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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后半程路皇帝闭着双眼养神，怕打扰到他，顾怜挽着皇后的手臂安安静静的坐着，没发出任何声响。
皇帝出发之前派人来交代过，在老侯爷的示意下，马车直接进了侯府大门，在前院的院子里停稳。
皇后低声开口：“皇上，到了。”
皇帝睁开眼，拍了拍她的手，撩起衣摆走下马车。
老侯爷与温慕都在。
三人走下马车后，老侯爷携着温慕一起行礼。
皇帝一手扶起一个：“朕只是过来瞧瞧老侯爷，今日在府中无须多礼。”
话是这么说，毕竟君臣有别，老侯爷仍是将规矩放在面上，半分不落。
顾怜向来不在乎这些，等他们客套完，径直走到温慕身边和他说话：“慕慕。”
温慕看一眼落在她肩头的雪花，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站在回廊里：“不是怕冷？今日怎么还特意跑出来。”
回廊的廊沿上堆着一层不被破坏的白雪，顾怜顺手捧起一些揉成团：“好久不曾见你，你不去皇宫，我便跟着父皇母后一起来了。”
她的声音不曾刻意放低，皇帝几人均听在耳里。
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帝朗声笑开：“也就慕慕有这个本事，能让她大冬日的出宫闹腾。”
老侯爷代温慕答了：“是温慕的服气，能得公主另眼相待。”
君臣讲礼，真要客套下来，正事何从提起。
皇帝收回落在顾怜身上的目光，低声吩咐：“怜儿受不得冷，外面寒凉，温慕你带她去后院玩儿。”
顾怜等的便是这一句，当下拉着温慕谢过恩，熟门熟路的跑过拐角，消失在庭院中。
温慕拱手朝皇帝辞完别，迈开步子追过去。
皇帝为何来找自己，老侯爷心中多少清楚，目送顾怜与温慕离开，他说：“皇上皇后娘娘请随臣去书房。”
皇帝颔首：“无须留人伺候。”
这便是有要事要谈。
老侯爷看一眼温慕与顾怜离开的方向，自心底低叹一声。
也罢，君命不可违，又恰逢是温慕心之所向，就当是，圆他一梦。
皇帝要讲的内容，和老侯爷心中所想一字不差。
小厮出门时顺手带上书房大门，细微的扣门声响里，皇帝看向老侯爷：“侯爷大半生都给了皇朝，朕心中有数。按理说，此事不当由朕提起，但朕实在是不放心怜儿。”
老侯爷面色不改：“皇上有事但说无妨，我侯府必当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谈不上，朕只要你一句话。”
“皇上且说。”
“日后不论朝堂如何，侯府全力护住怜儿。”
“皇上便是不说此话，有温慕在，公主日后必当不会无人相护。”
“温慕的态度朕清楚，朕要的，是侯爷的承诺。”
又或者说，皇帝真正要的，是万无一失。
只温慕一个不够，必须是整个侯府，倾尽全力。
今日他过来，明面上是寻求老侯爷的意见，实则，是来下达指令。
温慕一心全系在顾怜身上，皇帝对他的利用之心便是摆明在他面前，为了顾怜，他仍然会义无反顾。
侯府早晚会是温慕当家，即便现下他拒绝，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是以老侯爷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皇上为何选择侯府？”
皇帝此时倒是不惜字如金：“一则温慕与怜儿感情交好，他自幼便将怜儿放在心尖上疼。二则朕瞧出了温慕的能力，举国上下，能与他匹敌的，少之又少。”
说到底，其实还是利用。
皇帝如此坦白，老侯爷反而更为欣赏：“既如此，臣答应皇上，若有万一，侯府必会倾尽全力，只为护住公主。”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皇帝面上染上几分笑意，就着现下的朝堂，和他细谈。
——
与书房里的沉稳不同，院子外顾怜与温慕你追我赶，气氛好不热闹。
会玩起雪，完全是因顾怜一时兴起。
原本两人是要去温慕的书房，途径一处凉亭，顾怜瞧着周边的白雪，兴起作恶的心思，弯下身子抓着一把雪便朝温慕身上扔过去。
他今日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裳，因为在府中，外面不曾披着披风。
白雪砸在他身前散成一堆，留下一团白色，在藏蓝的底色映衬下，略微晃眼。
她做完坏事转身就跑，完全没有要善后的意思。
温慕低头看一眼身前残留的雪，抬手弾落。
她玩闹的兴头上来，又捞起一把朝他的方向撒过去。
再次被她砸中，温慕抬眼看过去：“想玩儿？”
她点头：“想玩。”
温慕便站在院子里，陪着她玩起来。
院子里雪厚，又干净，顾怜喜爱得不行。
雪砸在身上若是不及时拍下，容易化成水渗进衣衫里。
温慕怕她受凉，次次都故作瞄不准目标。
顾怜砸了几次察觉到他的想法，半尽兴后收手：“不想玩了。”
没理会自己身上的雪痕，温慕抬步走到她身侧，替她抖落披风上残留的雪。
她站在原处，笑着抬眼：“慕慕，父皇说过几日打算办冬狩，你去吗？”
温慕听到冬狩却是一愣，在上一世，因为顾怜怕冷，又喜凑热闹，皇帝从不曾办过冬狩。
自他踏上仕途，许多事情都不知不觉的远离原本的轨道。
比如前太子顾行墨，上一世他虽逼宫，但时间并没有这么早。
若非皇帝那日提点，让他提前回朝，单靠他自己，绝对会让顾行墨抢走先记。
事到如今，他好似不能继续从上一世的时间线来看待问题。
皇朝的发展，除去大致方向不变，内里的细节，早已脱离原本的轨道。
没等到他的回答，顾怜侧头：“去吗？”
他回神：“你若想去，我便陪你。”
顾怜活了十几载，春狩秋狩去过不少，唯独冬狩，从不曾体验过。说不动心，必然不可能。
“想去，但是又有些犯懒。”
替她拂开头顶上方的枯木枝丫，温慕失笑：“我陪着你一起，还犯懒？”
她思索一番，摇头：“不会，那我回宫后便与父皇说。”
推开书房大门示意她往里走，温慕低声吩咐里面伺候的丫鬟去布置茶水糕点。
丫鬟退下去，书房里便只剩下两个小厮。
书房里地龙燃得很旺，进去后便觉阵阵暖意扑面而来。
在温慕的帮衬下脱掉披风，顾怜放下手中抱着的汤婆子搁置在他的书桌上：“慕慕，你往后，还需去边境吗？”
他毕竟是武将，若是皇朝动荡，他必不能在皇城待下去。
至于边境，如今东凉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不出意外，他还是要去一趟战场。
尤其是，不能让顾行之前往，以防他又与东凉达成什么鬼协议。
未关严实的门缝里有风挤进来，凉飕飕的落在他身上，肩背的伤口不断泛着酸疼，略带几分难受。
思绪被这股子疼痛捡回来，他抱着她白色的披风理顺后放置在一侧的软塌上：“暂且不需要。”
顾怜心中便有了数。
在他的书架里挑挑拣拣选出一本兵书，招呼他过去：“慕慕，今日你为我念这本书？”
温慕侧眸看过去，巧了，正好是他这两日在读的那本。
“好。”走至案台前接过她手中的书籍，他问她，“冷不冷？若是冷便去软榻上卧着。”
冬日里顾怜最不爱远离的就是各种塌，看一眼书房里铺着绒毯的软塌，她起身：“不冷，但是想躺着。”
温慕顺手将手中的书籍卷成筒，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懒。”
她自己揉揉被他打到的发顶，一点燥意都不曾生出：“就懒。”
书房里的卧榻温慕从来不用，知晓她的性子，是特意为她准备在那处的。
绒毯这些，全是根据她的喜好挑选。
是以顾怜躺上去摸着绒毯的手感，便喜爱得不得了：“慕慕，我觉得你这卧榻比我宫里的还合我心意。”
一桌一木都是为她量身定制，必然会合她心意。
温慕走至软塌旁坐下，新沏的茶水还没到，他把桌上的茶壶挪至一旁，腾出靠近她的那方位置，便于待会儿给她放茶点：“若是喜欢，直接搬去你宫里也可。”
她乐呵呵的笑起来，因为笑容太大，眼睛不自觉眯成了一条缝：“好啊。”
温慕失笑：“你倒是不客气。”
“又不是旁人，我客气来作甚？”
对于她的领悟力，温慕倍觉欣慰：“如此便好。”
书房外有丫鬟在扣门，温慕喊了一句进。
那端着托盘的丫鬟便压着步子走进来：“公主，世子。”
顾怜颔首，示意她把托盘里的吃食尽数摆在软塌的桌子上。
吃食有好几种，都是顾怜偏爱的口味。
温慕素来习惯自己倒茶喝，东西在桌面上摆放好，丫鬟站在一旁伺候。
温慕拎起茶壶替顾怜倒了一杯温茶，送到她手边：“暖暖胃再吃。”
顾怜依言，喝完杯中的茶水，把手伸向桌上的那碟花糕。
她吃东西的时候是听不进去任何内容的，温慕没急着给她念书，单手拖着下巴，看她一口一口的尝着各类糕点。
分明都是些甜得腻味的糕食，怎么她就吃得那么高兴？
不过吃东西时的模样，很入他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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