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故事

　　程盼大姑一定要留程妈和程嘉树吃饭，但是程妈心情低落，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大姑拗不过她，只好送了两人出来。
　　程嘉树走在前头，程妈和程盼大姑在后头。
　　程妈不肯留下吃饭，大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没有招呼好客人，于是一送再送，将他们都送出了半条街。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程妈停下脚步，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大姑往前送了，“再说，盼盼还在睡呢，你快点回去吧。”
　　大姑听了，果然不再相送，只是站在哪里，望着他们走。
　　四十来岁的人，明明应该是精神饱满的，但程盼大姑就像是被这件事打击到了一样，整个人都颓废不已。
　　程嘉树看着站在寒风里的大姑，不由得想到了去年寒假的时候。自己偷偷买了手机要给程盼一个惊喜，于是偷偷摸摸的就站在这个地方给她打电话。
　　她那个时候还抱着何北，小小的孩子长着一张和程盼相似极了的脸，他还畅想过自己以后和她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的。
　　他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了家，呆坐在椅子上听程妈程爸说话。
　　说的不外乎是程盼的事，他们虽说是将程盼视为亲生女儿，但是也仅仅是视为，程盼终究是别人家的，生死问题还是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做主的。
　　“爸。”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叔叔……是说不出钱对吗？”
　　程嘉树抬头看向程爸，以往神采奕奕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毫无光彩。
　　程爸重重的叹了口气：“今天我仔细问了下，说是去县医院检查了，医生说什么心跳有点慢，建议是装一个起搏器，但是家里实在困难，负担不起的话，只要注意不激烈运动，所以你程奶奶就说叫她自己控制一下，不要激烈运动。”
　　“可是……”程妈有些迟疑的开口，“可是这终究是一个隐患吧，要是哪天动作大了些，人不就危险了。”
　　她皱起了眉毛，眼睛里面充满了担忧，不管怎么说，事关心脏的都是大问题。
　　程爸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这大家都知道，可是人家家里人不开口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掐着老程的脖子说，让他拿钱出来吧。”
　　程妈听完沉默了。
　　“再说，医生也说了自己多多注意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程妈彻底的沉默了，转过身上了楼，程嘉树看见她偷偷的牵起衣袖擦了眼泪。
　　他转回视线，依旧呆呆地坐在那，眼睛望着门外，思绪放空。
　　***
　　程嘉树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花板，直到眼睛发涩。
　　他闭上眼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反复的按着开关键。
　　程盼的笑脸也随之时隐时现。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拨出了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喂，你是谁呀？”
　　这应该是他姐夫哥哥的孩子，前几天婚礼的时候他见到过。
　　程嘉树深吸了一口气，说：“喂，乐乐，是我，我是小叔叔啊，你婶婶在不在，可不可以叫她接一个电话啊？”
　　“好。”那头的乐乐脆脆的答应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就往楼上跑，边跑还边喊：“婶婶，婶婶，小叔叔给你打电话了。”
　　程嘉树的手一直在揪着被角，静静的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网络传了过来，他一直没有着落的心好像突然就找到了安心剂一样，他不等那边的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自己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去。
　　这些事压在他心里太久了，压得他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了，现在话全都说了出来，心情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低落了。
　　“你说盼盼生病了，还是心上的问题？”这个消息来的太震惊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嗯。”
　　程嘉欣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大声的质问着：“那程叔叔呢，真的不肯拿钱，就说让她自己注意？”她眨眨眼，不肯让自己眼中的泪水轻易的落下，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就算再不喜欢，也不应该就这样看着人自生自灭啊，人不激烈运动就没事，那要是有什么事刺激到了呢，就等死吗？
　　在这头的程嘉树听着程嘉欣的质问，心里的委屈全都跑了上来，不停的揪着他的心，但他还是克制着，轻轻地回答：“嗯。”
　　“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他们还是人吗！”
　　……
　　程嘉树知道程嘉欣现在需要发泄，于是静静的等着她冷静。
　　窗外的寒风呼呼地吹着，不停地吹寒了人的心。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程嘉欣的不满终于发泄完了，她抹了一把脸，转而问起程盼的状况。
　　程嘉树在脑海里回想着今天看到的程盼，慢慢地说：“瘦了，精神不太好。”
　　程嘉欣点点头：“人生病了，精神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你不要太担心了。”要说难受的话，程嘉树应该会比她会更难受一百倍吧，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心情该怎么说，我想和爸妈说我和盼盼的事……”
　　不等程嘉树讲完，程嘉欣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到初六我就回家，一切都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程嘉树的这个念头本来就是忽然起来的，并不是很坚定，程嘉欣告诉她说不要，他也就顺水推舟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以为这个寒假可能都会看不到程盼的，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初三那天他刚从大舅家拜完年回来就在自己家里看见了程盼。
　　程盼的精神好像好了一点，脸也不再是蜡黄的，在太阳光的照耀下，还带了点健康的红润，她看见程嘉树进来，还放下手中的茶杯打了个招呼。
　　程嘉树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他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近了程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她。
　　“你好了？”
　　程盼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将耳边的头发挽回耳后：“好多了，现在吃着药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带着淡淡的笑的，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
　　“听我姑说，初一的时候你去我姑家看我了，那天我一整天都在睡，没看到你。”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外人吗，一切重要的事都不用和我说吗？”程嘉树看着云淡风轻的程盼，一股郁气就从内心深处涌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质问。
　　程盼瞧着脸色突然就变了的程嘉树连忙摇摇头，着急的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将你当作外人，只是刚开始我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我只是以为太累了而已。”
　　程嘉树看着着急解释的程盼，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明明知道她现在不可以激动，还要去刺激她真的是太过分了。’
　　“你不要激动。”他连忙用双手圈住程盼的肩，一下一下的从上往下顺，“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程盼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了，理智也渐渐的回笼了，她担心会被程爸程妈看见，连忙推开程嘉树：“你快松开，待会儿被叔叔阿姨看到了就不好了。”
　　两个人的未来本来就不是很明朗，现在自己又来了一个这样的病，还是不要让程爸程妈烦扰了。
　　但是程嘉树并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他轻轻的拿唇吻着程盼的额头，一下一下的。
　　“没关系的，看见了我们就直说好了。”
　　程盼挣扎的更激烈了，见程嘉树依旧不为所动，干脆直接伸手掐他腰上的肉。
　　程嘉树没防备程盼着出人意料的一招，疼的怪叫一声，整张脸都扭曲了。
　　“还动手动脚吗？”程盼趁机往后退了两步，抱着双臂，笑吟吟的看着程嘉树浮夸的演技。
　　程嘉树端正了身姿，嬉皮笑脸的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要是一年前的程盼听见这句话，一定会羞得满脸通红，但是已经和程嘉树混了一年多的程盼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程盼了，只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下了这句话，才慢条斯理的说：“油嘴滑舌。”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进去吧，阿姨正在做好吃的呢，你是属小狗的吗闻着味道回来的吧，赶的这么准时。”程盼站正了身，伸手拍了拍程嘉树身上不知在哪蹭上的灰。
　　程嘉树看着与之前无异的程盼，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他笑着跟上程盼的脚步，夸张的大声问程妈：“妈，你又偷偷的给盼盼做什么好吃的啊？”
　　程妈从厨房探了个身出来，一手还拿着锅铲，她挥着锅铲，故意说道：“就不给你吃，你这个小子天天就晓得吃吃吃，当心胖了找不到女朋友。”
　　“我才不怕。”程嘉树毫不在意的说，说完后又小声的补了一句：“我女朋友才不会嫌我胖呢。”
　　说完，偷偷的瞥了一眼程盼，程盼正看着他们笑的正甜呢，见他望过来，眼睛还像狐狸一样眨了眨。
　　……
　　真好，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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