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常

　　就这么流水账一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
　　只要别让我……“做游戏”。
　　岑明百无聊赖地坐在基地后山草坪上围成一圈的新人中间的时候想。
　　大家虽然一开始对“真心话大冒险”这种俗套游戏表现得特别排斥，真玩起来了却又很投入，彼此兴致勃勃地八卦着新朋友的情感状况。围成的这个圈因为是随意排的，赵璇和李挚都没挨在一起，倒是岑明和洪程程意外坐在了一起。
　　这俩人又都不是很外向的人，坐一起实际上也没多说两句话，相当谨慎而矜持，岑明甚至感到一点紧张。
　　唉，跟半生不熟的人坐一起就是这种情况。
　　有偶像包袱。
　　“wo~~~”突然的一阵欢呼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这次是赵璇中招了。
　　实话说赵璇长得真不错，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笑起来一对小酒窝，加上性格又十分开朗，一天功夫就跟好多同事聊了起来。这会儿被点到，大帮人都欢呼起来，岑明甚至看到有几个单身男青年眼中冒出了绿光。
　　岑明对这种游戏最感到尴尬的，就是一成不变的无聊问题：“是不是单身？”但凡有一个妹子说了是，现场就变成大型恶心话直播，最后变成一堆脸泛红光的油腻男自娱自乐地起哄和一个尴尬的妹子。
　　好在赵璇十分干脆：“不是，我有男朋友了。”
　　岑明没什么反应地薅地上的草玩，一边琢磨着能不能编个什么东西出来。
　　洪程程坐在旁边看见她薅草，忍不住想笑她无聊，过了一会儿自己却也忍不住揪了几根草缠绕起来。洪程程忍不住叹了口气，特么的。要不是这帮傻蛋这么无趣，至于在这儿薅草。
　　现场冷了几秒钟的场，赵璇终于熬不住尴尬，说：“我选大冒险吧。你们随便出题！”
　　一帮人面面相觑，仿佛对一个“有主”的女孩想不出什么点子来，最后那群人里一个长着明显纵欲脸的青年才笑道：“你在咱们这帮人里随便找一个男生——找个你觉得顺眼的男生，亲一下呗。”现场哄堂大笑，都在喊好，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赵璇明显僵了一僵，然后明确地说：“我不干。”
　　纵欲脸做了个尴尬的表情，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嘛！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放心，咱们谁都不跟你男人说！”然后挥手道：“亲一个！”其他人也闹哄哄地笑喊着，也有几个男生劝道：“别这样，弄尴尬了多不好……”可是过于微弱，马上淹没到人群中去了。
　　赵璇很尴尬地站着，脸上也有点犹豫。她拿到这份工作不是很轻松，非常想跟同事好好相处，而且，亲一下好像也没所谓？
　　但是这种强迫真的有点侮辱人。
　　洪程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心里简直气疯了，她强行按着自己想要打架斗殴的冲动，可是拳头已经悄悄攥起来了，准备揍那个纵欲脸一顿。
　　“这样，改成拥抱吧。”一直低着头玩草的岑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一只手撑着脑袋，声音不大却意外的很有穿透力：“姑娘，你在全场所有人里，挑三个人。第一个人你跟ta合唱一句歌，第二个人你说一个笑话，第三个人你要拥抱ta。必须都要说出理由喔~”
　　赵璇悄悄松了口气，笑道：“没问题！”
　　岑明淡定地重新低下头玩草。
　　说着就跑到一个胖胖壮壮的男生身边，笑道：“青藏高原？”
　　那男生正是刚才劝他们不要闹得太过分的几个人中的，一把好嗓子，说唱就唱，调门比赵璇还高。赵璇拍拍他，大声介绍：“市场部的王万贯！参加过歌唱选秀的超厉害歌手！”大家一通鼓掌，王万贯做出个害羞的表情，拎着自己不存在的小裙子羞涩地谢了个幕。
　　赵璇又跑到李挚面前，一脸严肃地说：“小明剪了个新发型，大家都说像个风筝，小明很伤心，哭着跑到了大街上，然后小明就飞走了。”
　　李挚看见赵璇绷着脸就有点忍不住笑，听她讲完终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
　　全场：“……”
　　有些冷。
　　赵璇笑道：“注册部李挚！我室友，笑点在零以下，相信我，你只要告诉她你要讲笑话，她就要开始笑了。”
　　大家友善地哄笑起来，给李挚鼓掌。李挚有点害羞，冲大家鞠了个躬，原地坐下了。
　　岑明也跟着一起笑，停下掌声才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确实不对。
　　赵璇亮亮的眼睛正盯着她。
　　只听赵璇大喊一声：“小明——”
　　岑明一个原地弹跳，拔腿就跑。赵璇迈着两条长腿，三步两步就赶了上来，岑明心胆俱裂，一边狂奔一边怒吼：“别碰我！你敢碰我一下！！”
　　全场再次哄堂大笑，上午跟岑明攀谈的小姑娘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出来拦了岑明一下。岑明本来就跑不快，又被这些人反助攻，很快被赵璇揪住了。
　　岑明苦了脸，谨慎地后撤一步，哀求道：“姐姐我错了，我求求您换一个好不好？”
　　赵璇疑惑道：“为什么？”
　　岑明又悄悄后撤，赔笑道：“我的问题……别碰我，我真的特别受不了。我不喜欢被别人碰。”
　　赵璇点点头，理解地说：“喔，那你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嘛。”
　　岑明点头哈腰地回原地，茫然地冲大家挥挥手：“研发部岑明，嗯……以后……合作愉快？”岑明自己都觉得干。
　　赵璇补充道：“小明是我们邻居。还是u大的学霸喔！”
　　全场哗然：“靠，u大的？！这么牛批！”看向岑明的眼光也从不在意和戏谑变成了掺杂着尊敬的复杂眼光。
　　岑明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坐了回去。
　　赵璇转向洪程程，担忧地问：“你不会也不能抱吧？”
　　洪程程笑着摇摇头，站起来跟赵璇抱了一下。
　　赵璇把她抱个满怀，温温软软特别舒服，忍不住感慨道：“天哪你抱起来好软啊！！”
　　说着松开洪程程，说：“大家，注册部的洪程程，她抱起来……唔！”洪程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赵璇的嘴，假笑道：“我报名比较晚，来得也晚，赵璇是我来这儿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多谢关照。”
　　夜幕下本来也看不太清，洪程程的存在感被稀释到几乎没有，好多人头一次注意到这个姑娘，掌声也透着股客气。
　　洪程程不太在乎地坐回去。
　　岑明发牢骚：“傻屌游戏。”
　　洪程程听她自己悄悄发牢骚，笑了笑，说：“诶，不喜欢被碰哦？”说着作势往她身边一移，做出个要抱她的动作。
　　岑明没想到这个浓妆朋克女孩做出这样的举动，吓得本能往后一撤，哆嗦着嘴唇：“你别吓我。”
　　洪程程发自内心的笑出声：“你不挺酷的吗？”
　　这口气太挑衅了，岑明有点生气，说：“没你酷。哪有不熟就碰人家的？人与人之间有没有点界限了还。”
　　岑明不会凶人，一般生个小气说话都带着玩笑，半真半假的，旁人当回事不当回事的都僵不了，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洪程程还笑，说：“你讲究个什么劲儿，女孩子搂搂抱抱多正常。”
　　岑明又一阵头疼，有点无力地说：“女孩儿。”
　　洪程程撇嘴：“你不是？是男孩儿啊？”
　　岑明皱眉：“就别拿这种标签……我是个‘人’，不要拿性别框……哎呀算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别来那一套就成。”
　　洪程程没作声，手里拿着几根草左缠右绕，当没听见。
　　岑明有点心虚，又觉得自己没毛病，也不肯再说话。心里想，生气就生气，我又没错。
　　接下来的游戏更糟心，一帮子人又跑又跳。岑明被活活泼泼的新同事拉进去，只好也平易近人地游戏了一把，把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岑明自己忘性也大，居然玩出了兴致。
　　教官整了队，吹了声哨喊解散。岑明才看见洪程程慢吞吞从一帮人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个什么。
　　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头疼的岑明凑上去跟人家并排走，别别扭扭跟个初中生似的：“你生我气了没？”
　　洪程程愣了愣才想起来，失笑道：“我生你气干嘛？”她看看岑明，玩得脸上红扑扑的，在夜晚里显得防备心没那么强，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有点可爱起来。
　　洪程程说：“伸手。”
　　岑明不明所以地伸手。洪程程给她带上个编的细密精致的草圈，手指粗细匀称，带上正合适。洪程程顺手捏了捏她挺有肉的手掌心儿，嘲笑她：“薅了一晚上草，连个草圈都没凑出来吧？”一边说着一边往公寓走。
　　岑明傻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看看手上的草圈，兴兴头头地跟了上去。
　　洪程程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看见朋友发的消息：“新单位怎么样？”她闭上眼睛笑了一下，摸起手机来回复：“挺好。”又发一条：“人都不错。”想想再加上句：“室友也有意思，就是有点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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