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古代生活

　　其实这风波是从昨夜便开始了，只是衔月居离姨娘们的院子有些远，便没听到动静。第二日一大早，小丫头挽绸便带来了夫人动了怒，要小心侍候的话。

　　归燕使个眼色，正在为程泠整理床的画雀便悄然退了出去。程泠在铜镜里看得真切，心知是归燕派画雀出去打听消息了。此刻便是这个家生子的作用了，只是程泠宅斗宫斗文看多了，始终不知道这两个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谁是谁的人。

　　或许都是程夫人的吧，也或许李姨娘岳姨娘安插了，便是才来没几个月的心姨娘指不定也有插一句，毕竟有些不知何时便起了大作用。

　　只是如今，青鸢的儿子水土不服一直生病，程泠心疼，便让青鸢回家照顾。而跟来的李嬷嬷和这里的刘嬷嬷如今也算相安无事，相安无事最好，闹出什么事才是烦。

　　只是，千里迢迢将自己和弟弟弄过来，程夫人总不至于即刻便不要吧。或者，程夫人在意的只是弟弟？

　　画雀在程泠梳洗好之后便回来了，将侍立的小丫头都赶了出去后，画雀才道：“回姑娘，奴婢刚才打探过了，夫人动怒是因为……沈姨娘。”

　　沈阑珊有傲骨程泠知道，但是她也不蠢，如何会在进程府没两天便惹得当家主母动怒呢，程泠皱起了眉。

　　“原不该说给姑娘听，又怕姑娘不知情到了夫人面前被牵连。”画雀虽为难，却说得清清楚楚，“昨夜老爷去了沈姨娘房里。”

　　程夫人这是吃醋了？也不该呀，便是程顷太着急，又不是没纳妾过。

　　“听闻昨夜，沈姨娘的院子里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今日一大早，夫人去请老爷的人发现老爷手臂都受伤了，这才使得夫人动怒。”

　　“此刻，夫人正在沈姨娘的院子里，要罚沈姨娘，可是老爷不许，便僵持在那。老爷非说是自己磕到了，还不许夫人看。”

　　“此刻，沈姨娘被罚跪祠堂，老爷自去了前院，夫人也很生气，免了今日的请安。”

　　这……程泠当真是恨透了程顷的急色，这么多年不见，一见就想上沈阑珊，想也不可能。尤其是程顷不仅负心，还折辱沈阑珊，被打也是活该。

　　只是，沈阑珊今次的危局，应该如何解呢？

　　“画雀姐姐，再劳烦你一件事。”程泠思虑半天，也只能让程沨出面了。

　　“姑娘请吩咐。”

　　“你去弟弟那里，让他和我一起去请安。”程泠看了看天色，“我与他一同去见夫人。”

　　“可是，刚才夫人已经免了今日的……”归燕的话只说了一半，而后转身去端了些点心进来，“姑娘且先用点，待会儿只怕还有得闹。”

　　程泠笑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只知画雀姐姐是家生子，不知姐姐呢？”

　　归燕跪了下来：“回姑娘的话，奴婢是老爷来这里后买回来的，虽在府里待了两三年，之前也是跟着夫人，但是现在夫人既将奴婢拨给了姑娘，那奴婢便是姑娘的人，只知为姑娘打算。”

　　程泠将归燕扶了起来：“方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这才一问。只是归燕，人心隔肚皮，你今日表忠心，我便是当真了，你却能信吗？”

　　“我们且看日后，你我各自做了什么，才是正经。”

　　归燕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程泠的意思：“奴婢明白了，日久见人心。”

　　程泠心急，归燕在前面引路也走得快，到了程夫人院外，程沨也到了。人多，程泠不好说什么，不过程沨面色焦急，想来也知道附和她。

　　岚茵对着二人屈膝一礼：“夫人头疼，少爷小姐请回吧。”

　　“正是因为夫人身上不爽利，为人子女更要侍奉在前。”程泠一脸严肃，神情坚毅。

　　岚茵便又转身去回话，等了不过片刻，岚茵便又回转了：“夫人请少爷小姐进屋说话。”

　　进屋后，却发现程夫人斜躺在床上，她裹着栗色抹额，抹额上一课昏黄的大珍珠点缀正中央，面色也不好，似乎真的被气得头疼发作了。

　　程泠程沨循礼拜见之后，程泠走近了几步：“夫人……”

　　程夫人招了招手：“沨儿一起过来吧。”

　　“你们也莫怕，我今日气只气老爷不顾惜自己身子，并非对你们生母有什么不满。”程夫人拉着程泠程沨的手，“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做错了事就要挨罚。不过，既然老爷宁肯说是自己磕了，那就是磕了。只是沈姨娘也有守护不力之责，罚她禁足一月。”

　　程泠知道，这是程夫人的下马威，只是此事罪魁祸首是程顷，程泠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最终只得说一句：“夫人……她与我们姐弟二人都是才到，还不懂府里的规矩，还要请夫人手下留情。”

　　程沨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夫人笑了笑：“不若……你们自此改口叫我母亲，今次的事，我便轻拿轻放如何？”说罢，程夫人还眨了眨眼，竟有一股子女儿的娇俏感。

　　程泠细细看程夫人，这才发现她竟还颇为年轻，瞧来似乎才二十二三的模样，若放在现代，确实还是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只是，程泠并未就此放下戒心，这个时代的后宅主母放在现代，再差也是一个人事主管。

　　程泠睁大了眼睛看着程夫人，一幅懵懂样。程沨却抬起了头，看着程泠，似乎为程泠马首是瞻。

　　程夫人的注意力也放在了程泠身上，程泠想了想：“成交。”

　　这倒出乎程夫人的意料，她本以为这样的小孩子总会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纠葛不清，岂止这个小姑娘不仅干脆，还开始提条件了。

　　“今日我们姐弟唤您一声母亲，自然一辈子认您为母亲。只是以后您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请放我们回去侍奉一二。”

　　程泠很平静，程沨却大吃一惊，显然没料到程泠说出口的却是这句。只是程沨早就习惯了程泠的主见，又想到沈阑珊的困境，咬紧了牙没有说话。

　　程夫人轻轻一笑，识时务的小姑娘比不识时务的小倔娃好搞定，但是搞定之后，肯定是小倔娃于她更亲近。不过，如此也好，她要的本来就是能传宗接代的。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你们生母是沈姨娘，我自然不会阻隔你们的感情。”程夫人微微扬声，“芷烟，你带少爷小姐去沈姨娘处，便说沈姨娘的禁足解了，只是要罚一个月的月钱。”

　　程泠微微屈膝：“多谢母亲。”

　　程沨却只是一弯腰，那声母亲怎么也叫不出口。

　　程夫人也不在意，她自然也知道孩子大了，强扭不得。何况今日这出本就不是做给两个孩子看的。

　　嫁给程顷七八年了，从一开始的爱慕到如今的可有可无，她亦是伤透了心。不管是将身边的大丫鬟李氏给他暖床，还是替他将看上眼的岳氏领进门，亦或传闻他看上了这个身世不清白的问心，程夫人自始至终没有用过后宅手段。

　　可是自从昨日见了沈阑珊，她平静的心却被划出了一刀深深的伤痕——程顷看沈阑珊的眼神，是那样温柔而不可自拔，像极了当年她看程顷的样子。她也终于明了，为何并不美貌的岳姨娘能比李氏得宠，便是新来的问心的枕边风，也没伤到岳姨娘。

　　可惜，不管是程夫人自己，还是三位姨娘，都并未给程顷带来子嗣，便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前五年，程夫人要强，不肯给程顷纳妾。程顷自己因了各种原因，也并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可是不管程夫人喝多少滋补的药，确实无法有孕，这才动了纳妾的心思。

　　多少个孤枕的夜晚，却终究没有给程家带来什么好消息。是啊，她不能生，总不能三个妾也不能生吧。

　　程夫人这才动了，问题出在程顷身上的念头。

　　前些日子，程顷病倒，程夫人请了大夫，诊脉之前便细细嘱咐，得到的结果果然是程顷确实不行。在程夫人逼问下，程顷才道出了真相——当年他考试之后，与人京城外游玩，被人劫掠，先是殴打一顿而后推下山崖。

　　那时候，他只是失忆。被人寻到是状元郎时，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此时想来，是被人殴打时，伤到了下身，只是不严重，从未引起注意。

　　程夫人便是当时救程顷的人，当时她在城外上香，回来途中便救下了他。此刻想来，程夫人其实不知道究竟程顷有没有失忆。还是借失忆的名头，以便娶了她，顺便借国公府的名头，求个好出路？

　　程顷回去得太晚，晚到状元的名头差点被除去。还是程夫人的父亲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才得以保留下来。

　　只是如今追究这些都毫无意义了，反正程家，只会有程泠程沨两个子女，她的日后，只能仰仗程沨。

　　既然回忆到了此时，程夫人却忽然想不起当年究竟为何对这样的人动了心，难道是他受伤后虚弱的样子？亦或对她的骄纵报之以温柔？

　　或者，她应该庆幸当年程顷和沈阑珊只是私奔，而没有明媒正娶。否则今日，她又该何以自处。这些年，程顷对她相敬如宾，也算得上有几分恩爱。只是这点恩爱，和几个姨娘比是真的恩爱。和沈阑珊，则无法同日而语了。

　　终究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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