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魔女

　　咕噜咕噜的饮酒声格外的清晰，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跟前摆着八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不多时第九个坛子也被他放下，他的眼神清明，从中看不出丝毫的醉意。抹了抹唇边的酒渍，他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酒来！”原本还在给人端茶送水的小二，立马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灵巧的钻进了蓝色的帷幕后，没多久便提出了两坛酒，笑嘻嘻地送给了肥硕的大汉，口中道：“鲁爷，您请！”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肥硕的男人会是那身形轻捷如梁上燕的盗王鲁圣香。不会被卡在了窗上、洞口等各种狭小的地方吗？林凡观察了肥硕的男人一阵，心中暗暗地念道。但是他很快就将这种念头抛到了脑后去。以外形来猜度一个人是天底下最为愚蠢的事情，他来到这望鹤楼是为了请鲁圣香回到昆玉派，至于他长得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重要。

　　贸贸然上前去找鲁圣香搭讪么？还是说借着鹤不冲从而引起鲁圣香的注意？林凡还在斟酌中，酒楼里又来了一个男人。斯文儒雅，如同一个赶考的书生，可惜的是有一只袖管里空空荡荡的。不知为何，林凡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新进来的斯文书生给吸引过去了，他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处曾看到过他这个人。

　　“吴爷，您来了？”小二的声音比面对着鲁圣香的时候更为殷勤，钻入了后厨片刻便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这是鹤爷为您准备的。”一边说着一边开了封，顿时醇香之味四溢，几乎遍布整个酒楼。纵使林凡不是个爱酒之人，被这酒味一勾，馋虫也随之而来。目光滑到了书生的手上，只见他将一个个酒杯摆开，又提着小酒坛一泼，酒水一半在杯中，还有些许则是洒落在桌面上。

　　林凡没有看见鲁圣香是如何移动的，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安坐如山的人已经离开了位置，掠到了书生的对面，脸上写满了痴迷。他趴在了桌上，像是一条狗般嗅着那点点渗入木桌中的酒味，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迷醉了半晌后，他才抬起头怒瞪着书生嚷嚷道：“吴铁笛，糟蹋好酒，是要遭天谴的！”

　　吴铁笛，七十二伤门的吴铁笛？经过鲁圣香的这一嚷嚷，林凡总算是想起来了。但凡江湖中自诩侠义之辈，都瞧七十二伤门的人不起，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可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没有人能够说清，很多种情况下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为武林正道而诛邪，林凡默念了几次，只不过看着他与鲁圣香谈笑自若的模样，又收敛起了不该有的情绪。昆玉派已经陷于困境中，不能够因为他再惹一身的麻烦。

　　“这怎么能够叫做糟蹋？”这厢吴铁笛已经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他端起了一杯浅尝了一口，又笑道，“洒落的酒就是祭天祭地。”

　　“那你怎么不祭祭我的五脏庙？”鲁圣香不满地哼声道，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可又怕因为那一重击洒落了杯中的酒，为难之下眉头如同打了结似的。江湖上流传的盗王鲁圣香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为了求美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抢酒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就连鹤冲天，他也生出过将人直接抢过来为自己酿一辈子酒的念头。当然这一切最后是失败了，别说抢了人，在那五个高手的护卫下，他连鹤冲天的衣角都碰不到。当真是奇耻大辱！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在江湖上并不是名列第一的高手，有很多人他跑得过但是打不过，比如吴铁笛，从他的手上夺酒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鲁圣香是一个惜命的，他向来不爱做这种不可能的事。

　　深呼吸了一口气，假装自己能够抵御美酒的诱惑，鲁圣香控制着自己盯着酒杯的眼睛，大声地抱怨道：“鹤老头子实在是偏心，为什么你一来就给你酒？”

　　“是你自己过不了鹤老前辈的那一关，丧失了机会。”吴铁笛微微一笑，亲切地提点道。

　　“谁让他问那个狗屁问题，我哪里知道！”鲁圣香满是不服气地嚷嚷道。

　　——鹤为什么不冲天？个死老头一定是为了为难他才会问出这种狗屁不通的问题来！

　　——因为太胖了！可鹤不冲是一个很清瘦的老头儿。

　　——因为翅膀断了！可鹤不冲四肢健全。

　　——不想飞。吴铁笛给的也是个狗屁答案，那该死的鹤老头子竟然满意地点点头，请他喝酒！回忆的一幕幕在眼前倒放，至今回想起来，鲁圣香还满是愤愤不平。他不服气，在鹤不冲的跟前闹，可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他。为了一坛酒化身泼皮无赖，鲁圣香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然而鹤不冲应对的方法就是让人将他给赶出去，落了个眼不见为净。

　　“好兄弟，给我一杯。”鲁圣香放缓了语气，涎着脸向着吴铁笛问道。

　　吴铁笛轻笑，他戏谑道：“庄府中不是有很多的酒么？听说是天下的酒库呢，连鹤老前辈十八年前酿的酒也有藏着。等你完成了那件事情，再到庄府中去，可不都是你的了吗？何必要在我跟前讨酒喝？”

　　鲁圣香脸色一僵，他小心翼翼地巡视了周围一圈，似是怕被人发现一般，刻意压低声音道：“谁知道皇极经那事情会牵出什么麻烦来？现在铸剑山庄、神州盟秦家什么都出面了，我怕庄家抵不过啊。”

　　被鲁圣香的眼神一扫，林凡赶紧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竖起了耳朵，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倒不知皇极经跟庄家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向前探了探头，他又听见那两人低声说道：“消息是散布出去了，当初的昆玉派是铸剑山庄的手下，现在林静致拿不出东西，很多人会以为被送回了铸剑山庄去。原本两家还不至于你死我活，可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一切都回不去了。铸剑山庄将一切罪责推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庄主也就将计就计，派人去追杀谈天月，但是暗中一直寻思着对付铸剑山庄，从而讨个公道呢。”

　　“可是派出去的人有不少死在了谈天月的手里，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本事？”鲁圣香顿了顿又睨了吴铁笛一眼，“你也不少去凑热闹吧？听说好几次都是你救得她。”

　　“因为她不能死。”吴铁笛笑了笑又道，“她一死可不就是死无对证了？庄少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就永远都说不清楚啦。再者我是七十二伤门的人，杀几个武林正派没什么问题吧？庄仇那家伙虽然是庄老爷子的得力助手，可是你知道的，老爷子怀疑他很久了，不然为什么在死讯传回去之后，老爷子也没有说为庄仇报仇雪恨呢？”

　　“是是是，你说得一切都在理。”鲁圣香砸了咂嘴，又讨好道，“好兄弟，只剩下最后一杯酒了，让老哥哥我常常滋味如何？这馋虫都被勾上来了。”只有看到酒的时候，鲁圣香才会两眼发光。吴铁笛噙着一抹笑容，他握着酒杯朝着一旁偷听的林凡一掷，朗声道：“小兄弟，我看你垂涎我这酒许久了，这一杯就请你吧！”

　　林凡被突然飞过来的酒盏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杯子就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连一滴酒水都未曾溅落。他抬起头带着几分狼狈和尴尬的看着吴铁笛，与其同时他感受到鲁圣香那锋利而灼热的目光，似是要将他身上穿出几个大孔来。他觊觎的哪里是这美酒？而且这送到眼前的美酒，是七十二伤门的人给的，他又怎么敢饮下？犹豫了片刻，他朝着吴铁笛拱了拱手，摇头道：“这一杯酒还是给鲁前辈吧。”

　　“小兄弟还是你上道。”笑声如同雷霆贯耳，只感到一阵风从脸上吹过，鲁圣香已经伸手扫走了酒杯，满是畅快的沉浸在那美酒的世界中，回味无穷的酒香颇为醉人。用舌头舔着唇边的酒渍，生怕有丝毫遗漏。半晌后他才满是慈爱地拍了拍林凡的肩膀，热切地问道，“小兄弟哪里人？瞧着也像是个练家子的。”仿佛这一杯酒，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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