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常

　　十一月，岑明把ID改成了“冬天的小明”。
　　天气越来越干燥寒冷，岑明却越来越焦躁。除了忧心自己的考试成绩如何，越来越机械枯燥的日常工作让岑明满心火气。
　　“根本不好看啊！”岑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摔抱枕，却又无可奈何。怪自己当初无心学术，自怨自艾浑浑噩噩地度日，弄得现在要对着这种一点创意没有，还完全没有科学精美感的工作。岑明很想自暴自弃，可是身上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该死的责任感又不允许。
　　赵璇建议她：“这种活儿就是无聊，憋的难受。你可以去后山走走，散散心，没什么景色，但很清静。”
　　岑明接受了这个意见，经常去后山沿着盘山路一圈一圈地走，耳机里放着重金属摇滚，从音符里吸收一点儿活力。
　　这种乱走让岑明想到荒野漫游，又想到《一句顶一万句》里面在憋闷中疾走的教书先生和《废都》里最后的出走，最后想到《荒野的呼唤》。这些出走使岑明感到一些安慰，觉得也没那么孤单了，还给晚间散步忽然蒙上了悲壮辽远的色彩。
　　岑明这么想着，就乐起来，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大声唱歌，反正这里荒凉，不怕丢人。
　　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迎面走来两个人，吓得岑明唱歌的声音戛然而止。岑明觉得一阵尴尬，好在路上昏暗，看不清是谁。岑明捂住“砰砰”跳的心口，脑海中闪过无数凶杀案的场景，胆战心惊地沿着路边走，呼吸都放轻了好些。
　　对面人也看见了她，抬眼向这里看了一眼，岑明也恰好一抬头，然后愣住了。
　　咦，赵璇。
　　咦，和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孩儿。
　　赵璇显然也慌了，忙转过视线，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错身走了过去，脚步明显快了一点。岑明心里一惊之下，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两个人确实沿着公路搞起了对向竞走，一个比一个快。
　　赵璇身边的男孩儿说：“哎？那不是你朋友，那个小学霸岑明嘛？”
　　赵璇含糊道：“不是吧？她说今天加班来着，怎么会在这儿。”
　　男孩儿笑道：“我看像，那么高的女孩儿也不多。”
　　赵璇忽然有点气，说：“你跟她挺熟的啊？”
　　男孩儿也没听出不对来，啧啧道：“我哪儿熟去啊。”又感慨：“那么高的个儿不好找男朋友，男的站她身边都显得矮。学校还那么好，男的得多受打击啊。”
　　赵璇听这话有点不舒服，又想不出来哪里不舒服，最后“哼”了一声说：“用你操心？就没有人才学历比岑明更好的男生去配她？自己不行就说别人。”
　　男孩儿才意识到赵璇好像生气了，忙赔笑道：“我就随便说说，当什么真啊？一会儿咱们去吃个宵夜怎么样？”
　　两个人慢慢走远了，岑明才放慢脚步，额角因为走得太快还出了点汗。眼看那两个人不见踪影了，岑明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不用跟突然出现的熟人打招呼了。
　　正要继续唱歌，手机音乐忽然停了，岑明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亮着“勺子”来电，眼睛马上就带了笑，接起来说：“勺子！”
　　“筷子！”那边嗓门更大，并且来势汹汹：“你丫怎么回事儿啊！我前天给你发消息你现在都不回？还以为你掉狼窟窿里了呢！”
　　岑明这才想起来似乎确实有条来自勺子的消息，但是当时刚看完洪程程就回来了，于是两个人就鬼使神差的……莫名其妙的……迷迷糊糊的……并且很舒适地“纠缠”起来，好基友勺子自然而然地被抛在了脑后。
　　“嘿嘿嘿，误会！误会！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看完之后……有点事儿，就忘了。”岑明脸有点红，摸了摸鼻子尖儿笑道。
　　勺子却怀疑地“嗯”了一声，质问道：“你不是谈恋爱了吧？为什么我感受到了暧昧的气息？”
　　岑明“啧”了一声，不满道：“能死你了，两句话你能感受什么啊？”
　　勺子拿起个苹果来“咔嚓咔嚓”啃，把两脚往桌子上一担，含混不清地说：“嗳，我不放心啊，我家筷子这么有魅力，放哪儿都是那打狗的肉包子。跟包子一边儿白，就是没包子香，也没包子软，也……我想吃校门口李家包子了！”
　　岑明：“……”
　　岑明不耐烦道：“打电话有事儿？”
　　勺子黯然神伤：“果然有狗了吧？嫌弃我了！”
　　岑明嘬着牙花子让对面听见自己的愤怒：“我特么什么时候不嫌弃你了？再说了你什么时候不嫌弃我了？”
　　勺子感慨道：“哎，你不懂啊，这叫失去了才懂你的珍贵。自打来了这边工作，就觉得再也遇不见咱们这样投缘的朋友了，我是又孤单又寂寞，见天儿喊着你的名字入睡啊。”
　　岑明心里也有点伤感，结果听完最后一句还是打了个寒噤，嫌弃道：“我说最近掉头发呢，你可别喊我了，我怕。”
　　勺子笑得打嗝，说：“宝贝儿别怕，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年你生日礼物给你送口红哈。”
　　岑明这才记起自己生日就要到了，说：“啥？我都不用口红——你是不是又买错色号了？！”
　　勺子悠悠地说：“怎么这么说呢——但是你用这个肯定合适。”
　　岑明本来想再怼勺子几句，却忽然想到洪程程肤色跟自己相似，于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行吧。”
　　勺子惊得把腿拿下来坐直了身子，连珠炮似的问道：“卧槽？你果然是有狗了吧？女孩儿？化妆？肤色跟你差不多？还是说看上哪个男仔？要捯饬捯饬自己？”
　　岑明不得不打断她：“停——！”
　　勺子喘了口气，仍然是“不敢相信”的语气：“行啊你，我在这儿对你日思夜想的，你动作挺快啊？”
　　岑明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跟勺子确实没秘密，还是坦白道：“你得了吧，不是恋爱！可能……有一点亲密动作，但我把这个归结于封闭环境滋生的孤独感，属于纯生理性的。我跟她就不是一类人。”
　　勺子还在啧啧感慨：“渣女。”
　　勺子说：“算了，可以理解，上个周我也差点出去约炮来着，但是想起你来，还是生生地止住了欲望。”
　　岑明：“……我那么禁欲吗？”
　　勺子又笑起来，调戏基友果然什么时候都好玩。她想了想，还是劝岑明：“你还是悠着点儿吧，心思重的人玩不起的。你心理障碍那么重，允许别人碰你都算新鲜事儿，别又跟……咳，那谁似的。”
　　岑明仿佛没听见后面那句，恢复了平常的轻声细语，说：“放心吧，我做完这半年就辞职，不在一块儿了也就忘了。”
　　勺子放心道：“我都忘了你就待半年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想当初我跟你后头死缠烂打了小一年才成了朋友的，”说着忽然气愤道：“我费尽心思调教了五六年，这会儿居然会自己交朋友了！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啊！”
　　岑明无语道：“放心吧，还是别人先动的手。”
　　勺子宽慰道：“那就好。”又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样的？”
　　岑明回想了一会儿，脸又有点发热：“特软。”想想又补上一句：“特帅，气质很潇洒。喜欢化很重的眼线，看起来很凶，但人很可爱。”
　　说到“软”勺子就在那边“哦”的起哄，听到后面岑明口气明显更软起来心里又有点吃醋，有点不想聊了，于是照例调戏岑明几句，挂了电话。
　　勺子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了一会儿呆，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还莫名地不太喜欢那个抢走基友的人。但是筷子说只是“露水情缘”的话，或许也无所谓。勺子耸了耸肩，打算出去买个奶茶让自己高兴高兴，要全糖的。
　　岑明回了公寓，洪程程和李挚在吃着零食看电视，看见她回来，伸出双手笑：“抱。”
　　岑明把耳机摘下来放在柜子上，一脸嫌弃：“巨婴啊你，抱什么抱。”一边说着一边却慢慢走过去，站在洪程程旁边。
　　洪程程笑着搂住岑明的腰，紧紧抱个满怀。岑明摸摸洪程程浓密的头发，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李挚瞥了她们一眼，叹气道：“唉，这个宠溺的眼神，言情剧也不这么拍啊。”说着拍打沙发：“二位！我还在！”
　　洪程程置若罔闻，在岑明脸上亲了一下，说：“又出去散步了？”
　　岑明抬手，无比自然地把洪程程圈进怀里，说：“嗯，说来也奇怪，我还遇见赵璇了。”
　　洪程程蜷了蜷身子，说：“赵璇说加班来着啊？”
　　岑明疑惑道：“是吗，这我倒不知道，我看见她跟一个男孩儿在后山散步呢。”
　　洪程程和李挚瞬间竖起了耳朵，一个说：“跟谁跟谁？”另一个说：“她不是有异地的男朋友吗？”
　　岑明没多想，随口说：“我也不认识那个男孩儿。”
　　洪程程急道：“完了？你没问他是谁？”
　　岑明说：“嗐，路上遇见熟人我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凑上去啊。”说完才反应过来她们俩在想什么，嫌弃道：“别瞎猜，跟同事散散步又有什么了。赵璇跟她男朋友感情挺好的，在一起挺长时间了好像。”
　　洪程程老成地摇头感慨：“哎，你真是太nave，绝对有问题。”
　　李挚一脸呆滞：“我居然一点迹象都没发现……我太失职了！”
　　岑明：“……你本职是药品注册你记得吗？”
　　李挚痛心地摇头：“我眼皮子底下成了两对我居然都没发觉！”
　　洪程程眼皮抽搐，强调：“我们可跟赵璇不一样啊，我们俩就是闹着玩儿。”
　　李挚不理，仍旧痛心：“我感觉自己像盛放的大牡丹！”
　　岑明和洪程程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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