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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大婚
这几日我天天在掰着指头数日子。
离大婚还有五日。
离大婚还有四日。
离大婚还有三日。
……
明日就要大婚了！！！！！
我盼这婚礼，就像等待雨水灌溉的幼苗，怕她不来，又怕她乱来。果然等待的过程是最难熬的。
可是无论如何该来的总是会来，拜堂成亲也是逃不掉的。一切的形式也早就准备妥当，罗府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端的是大红的喜庆之色。礼服也早就送到了罗府，大到各式各样的锦罗绸缎，枕套棉被，小到桂圆红枣，酒水佳酿也早就采购完毕。
何况臭道士日日和我同宿一房，在罗欢母亲的眼中，我们就只差一个形式。而且罗欢母亲每次笑意盈盈地盯着我的肚子看，仿佛看亲孙一般，我就头皮发麻。因为我根本还没成年，连性别都没定下呢！
可是一想到要和臭道士成亲，我就忍不住想笑。
臭道士要娶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道士第一次成亲的对象竟然是还没定性的我，想起来就想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臭道士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和我成亲，你就这么欢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想到你要娶我，我就想笑……哈哈……咳咳……”我笑岔气了。
臭道士帮我顺了顺背，笑着道：“之前是谁不想和我成亲，现在这么迫不及待了。”
“哈哈哈哈，我一想起你第一次成亲的对象连性别都没定，我就想笑哈哈哈哈……”
臭道士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高兴地太早了，今日尚未过去，没准下午你就成年了。”
我故意地道：“那我一定要变成男的！那你就得和男人成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臭道士明知我故意气他，也不恼，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那好啊，那我就与你断袖吧。正好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之恋。”
我：“……”臭道士什么时候也喜欢开这种玩笑了。
午饭过后我吃了几块冰镇西瓜，结果就一直肚子疼。可是我去了茅房，也没有闹肚子，可肚子就是疼，那种感觉就像是十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肚子。我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好像有什么流在了大腿上，还带着一股血腥之气。我掀开裙子，看到竟然是血。我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被妖道抓走的时候，妖道在我身上施了咒，我莫不是快要死了吧……
死了？是不是再也看不到臭道士了？
臭道士……你在哪里？
我万念俱灰地躺在地上掉眼泪。
臭道士闯了进来将我抱起，“你怎么了？”
“臭道士，你摸摸我的背后，都是血。”
“怎么回事？”臭道士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臭道士，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臭道士将我放在榻上，一手给我把脉。
我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臭道士，我被妖道下了咒，活不久了……以后我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的。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臭道士。
臭道士：“你……”
“不，你还是把我忘了吧。不然你想起我，肯定会很难过。我只要你好好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枕套都被我的泪水打湿了。
“臭道士，早知道我就乖一点，不惹你生气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淘气了。”
臭道士：“我……”
“如果当初我乖乖听你的话，在雪山上不要帮罗欢。或许他就会乖乖下山，他也就不会死。现在我们也不用生离死别了……臭道士……呜呜呜……”
臭道士轻轻把我的眼泪擦掉。
我一把抓住臭道士的手，“臭道士，我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听了半天没说一句我想听的。”
“？？？”我这是在和臭道士告别，他怎么这样？？？他心里有没有我一点位置啊！
“以后少看点戏文。”
“嗯？什么意思？”
“你只是变成了榆木脑袋，死不了，放心吧！”
我想了半天，才领会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变成了女人？”
“你只是来了葵水。”
“……”
“臭道士，一定是你对我做了手脚！不然我还没选性别，怎么会变成女人！！！”
臭道士嗤笑一声，“别闹，先把脏了的下裳换一下吧。”
我羞愤难当！回想方才自己还向臭道士道别，简直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连肚子都没有方才那么痛了，一觉睡醒，便是大婚的这一日。
原本想要低调地成亲，可是当初罗欢的帖子不仅送给了当初村里的乡邻，还送了朝堂上的一些达官贵人，光是参加婚宴的人数就让这婚礼怎么也低调不起来。
我没有娘家，所以等梳好妆容，只需要坐着花轿在门前的大街上逛上两圈即可。
外边炮竹声声，锣鼓震天，罗府入目便是极尽的大红，无不彰显今日的喜庆。
我已经梳妆完毕，就等吉时一到，便可上花轿了。
原先罗欢就是将我当作女子来打扮的，但是梳的是丱发，又与小厮的发型有些相似，我从未将自己当作女子。
可今日，镜中人却是将三千青丝拢起，鬓云欲度香腮雪，黛眉轻染,朱唇微点。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在脸上有些发痒，忍不出轻笑一声。镜中人眼带桃花，眉目如画，笑起来又带着女子的妩媚。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女子。
臭道士俯下身贴近我的耳边，“别动，让我看看。”
我看着镜子，他看着镜中的我。
镜中的臭道士，不再是一袭青衫，而是一袭朱红。他穿红色丝毫没有艳俗之感，反倒是犹如将淡雅高洁的梅花穿在了身上，一身的古道仙风。他没有顶着罗欢的样貌。他将一半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绾起，明明十分简约，可却叫人移不开眼。方才他俯身下来的时候，未绾起的长发如潺潺溪水流过我的脸，流向我的心底。
他本就有一张完美俊秀的脸，眉目如峰，浑身散发一种犹如泼墨画中的画中仙，身姿缥缈，风华绝代的气息。虽说他比我还好看数倍，可丝毫不带一丝女气。
我忍不住说了一句，“真好看。”
他却看着镜中的我，道：“那是。也不看是谁帮你梳的。”
心跳漏了一拍，就如那一天我遇到危险，臭道士宛若天神一般出现在我身边，这感觉一模一样，或者更甚。
喜婆进了来，“哎呀，新郎官怎么还在这？吉时快到了，赶紧准备准备，出去了呀！”
我被一群人推搡着迎了出去，我回头看他，他换了一副样貌，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红盖头搭在了我头上，挡住了他的脸，我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身形。
我被搀扶着走在路上，一路上除了地上的十里红妆，其余全都看不见，可他的样子已经印在我的脑海里了，他就在这十里红妆的尽头等我。走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为何，才刚见过，我怎么就开始想他了呢？
欢欢喜喜地迎回了罗府，方才还着急地朝他走去，入了厅堂却开始紧张，只能任喜婆搀着缓缓地走向他。
我们被红绸缎牵在了一起，他握着另一端，我想偷偷看他，可是却不敢抬头，生怕红盖头落在地上，给他闹笑话。
高朋满座，奏乐声停，只听得傧相喊道：“一拜天地！”
我一手紧紧抓着红绸缎，另一只手虚扶着红盖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我被搀扶着转向高堂。
“二拜高堂——”
我们正准备行礼，可却有不速之客闯入了礼堂。
“哈哈。真是好笑。不知道凡人可受得起天神的一拜？”
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那妖道！我惊得一把扯落了红盖头，看向臭道士。
满座议论纷纷。
“这人谁啊？”
“是来闹事的吗？”
……
“这道士疯了吗？说的什么胡话？”
管家出门说好话，“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道长若是不嫌弃便喝点喜酒吧。”
“呵呵。我可不是来讨喜酒喝的。老妇人您可莫要被他们骗了，你的儿子早就死了！”
妖道突然举起一个物件——一个满是污血的护身符。
罗欢的母亲大惊，“那是阿欢的！他从来不离身的！”罗欢的母亲跌跌撞撞地朝妖道跑去！
罗欢的母亲一把抢过护身符，质问我，“阿欢，你把阿欢怎么了？”
我的眼神暗了下去。
罗欢的母亲一个踉跄，“阿欢，真的死了？”
妖道不知是不敢诟病天神，还是在讽刺谁，只道：“说来，你的命就是罗欢换来的！也怨不得他们！”
罗欢的母亲抱着护身符哭得撕心裂肺。
我想上前去搀扶瘫坐在地上的罗欢之母，可妖道却趁我不察，竟朝我袭来。我直接现了狐形，双目猩红，头顶立耳，身后的狐尾也从喜服之中露了出来。
满座皆惊，大喊着“有妖怪”，四处逃窜，不消半刻便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臭道士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挡在我的身前。
那妖道却肆无忌惮地狂笑了起来。“你奈何不了我的，我双手不曾沾过血，干净得很。而且我修的道法，从未作恶，功德无量。”
“妖道，你明明杀了罗欢，还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还敢口出狂言！”妖道太可恶了！
“呵呵。罗欢是自尽，怎能说是我杀的呢？”
“明明是你拍了罗欢一掌！”
“没错，我是拍了一掌，可他可不是被我打死的。他向我讨了一个咒，一个能让你失忆的咒，而代价则是他必须永远忠于我。是他自己违反誓言。他这是被咒术反噬而死。说起来，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呢，小狐狸。”
臭道士怒喝，“住嘴！”
妖道又道：“我不想浪费力气，神仙可不能对凡人出手，不然可是会万劫不复的。”
妖道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前几日，你的眼睛伤了，现在还未好利落吧？”
臭道士！臭道士的眼睛真的受了伤。我担心地望着臭道士，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不安的情绪被他安抚。
突然一道剑气袭来，直逼臭道士的眉眼，他将我抄进怀里，闪身躲开了妖道的攻击。
可妖道却步步紧逼。臭道士却只是一个劲儿地躲闪，不曾对妖道出手。
妖道像是也有些疲乏，停了下来。我的心也落了下来，可我刚一松懈，妖道却突然对躺在地上的罗欢之母出手。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臭道士，飞身上前替罗欢的母亲挡了一下，口中腥甜，呕出一口血来。
“妖道，你竟敢伤她！”
我看着臭道士卸下了身上所有的伪装，他的眼睛上缚了白绫，周遭散发出天神之威，带着悲痛，带着愤怒。
臭道士一掌朝妖道拍去，妖道飞出数十丈，不知死活。
可饶是被白绫缚住的双眼，也流出了两道血泪。
臭道士抱起我，可他的手在颤抖。
“臭道士，这一次好像我真的要死了。”昨天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还交代了遗言……
“别胡说，没事的。”
臭道士用力将我拥进怀里，一副恨不得将我揉入他的骨血之中的模样。
韶光啊，请你慢些走，让我再陪他一会儿吧……
我又回想起那日我提着一盏明晃晃的小桔灯和他打了个照面。他一席青衫，古道仙风。白绫缚住了他的眼眸，手杖上挂了个酒葫芦。可惜了如此风姿绰约之人竟然目不能视。我经过他，脚步没有停顿，心跳却漏了一拍。若有似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榆”。我回眸之时只见到他略带凄清萧瑟的宽厚背影。仿若方才是我幻听了。
我见过他浩瀚如星海般的眼眸，
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
“臭道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的嘴一张一合，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执起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林”字。可我当时并不知晓，这个字还未写完。
臭道士，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可是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若我多停留一刻，我便能听到臭道士说，他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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