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花的六零年

　　“三丫娘找你有点事，你等会去我房里一下。”

　　吃完饭轮到谌秀秀收拾，她在李辞离开堂屋之前吩咐李辞等会去找她。都知道她什么意思，刘大妞和赵二妹都不屑的哼了一声。

　　李辞回房整理了一下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出一个小锁，将自己的东西锁进一个破柜子。她的床铺经常是被大丫二丫偷着翻得乱七八糟。

　　李辞床上没有被子，用稻草铺的床，上面好歹铺了一层名□□单的破布。这年头布金贵，每人每年能分到七尺布票，布五毛钱一尺。人们穿的衣服大多都是打补丁的，家里做被子要布一大家子人穿衣要布，女孩子基本上没有新衣穿。

　　这时候可不兴什么内衣，能有件衬衣的人不多，多是用破布拼成一件兜兜。到了冬天大部分人都是穿空壳的棉衣，风一吹尤其是流过汗之后，那真是又凉又硬难受的很。

　　至于床，床也不是床，是李良顺用几块木头拼合的产物，就这还被说浪费木头浪人工。大多数人家都是很多人挤在一张床上，冬天盖一条被。

　　大丫二丫那稍微好点，她们两一起睡，床是家里淘汰的年代久远的小床。也一样是稻草铺着，上面一层破床单。

　　说实话李辞都难以置信她在这样的难民窟都不如的房里睡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天冷了怎么办。看样子家里也没有太多被子给她们盖，不会三个人挤一起吧？大丫二丫不太爱干净，头发上还有虱子。

　　三丫平时每天都会洗头发洗澡，因为是小丫头本来就头发稀少。床单也会天天晒，过两天洗一次，自己过过水。

　　说到这个问题，李辞真的是一天都不能忍受，什么时候和她奶说搬出去住，就算住进院子后面那个单独的现在用于存放鸡蛋的房间也是好的。嗯，或许可以操作一下。

　　大丫二丫斜着眼睛看李辞锁好东西出门，“你看她，都是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神气的。大丫姐你说奶到底怎么想的，还给她锁。这是防谁呢，有条毛巾了不起吗？”

　　大丫咬咬牙，眼睛都气红了“小贱人，和她娘一样讨厌。二丫咱们以后可少搭理她。”

　　二丫也是满脸愤愤然，都是不值钱的丫头怎么单就三丫过的好，吃鸡蛋只有她有，毛巾又只有她有。“奶可真偏心，三丫有什么好的。”

　　“三叔能挣钱，你没听说吗三叔比我爸和你爸工资加起来都多，指不定奶是因为这个呢。”大丫这样分析道。

　　二丫摇摇头“可是这和三丫有什么关系，怎么不对小海好。”

　　这边两姐妹说个不停，另一边谌秀秀也在找李辞要毛巾。先是摆出长辈的样说是帮忙保管，后来又装可怜说没用过这么好的毛巾，都不行她又开始发脾气要动手打人。

　　李辞这么个小身板没有一点办法，想要威胁都看起来不构成威胁。李辞夺门而出，虽然张小花不会直接说谌秀秀，但是一旦为了抢毛巾打人看在李辞还有作用的份上张小花肯定会帮李辞。

　　“奶，救命啊。娘，我知道姥姥家没有好毛巾用了，但是咱们家也没有啊，我不能把毛巾让你带去姥姥家，等我长大了能买到毛巾了再给姥姥买一条。”

　　李辞满院子的被谌秀秀追，人小腿却倒腾的不慢，灵活的在院子里穿来穿去居然没被谌秀秀抓到。

　　“谌秀秀你当我是死的呀，什么东西都往娘家搬是嘛？不想呆在张家就给我滚，这里留不下你。”

　　谌秀秀也不大敢顶嘴，只是解释道：“娘这丫头太气人了，您别听她瞎说，我没那个意思。”

　　张小花又说了谌秀秀两句才摆摆手让她走，李辞也跟着回房休息。张小花的反应在李辞的意料之中，在这个家只有存在价值才会有地位。

　　秋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村里种的土豆红薯花生等种种作物也在陆续的按照自然生长规律成熟。

　　村里去交了公粮，稻米大多数上交了，留下很多粗粮。用细粮代替粗粮一斤米可以抵几斤红薯，农村人乐得多分粗粮能填饱肚子。

　　分粮的这天是个大晴天，村里人排着老长的队伍在等着分粮。会计挨个念名字，算好一家有多少公分，多少人能分多少粮食。

　　分完粮食还有剩公分的可以兑换成钱，李辞家因为人口原因，不至于倒欠村里公分，但是也很少有钱拿。

　　“张大贵，你们家一共是三千六百斤，三十斤大米和三千五百七十斤红薯。扣除这部分公分后，剩下的能换一百一十六块八毛。”

　　张大贵笑得嘴巴裂开，带着几个儿子一箩筐一箩筐的装红薯，农村里话说是叫红苕，又或者地瓜。看着他们担担的把红薯装回去，其他人眼热的不行。

　　张大贵家一家子都是壮劳力，在村里属于公分最高的人家，每年都分足足的粮和钱。梨花塘村整体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个公分值一毛钱。

　　“下一个，张小春你家一共能分两千一百斤粮。剩下的公分换九十一块。”

　　“老张叔我能全要红薯不，家里嘴多吃不起细粮。”张小春希冀的看着会计，希望能带回去多一点细粮。他们家小孩子多又有老人，一大家子虽然公分不少但是缺粮得很。

　　“小春啊不是叔为难你，这也是没办法。你先拿着粮，等会看谁家需要米你去换好吧？”

　　一个个的领粮分钱，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其实在这个分配制度的年代，农民的口粮标准是360斤，叫做“够不够三百六”，这360 是指皮粮来说的。

　　而且村里在秋收的时候粮食多少有些损耗，比如豆子炸夹会崩掉豆粒、玉米丢棒等，这些秋收损失的粮食也要从农民的口粮中扣除。

　　再有现在红薯和稻米是四比一的兑换比率，土豆和稻米是六比一的兑换比率。所以吃不饱的农村人都不想要分细粮，饭都吃不饱不考虑吃得好的问题。

　　而且就比如三十斤稻米，去皮后得到的白米也就二十六斤。这时候的糠麸没人舍得拿去喂猪，都是做成饼子吃得咧。

　　……

　　“李澍，你们家今年一共是分得三千五百二十斤粮，你们家三个儿子粮食关系转厂里去了咱村里今年不能分粮。你们倒欠村里一千个公分，是用钱抵还是怎么着，来先签字把粮食搬回去。”

　　张小花沉着一张脸，今年分得粮少了很多，家里人口又多，还倒欠了村里公分。这在往年是不存在的，要往外拿钱简直是在割肉啊。

　　李辞偷偷的扫了一下，这个米也就比市场上的米值钱一点点，她倒不想冒风险做这个生意。像土鸡蛋两块一个供不应求，网上批发鸡蛋才几毛钱一个这种生意才有得做。

　　分完粮家里开大会，张小花板着一张脸首先说了几个儿媳妇干活不利。“你们一个个馋鬼托生，拈轻怕重的没挣到三个公分。你们这是要和我的血哟，看来是对你们太好了。丢脸，今天真的是把脸丢尽了，我张小花这么多年家里可没倒欠过村里一个公分。”

　　张小花眼神从三个儿媳妇身上一一扫过，看来都还是日子过好了，以后分饭的时候可以少分点。

　　“老大老二老三，说是你们的粮食关系转到了厂里，厂里每个月会发粮食油票什么的吧。你们都以后就不在食堂吃了，在家里吃也一样，厂里吃不划算。”

　　李良顺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在厂里吃得这段时间可比在家里日子过的好太多，没看兄弟三人都长胖了不少。好歹好日子也过了一段时间，三兄弟俱是点头应声。

　　“娘明天我就去会计那说，从下个月开始咱们兄弟三不吃食堂了。”

　　张小花满意的点头，先看看几个孙子一眼，读书没几个争气出息的，干活又不舍得花大力气。“你们几个是男孩子，家里以后可就得你们撑起门户，一个个的好吃懒做，读书也没出息，要你们有什么用。”

　　几个小孩子不敢说话，丫头们也瑟瑟发抖马上就轮到训孙女了。“大丫二丫你们两也不小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插秧割谷什么活都做，家里家外一把抓，你们如今真是日子好过了。”

　　“三丫，”张小花想了想，三丫还算有点用给家里带了一门生意，自家想要什么都可以换，比如上次换了一个暖水壶，换到了一双羊毛袜，还换到了一小罐豆油。

　　“三丫你小娃一个好好读书，多挣点气莫把学费浪费了。平时没事在家里搭把手，女娃还是要学着做家务，以后好找人家。”

　　张小花把自家上上下下除了李澍外都说了一遍，主要还是对这次倒欠公分有些不满。另外家里分的口粮太少了，精打细算都只能撑到年后。

　　村里人家都一个样，分的粮食过完年后就没了，春天靠挖野菜度日，李辞刚来那会就是在挖野菜度日子。刚开春人们就到地里挖“大脑蹦”、上山摘“刺榆叶”，还有地里的“灰菜”、“白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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