个夫子授课下，南许与南坞还稍微好些，加之年龄相仿，还能谈些东西。像是南念，隔着年岁，关系自然不怎么亲密。
　　顺永侯府到淮昌国公府距离不远，隔着两个街坊，但因为绕绕拐拐的缘故，走马车的话要坐好些会。
　　南许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袖子，南坞坐得端直，目不斜视，南念靠在一旁偷摸从缝里看外面。
　　就这样尴尬且寂静的坐了许久，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南念一个抖擞坐直，就等着下人掀开帘子迎他们下去。
　　还在等着，外面热闹的声音率先传了进来。
　　先是大夫人的问候，国公府的公主娘娘笑着迎声，接着是老夫人笑语盈盈的感叹，萧苏承请安问好，罢了才提及后面这两马车上的姑娘家。
　　帘子被从外面掀开，挽荟如往常般低着眉头，亲切着说，“三位姑娘，下来吧，来见过公主娘娘。”
　　南坞先下，南许跟后面，下来后扶着南念的手牵她下来。
　　公主娘娘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妹妹，很受疼爱，嫁给国公爷在当年也是个人人夸耀的姻亲。公主心慈身弱，当年生下萧苏承后身子亏损，气血不足，常年在府里养着，很少出门，也幸得遇上国公爷包容疼爱，身子慢慢好些。国公爷与公主成亲多年除了最早的填房之外并未纳妾，膝下就一个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和尚在府中的二少爷。
　　萧苏承今日着一身暗紫长衫，长长的玉佩流苏垂下来，腰间挂了好几个配饰，其中有一个就是南许以前在江南巡游时买的一个血琥珀挂饰，比起其他没有多金贵，只是觉着好看就买了。当时年岁小，不谙世事，萧苏承向她要了便给了，再过几年见他戴时眼馋想要回来，但他一口拒绝，虽然支支吾吾磕磕绊绊说完就跑了，一回想就觉着好笑。
　　此刻她端庄笑着，与姊妹一起向公主娘娘问安，再向萧苏承问安，俨然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这几年公主娘娘养的愈发娇俏起来，皮肤也比以前见到时候好了许多，着着一身嫩黄开衫，里面素白的长衫，盘着髻，不显富贵，只觉着和善可亲。
　　后面七姑娘也下来了，没说上几句，后面又来了别户人家的马车，大夫人便先领着他们进去了，不打扰主人家与后面人家寒暄。
　　南许跟在老夫人后面，低着头进了门。
　　没瞧见后面萧苏承的眼神，像浸了蜜，含着笑意。少年人向来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一腔情意写在眸子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招摇与意气风发，风风火火又耀眼。
　　拓邻赶紧扯扯萧苏承衣袖，示意他注意点，大夫人还在旁边呢。
　　国公府规矩井然，侍从们穿梭其间，端东西准备着。
　　因着今日来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姑娘少爷们，故而正厅侧厅都开着，大家随处找地聊天休息。花园是最热闹的，菊花开得正好，灿烂不可一世，姑娘们都聚在那赏着。
　　大夫人和老夫人见着了熟人，先去聊天了，嘱咐着南许跟姊妹们在里面随便转，只要别惹出事丢了脸面就好，其他的随她们撒野。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在国公府转了几遭就无聊了，做着伴聊天。
　　她遇见了戚娴，兴奋的拉着她聊天。戚娴昨夜才回来，正好今日来赏菊宴。南坞与南念都遇着了熟人，各自撇下姊妹玩乐去了。
　　戚娴是丞相府的五女儿，虽不是嫡生，但因着她那好诗气在京城里富贵人家里也算是有了名的。戚娴幼时才气横溢，据称比她那嫡长子哥哥才气还盛，长大后刻意收敛了许多，但名气仍然在。南许与她关系亲密，知她虽生在丞相府，日子过得却不见得有多好，母亲不算多受宠，而丞相府的大夫人又是个善妒的，出嫁前便是顶顶有名的厉害，她日子过得不算多好。
　　“你回乡这几日可还好？学塾里无人与我作伴，我可甚是寂寞。”
　　戚娴弯唇，清秀的脸庞上可人得很，单有一个梨涡，笑起来格外甜美。
　　“自然是好的，不过碍着日子我娘不敢久留，呆了几日就回来了。”
　　“戚夫人待你还好吗？”她挽着戚娴，并着走。正值走到走廊尽头，此处被阴影笼罩，再迈一步便是阳光底下。
　　她想和戚娴一并走下来，但戚娴不愿意动，倚着走廊柱身。府宅阴凉，早上如桐又给她脱了件里衫，此刻看些畏冷，便先一步走下来，与她一明一暗遥遥相看。
　　戚娴还是淡淡的挂着笑，看上去清冷又惹人怜惜，“大夫人待我还是如往常。不过近日府里在准备着二姐的婚事，倒不在意我了。”
　　“对了，你二姐与文伯爵府的三公子成婚，我们府前几日收到请帖了。”
　　“是了，文伯爵府位高，虽然三公子非嫡出，但和我家嫡长姐成婚位分倒也合。”她蹙着眉，脸色白，在阴处看起来更甚，“不过……那位三公子流连花楼，已有三个妾室，只不过是母妾受宠，有不少钱财。二姐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被迫嫁了。”
　　戚娴走出阴处，慢吞吞的走着，“二姐年岁大了，今年再不嫁就该惹人耻笑了。”
　　南许一琢磨，戚家二姐过了年就十七了，也确实。
　　“跟何况二姐的婚嫁也关系着我们后面的，我阿娘也有在为我看郎君，但我觉着太早了。”她抬头，用帕子遮住太阳，眯起眼看着前面几位公子哥嬉笑着打闹，“太子后面即位，谁知谁家起落？”
　　南许颔首，“着实。”
　　说完突然有些想笑，觉着她们两个姑娘家议论这些事，并非她们该担心思考的。
　　但戚娴仍蹙着眉，表情严肃的，“不知前面是哪家的公子哥掉水里了？”
　　“啊？有人掉水里了？”
　　有呼声起，南许顺着看过去，眼前池塘里不知哪家公子哥在里面扑划着，旁边几位公子哥在岸上站着，正不知该做什，突的有个身影划过去，又听得扑通一声落水声，竟是跳下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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