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疾

　　入了秋，天气依旧燥热。

　　别墅外的大树似乎从中午的暴晒中得到了喘息，一阵风吹过，抖动声都大了些。

　　可屋里长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却恍若身在冰窖，冷气的源头不是空调，而是对面的男人——他们的顶头上司。

　　男人高鼻深目，薄薄唇抿起，薄薄眼皮一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让我满意的答卷？”

　　明明他声儿不大，语气也温和，脸上隐隐还有些笑的模样，两个男人却是头皮发麻。

　　左边的长脸男人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老板，对方不肯让步，我们也做了详细的调查，那块地皮确实正如他们所说……”

　　男人轻轻合上文件，起身，目光从上而下：“是吗？”

　　两个下属慌慌张张站起来，右边圆脸听到老板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的两个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视线落在背上，跪在地上的男人不自觉压低了头，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老板捏着文件，轻轻敲着手掌，一下一下，没由来让人心慌。

　　“先生，小姐回来了。”

　　下一秒，“哒哒哒”透着欢愉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倩影出现在转角。

　　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冲了过来，轻轻一跃，跳到了高大男人的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娇娇喊了一声：“阿泽哥！”

　　男人勾住女孩的腿，又轻轻弓着背，省得女孩胳膊酸，侧着头，看着女孩大而亮的杏眼，颔首：“嗯。”

　　女孩把头搭在他肩膀上，哼一声：“你说好了昨天回来的。”

　　男人：“临时有事，耽搁了，对不起。给你的礼物已经放在你房间了。”

　　女孩又哼一声，目光细细扫过男人的脸，见他气色还好，傲娇道：“看在礼物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

　　男人笑，视线一刻也未离开过女孩。

　　大厅中的佣人见怪不怪，显然这事不稀奇，可一旁一站一跪的两个男人，还是第一次见，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刚刚还差点把他们吓尿的老板。

　　女孩视线一转，这才看到出现在家里的两个陌生男人，不过，怎么有一个跪着？

　　“他们是谁啊？”女孩小声问，拍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站着的男人反应过来，飞快地拉起同事，冲女孩笑道：“地板太滑，摔了一下。樱樱小姐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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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出小区大门二里地，驾驶座上的男人才虚弱道：“不瞒你说，我刚才就觉得，自己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谁不是呢。”副驾驶上的男人扯开领带，扶着还有些痛的膝盖，一口气灌了半瓶冰水。

　　他整个人后背都湿了，衬衫贴在身上，黏糊糊的，空调一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才那个就是……那个女孩吧。”他问。

　　“嗯。”

　　“还挺宠，之前我一直以为，公司里的传言夸大了。她不过是家里佣人收养的孩子，就算是投了老板的眼缘……”

　　“这话以后了别说了。”驾驶座的男人疲惫地闭上眼，“郑家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男人不懂好好的说着那个收养的女孩，怎么又提起郑家，似想到什么，嘶声，“难道公司前一段针对郑家的业务是因为……她？”

　　“我也是听说。郑家的小姐也在二中，跟她是同学，不知道因为什么，二人闹别扭，郑家小姐好像讽刺她是飞上枝头的野鸡……”

　　后边的事不用他说，男人都清楚。

　　“乖乖。”他神情恍惚，“一个别人收养的孩子，就算是那人对自己有恩，自己再怎么喜欢，也不在于这么看重吧？嘶，你说，她该不会……是宫家流落在外的明珠？”

　　“肯定不是！如果她是亲生的，那老夫人不会这么不待见她！”

　　“也对，如果她真跟老夫人有血缘关系，老夫人恐怕早就把她圈在身边培养了，怎么可能看她和老板关系那么亲近？要我说老夫人年纪也大了，不如就放了手中权利，每天喝个下午茶做做美容。其实现在她在公司也说不上什么话，基本被架空了，还不如卖老板一个好，实打实的祖孙，闹成现在这样……”

　　“祖孙？呵，圈子里的事你还还是知道的少，有时候，越是想你死的，不是别人，是……自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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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吃饭，樱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宫越泽看了她一眼，将汤碗放在她手边：“什么事，这么高兴？”

　　樱樱弯弯眼：“小秘密，不告诉你。”

　　因为在家，樱樱换下了校服，穿着白底印红草莓的家居服，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红草莓映的。

　　似乎是怕宫越泽追问，她又问起他出差的事，等吃过饭，飞也似的回到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宫越泽眼神微凝。

　　秦祎过来送文件的时候，就看到宫越泽独自一人喝汤，瞧着，心情不大好。

　　“还没吃？一起吧。”宫越泽道。

　　佣人送上碗筷。

　　秦祎也不客气，他今天跑了一天，还真饿得慌。

　　一碗粥下肚，才觉得活了过来。

　　老板虽然不爱说话，可作为他的心腹，他还是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佳的。

　　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秦祎眼睛一闪，笑着问送菜的佣人：“怎么不见樱樱？”

　　“小姐吃过饭了，现在在楼上。”

　　秦祎笑：“这小丫头，你不在的时候，一天恨不得问我八百遍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怕你忙起来不知道吃饭，几次叮嘱我看着你，让你好好吃饭……”

　　宫越泽脸色缓和下来，顿了顿，道：“等下让秦岭问问最近樱樱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樱樱自小在宫越泽身边长大，活泼可爱，和宫越泽还有那样的情分，秦岭秦祎作为宫越泽的左右手，和她接触得多了，也很喜欢她，把她当小妹妹。

　　“受欺负了？”秦祎皱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转冷，他倒是想看看，郑家这个鸡在前，还有哪些猴那么不长眼。

　　“应该不是。”宫越泽回想起樱樱的表情，迟疑道，“她看着挺高兴的。”

　　想到樱樱的那句“不告诉你”，宫越泽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不是受欺负就好，秦祎松了口气，正要给秦岭去了电话，他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咱们樱樱谈恋爱啦。”他放出一个爆炸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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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什么！”秦祎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谁胡说了！小李告诉我的好不好？”秦岭挨着秦祎坐下，粗声粗气道，“他亲眼看到的，咱们樱樱在学校门口和那小子说话来着，那小表情，哎呦呦～”

　　五大三粗的秦岭学着女孩子娇羞的表情，分外辣眼睛。

　　秦祎其实觉得，像樱樱这个年纪，她又长得漂亮，性子也讨人喜欢，如果谈个纯纯的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恐怕老板会不乐意，估计在他眼里，没有哪个男孩子是配得上樱樱。

　　果然，老板脸色不说铁青，也差不多十分难看了。

　　就听他冷哼一声：“知道是谁吗？”

　　“小李说没看清。”秦岭挪挪屁股，“老板，你可不能让樱樱让臭小子骗了去，咱们樱樱那么单纯，咱可得替她把把关。”

　　宫越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垂眸：“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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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有多快！”洗过澡，樱樱趴在床上和闺蜜打视频电话，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就忍不住脸红，双手捂着脸，闷声偷偷笑。

　　闺蜜周粥给她泼冷水：“肾上腺素的缘故。”

　　樱樱：“喂！”

　　周粥：“咱们高中三年都同班，你要是对他有感觉，早就有了，还用等在现在？”

　　樱樱支着脑袋，小声说：“一见钟情没有，日久生情还不行？粥粥你是不知道，当时他一个箭步跑过来，伸手替我拍开篮球那一下，整个人都在发光！我当时都眩晕了，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室内体育馆场地修整，你们体育课是在室外上的，鉴于今天的天气，嗯，你迎着阳光看人，晕是正常的。”

　　“……你有没有浪漫细胞？”

　　“以我现有的知识，我并不知道人类体内哪类细胞可以称之为浪漫细胞。”屏幕里，齐耳短发的女孩一本正经。

　　“……”输了输了。

　　樱樱转了个身，举起手机换了个话题：“中午怎么不说话就走了？家里有事吗？”

　　“我妈血糖低，头晕，路人电话打在我这里了。”

　　“下次阿姨出去逛街，你让她带个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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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宫越泽细细看着监控视频。

　　秦岭站在桌子前面絮絮叨叨：“郑家那小丫头真是一肚子坏心肠，樱樱娇娇弱弱的，被她用篮球砸一下，可还了得？幸亏那小子眼疾手快！”

　　宫越泽合上电脑，眼中冷意一闪而逝，郑家……

　　“我不想再看到郑家的人在我眼前晃了。”宫越泽闭上眼，“尽快了结。”

　　秦岭想到平常秦祎说的圈子里错综复杂的人家关系，多嘴问了一句：“郑家可有个副……”

　　宫越泽看过去，秦岭忙道：“我这就去。”

　　屋子里只剩宫越泽一个人，他捏捏鼻梁，打开电脑，视线重新落在屏幕上的一男一女身上。

　　林亭山……宫越泽眯眼看着樱樱凝视着他的画面，压下心底那股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不悦。

　　不急，等周末，他要亲自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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