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常

　　从小到大考了无数场考试岑明也还是一样紧张，提前多少天就严阵以待。为了及时拿到成绩，岑明甚至想直接报两次考试，后来听了同学的劝才决定考完再说。
　　洪程程讨厌岑明紧张兮兮的样子。因为这家伙一旦紧张起来就会变得神经紧绷格外挑剔，连杯子稍微挪一下位置都会皱眉头。还会格外怕吵，受不了一点儿大声儿，关门的声音不小心大了一点儿也不行。
　　刚来的时候洪程程不知道因为受不了这个挑剔鬼怼了岑明多少次，觉得这些毛病纯属惯出来的，她才没义务惯着岑明。结果岑明并不生气，只是皱着眉头把杯子挪回去，又轻轻柔柔关上门，全身心都在自己紧张着的事情上，压根儿没空管别人。洪程程倒尴尬起来，本来憋着的火也没地儿发了，气得只好翻翻白眼儿，顺着岑明的习惯来。只是本来忽然过分和谐的气氛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俩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这奇怪的发展方向让人摸不着头脑，也只好糊糊涂涂地凑合下去。
　　被磋磨了小半年的洪程程一边生着气一边又暗暗操心。晚上催她早睡，平常也注意轻手轻脚不弄出大声响儿，甚至早上还会早起装作顺手先烧好水，方便岑明煮麦片泡茶。
　　岑明的考点离基地远，于是提前在附近订了一晚的宾馆。洪程程踌躇一下，还是问：“自己住行吗？要不要我去陪你？”
　　一番好意被岑明避若蛇蝎：“求求您千万别，让我自己清清静静考吧。”
　　洪程程难得的体贴就这么被扼杀于襁褓之中。所以变成今天这么不解风情也不是我的错，洪程程瘪着嘴想，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老娘不管了！
　　结果周天儿还是一大早就醒了，洪程程睁着眼看天花板，想起岑明昨天就去考场附近住下。洪程程翻身下了床，去岑明床上躺着，岑明昨晚不在，窗帘也开着，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特别舒服。
　　洪程程惬意地抱着岑明床上的熊猫玩偶晒太阳，嗅到隐约的茶香。岑明常年饮茶，据说是因为家里人都喝，自己也喝着玩，后来成了习惯。不想喝了的茶叶不舍得扔，掺了干花做成香包放在卧室和衣柜里，淡淡的茶香花香就一直飘在空气里，让人舒服得不想动。
　　洪程程安心地蹭蹭熊猫，正打算回个笼，手机却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赵璇：“你怎么躺在小明床上？！”
　　李挚：“勾搭成奸了。”
　　洪程程：“……”
　　洪程程抬起头来看窗外，看见赵璇李挚趴在窗子上拼命往这看，忍不住好笑，探出手去“刷”地拉上了窗帘，伏在床上大笑起来。
　　消息提示音停了一下，更疯狂地响起来：“这是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你被小明带坏了……”“你不是我的小甜橙橙？？？”
　　洪程程莫名其妙，发了个问号。
　　又说：“岑明今天考试啊，昨天就走了，我来晒太阳。”
　　赵璇一拍脑袋：“哎呦，忘了这回事儿了。”又失望道：“整件事变得毫无爆点了。”
　　李挚也有点失望的样子，揪一揪窗帘流苏，出主意：“叫程程过来一起大扫除。”
　　赵璇大加赞赏：“可不是嘛！她自己待着多无聊，快把她弄过来！”
　　半小时后，洪程程拿着抹布歇斯底里：“你们说就是一起吃个早饭！”
　　李挚一本正经：“我们怕你自己待着寂寞。”
　　洪程程崩溃道：“我寂寞寂寞就好！不劳您们操心！”
　　崩溃完了洪程程忽然在她们洗手间闻到一阵熟悉的茶香，狐疑道：“这味儿怎么这么熟啊？”
　　赵璇一脸嫌恶：“那还不熟？天天五谷轮回的。”
　　洪程程作势丢抹布：“我说这茶香味儿！”
　　李挚恍然：“哦，岑明给我们的呀。”又诧异道：“你们洗手间里也有啊。”
　　洪程程还真没注意到，心里有点儿复杂，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大马哈了。
　　赵璇努力地清理着下水道口缠成一团的头发，叹气道：“几天不清就这样儿……我看再这么掉下去我迟早得秃。”又羡慕地说：“程程头发特别好，又多又顺，平常也不怎么掉吧？”
　　洪程程笑眯眯，她的头发确实漂亮，自己也挺得意，想了想说：“估计是长得快？我头发掉起来怕是比你们俩加起来还多。”
　　赵璇说：“那你们洗手间那么干净？我回回用的时候都想问，一直忘了，怎么收拾的？”
　　洪程程噎了一下，因为她似乎并不很常收拾，除了垃圾是她带下去，别的好像还真没怎么管过。
　　但是确实很干净……每天都是，别说污迹了，头发都没怎么有。
　　难不成岑明每天都收拾？可是她不忙的时候整天看起来懒洋洋的样子，也不怎么像个爱打扫卫生的人啊。
　　李挚擦完镜子，听见赵璇问，随口答道：“小明弄的吧。她好像有点儿奇怪的强迫症，乱无所谓，但是头发绝对不能有。上次我跟他们组的小周路上碰见聊了几句，说在实验室里也是，别的乱无所谓，就是不能有一丝头发在。”
　　洪程程平常也没注意过，想不起来是不是，但如果没有田螺姑娘的话这显然是唯一解释。洪程程觉得自己这个室友做的实在有点占便宜，不由得心里有点愧疚。抬手看看表，十点半，这会儿过去的话可能刚好等到岑明考完。
　　洪程程丢下抹布，说走就走，嘴里还说：“得了，你们忙着，姐姐我要独自美丽去了。”
　　赵璇李挚苦哈哈清扫，来不及拦，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姑娘犯什么疯。
　　洪程程做事利索，回去拿了东西打车到岑明考场附近刚好十二点，在附近找了家评价好的餐厅定好位子，又回考场门口等。
　　岑明考完四个钟头的试出来，整个人累到虚脱，一点儿精神头也没有了，万幸考得顺利发挥正常。岑明没了挂心事，虽然累，心里却轻快起来，盘算着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再回去，又觉得自己去餐厅不免有些寂寞，在考场门口踌躇起来。
　　自己吃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随便买点回去又觉得亏待自己。
　　岑明拿不定主意了，在原地转圈。
　　正想着不然就买点回去吃，忽然肩膀一沉，身上挂了个人，笑嘻嘻地说：“转圈拉磨呢，累不累呀？”
　　岑明又惊又喜：“哎呦喂我孙子！你怎么来了？”
　　洪程程搂着她脖子笑：“你爷爷我来闲逛逛，好巧遇着孙子你了，走，请我乖孙吃大餐去！”
　　岑明把她从身上摘下来，笑得看不见眼：“你说的啊，你请客？”
　　洪程程反手拉住岑明：“我请我请，瞧你那德行！”
　　俩人吵吵闹闹去吃了饭，本来还想闲逛的洪程程看岑明累得不轻，直接叫了车回去。岑明怕扫了洪程程的闲兴，还逞能：“我还能逛！”
　　洪程程把她塞进车里，嫌弃道：“你能逛我还不爱逛呢，麻溜回去眯一觉吧您。”
　　结果岑明几乎连目的地都没撑住就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得被洪程程领回去扔到了床上。
　　再醒过来已经快傍晚，岑明晕乎乎不知道何时何地，只觉得身上满是尘土浑身难受，爬起来就去洗澡。洗完澡又去泡茶，泡完茶才彻底清醒过来，看见客厅里另一位女士。
　　岑明端着杯三泡的小青柑，咕噜咕噜地喝出响儿来，看见洪程程戴着眼镜盘腿捧着个平板，表情严肃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凑过去问：“太后理政呢？”
　　洪程程从眼镜儿上头严肃地瞥她一眼：“醒了？”又挥挥手叫她过来坐：“我看球儿。”
　　岑明翻个白眼：“不废话吗？”
　　“这会儿比什么赛啊？”岑明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搁，一屁股瘫在洪程程旁边：“今年也没有世界杯。”
　　洪程程觉得身边陷下去一点，一阵清爽的青柑味儿夹着普洱陈香迎过来，好闻得她也不计较什么了，认认真真解释道：“重新看去年的欧冠。”又带着点不以为然：“我不看世界杯。”
　　说完斜斜身子，往后头岑明身上一歪，分一个耳机给她。
　　岑明不接：“又没别人，戴耳机干嘛？”
　　洪程程撇嘴：“不是怕吵着您么。”
　　岑明胳膊被她压得发酸，迟疑了一下，抽出来搂住她，厚颜无耻道：“我不怕吵。”
　　仿佛前几天那个难伺候的岑明不是她。
　　洪程程恍然未觉，被搂得很舒服，又往她怀里蹭一蹭，兴致勃勃地拔了耳机，调大音量给她讲解场上的球员。
　　“这俩都是青训营上来的……”
　　岑明不太看球，嫌一场球踢半天，就进球那几分钟刺激，有时候兴致上来了也看看进球集锦，再就是世界杯的时候赌个十几二十块的。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讲，倒也觉得有点意思，还问东问西的，情绪相当投入。
　　洪程程挺高兴，以前的室友话都没说过几句，别说一块看球赛了；这个虽然也不懂，态度却让人舒服，叫人愿意跟她一块儿待着。
　　还软软的很好靠。
　　洪程程走了走神，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蹭了蹭岑明的胸。
　　岑明僵住了。
　　她抬左手抽了洪程程一下：“属泥鳅的？钻什么沙呢？”
　　洪程程感慨：“好软哦。”
　　说着仰仰头，长得长了一点的头发细细碎碎地搔着岑明的侧脸，岑明抽了抽鼻子，说：“痒。”又补充：“头发长长了。”
　　洪程程笑起来，说：“那你忍着。”
　　岑明紧了紧胳膊，埋进她发间吸了一口，有清甜的花果香，一时有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本来就安静的屋子没有了交谈声，只剩下视频里鼎沸的呼喊，衬得四周更加安静。天慢慢的短了，客厅里还没开灯，晦暗的光景也一丝丝地覆上了这一片寂静。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作声。
　　良久，洪程程说：“岑明？岑小明？”
　　岑明惊醒般地应着：“嗯？嗯。”
　　洪程程带着笑意：“岑小明，你勒得我疼。”
　　岑明反把另一只手放上去箍住她，更紧地搂了一下才松开：“就勒了，怎么着？”
　　洪程程用头顶蹭她脸颊：“能的你。”
　　岑明摸摸她头发，问：“什么时候去理发？”
　　洪程程说：“不去理。”
　　岑明说：“留长？”
　　洪程程答：“不留。”
　　岑明又气又笑，问：“那怎么办？”
　　洪程程懒洋洋地退出视频，意犹未尽：“再说。”她又仰头，用碎发去蹭岑明的脸，岑明却恰好一低头。
　　洪程程就愣在了那双又大又圆的浅棕色眼睛里。
　　那双眼老是闪着亮光，对什么都有兴趣的样子，要是说起她感兴趣的话题，更是亮的不像话。瞳色浅，瞳仁儿却特别大，跟小孩儿——或者小动物似的，显出一种不涉世俗的纯净来。
　　岑明疑惑地歪了歪头，说：“怎么了？”
　　洪程程丢了手里的平板，微微抬头，亲在了岑明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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