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梦霖铃

作者:泪烛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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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寂寞人允心还寂寞 痴情辈陌路仍痴情


      但见一只“熊猫”随手拈下道旁不知名书上的一片嫩叶,衔在口中。不是逸潇是谁?她身上穿的戴的非黑即白,连背上背的大剑都是黑白色。细看,此剑有一般剑的四倍大小,气势惊人。剑鞘通体黑色,无甚纹饰,只一道细细的白色墨迹纵横收尾,中心镶一颗夜明珠。剑不甚精致,只剑柄上以雪白刻了些荷花的轮廓。若问其名?名曰:紫电青霜。

      若问这剑的来历,便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这是她五六岁时和一群小伙伴去山上玩,在地上乱刨刨出来的,这剑十分重,约莫有一百来斤,谁也拿不动,唯她很轻松地就拿起来,便归了她。五六岁的小娃娃,能拿动这样重的东西,这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可那的确是事实。不知为何,她似乎如同赑屃转世一般,天生神力,甚至可以轻松拍断一颗粗壮的大树,还曾因此险些被当成妖精烧死。

      生在这年代,但凡是有些异于常人能力的,几乎都会被当做天神降下的灾星送到玉幽林中烧死,且美其名曰“神祭”。逸潇认为这特么简直就是瞎xx扯淡!怪道那玉幽林阴气重,妖魔鬼怪众多,那么多人无故被夺去性命,怎能无怨呢?可惜她不懂超度,若她本非什么名门子弟,大可削发为尼,学些经文什么的也好做些对人有用的事。

      她哼着小曲,脚步散漫地走着。

      正欲提起酒壶喝上一口,忽然望见一个“鹤立鸡群”的身影。但见素衣百姓中走过一位男子,衣袂飘飘,白衣胜雪。长发未曾束起,柔而不乱地披在肩头。再看形容,眉如墨画,眼若凤雏,鼻梁秀挺,唇似桃瓣。一笑倾尽天下,一泣万物同愁。举手投足间,不染纤尘。一张俊脸中总有些淡淡的愁容,如若隔世,恰似谪仙。

      这般惊人品貌,真真是个活林黛玉,只不过错了性别。倒也幸得不是女子,不然……

      逸潇看呆了,口中衔的那一片叶子不由落下。她心道:这人瞧着好生面熟,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许是我的错觉?……绛珠仙子也莫过于此了。可绛珠毕竟是神仙,在凡世,倒真从未见过这样标致人物。我若做个男子,再有他这般品貌,叫我活不过廿岁我都愿意。……什么宝钗,什么花袭人,哪里就比得上他!

      心下想时,那男子也朝她一望,正是四目相对。男子怔住了,但觉她生得极美,颇有薛宝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之风,偏又似林黛玉般风流婉转,气质如仙。不知怎的,二人皆是一惊,却并未唤住对方,即擦肩而过。逸潇且顾自赶路,却没注意到,男子似是后悔般回眸又望了望她,正瞥见她腰间的半块琅轩玉佩。他一怔,待要唤住她,她便踏剑而去。

      转眼入夜。夜色如一潭墨水笼着皎洁的月,几颗星星被月光抹亮,抬眼一望,月色清明。

      眼看就快到幺州,逸潇走的这条路,必经过一片竹林,名曰玉幽林。这竹林乃是人间阴气最盛之地,妖魔鬼怪遍地走,若没点修为,活人还真不敢走。可惜,逸潇是迷路了。……要不然她才不会走这邪门的地方。虽说她也是金仙级别的人物了,但为保险起见,还是莫要作死的好。……然而不只是苍天无眼还是她太蠢,特么的走错路了。

      她喃喃自语:“无法,无法,都走到这了,还能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更好,活着这样累,还不如死了。”死这一字,几乎就是她的口头禅。有人说死是懦夫的行为,可她倒愿做个懦夫。

      出于习惯,她握紧了紫电青霜。唯待什么东西忽窜出来,她给它一剑。只是手一用力,猛地一疼。她只微蹙一下眉,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她谨慎地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向前走,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背后似乎袭来阵阵阴风。月光映得这片竹林格外幽静,却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逸潇愤恨地想,如此美的月光,真不该落在这等阴煞之地。

      忽然,一道石破天惊的怒吼从背后传来。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紧接着,一只狼不狼虎不虎,全身长满黑毛,耳朵大得出奇的东西猛扑过来,她身形一闪,躲了过去,那“东西”又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森白的獠牙令人胆寒。

      逸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抽出紫电青霜,划过怪物的舌头,暗红色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怪物的舌头也随着飞了出去。怪物忽然发了飙,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身形忽然变得有四人高,比刚才壮了几十倍。逸潇不由得脱口一句:“卧槽!”又迅速从腰间抽出软鞭,向那怪物抽过去。谁知怪物竟是毫发无伤。

      她忙收回鞭子,又向怪物耳朵抽去,刚好紧紧缠在上面。逸潇借着鞭子跳上怪物头顶,一剑刺下去,鲜血喷了数尺,她雪白的衣襟也被染成了红色,满身血腥味。她暗骂一句“他娘的”,刚要拔出剑,怪物却猛地仰起头,她还未抓住紫电青霜,便被重重甩在了地上,嗓子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口痛得像被人用拳头攥住,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怪物抬起爪子,眼看就要将她压得粉碎,一个白色的身影却在此时忽然闪过。逸潇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拉起,又抱在怀中。她最后的意识中,看到一张极俊俏清冷的面庞和倒在血泊中的怪物,便闭了眼,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刚想起身,却又是一阵头晕,倒了下去,又忽然被一个冰凉的物体扶住。她被冰了一个激灵,便立即清醒了过来。逸潇定睛一看,扶住自己的正是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翩翩公子。

      “……是你救的我?”
      男子瞥她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声:“嗯。”
      “多谢。”她思忖片刻,又道,“请问恩公姓名?”
      男子将她扶好,答道:“姓温,名亭。”

      卧槽!这人姓温!逸潇活了十五年,从不认识一个姓温的。她很向往这个姓,它那么美,真真是起什么名字都好听……除了“狗蛋”、“铁柱”之类的。至于她自己的姓么……她只想怒吼一句“什么鬼!”她自己的姓,杀气太重了。——“屠”者,杀戮也。

      转念一想,称呼人家姓名着实不妥,又道,“表字是……?”
      温亭答道:“无字。”

      他那张脸,很俊,也很冷。一双凤眼简直凌厉得吓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不到一丝恐惧。大概这就是人家说的“任是无情也动人”罢。

      她目光胶着在温亭脸上良久,方道出一句:“可有心上人没有?”话出口,她忽然感觉自己问错了。纵是人家生得真那样好看,她这样直白地问,真显得自己智障。……父亲教导她说话不可太直。

      温亭一怔,脸颊染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绯红,倒将他冰霜般严冷的气质隐去三分,添了一分温柔。忖度片刻,答道:“没有。”

      逸潇不禁又动了玩心,捧着他的脸,展颜一笑:“那不如跟了我罢。”她这话无心,是不经意间便跳出口了。一双清澈如初生儿般的桃花眼微弯,展露笑意。

      温亭心中若有所动,仿佛一双玉手轻叩他的心门,欲推,却不推。他心中也不知该如何,只温柔地拨开她的手,干咳一声,“不要开这种玩笑。”

      逸潇正欲再问,温亭又扶她躺下,“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说罢,便转身走人。

      逸潇有些失落。静下心来看看周围的环境,是个以竹木搭建的小屋,屋内设施十分简陋,唯有一张小木桌和几把木椅,还有自己身下的小木床和一个无一点雕饰的大木柜。不过,倒也是有一番独特的清幽气象,不似那些暴发户一般奢靡,很符合逸潇理想中的居所。

      正想着,温亭不疾不徐地端着一碗汤药走来。他很小心地坐在床沿,尝了尝温度,打趣道:“……这药,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逸潇一惊,笑道:“而今我成了‘残废’了,还是你喂我罢。”

      温亭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双丹凤眼本就寒光逼人,这一瞪,真如刀子一般吓人。——史上第一个瞪起人来比屠逸潇同志还吓人的人!

      她吓得心内一震,又弱弱地说道:“那那那那我还是自己喝吧……”
      温亭其实并未生气,只是板着脸,一副似怒非怒的模样,还是将汤勺送到了她嘴边。逸潇不敢再说话,只乖乖地喝药。

      逸潇一向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药,苦的很,所以她宁愿身子多受些罪,也不愿让舌头白白受苦。

      她紧蹙着眉头,吐舌道:“好苦啊……”

      温亭一脸无奈地掏出一颗蜜糖送入她口中。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逸潇被撩到了。她一向是个爱观察细节的人,说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可以反应出一个人的为人。那些人们所不屑的东西,被她说得头头是道。温亭外表看上去是个挺难相处的人,一会儿功夫下来,逸潇瞬间感觉他该是个十分温柔的好人了。

      半晌,她又道,“为什么救我?”话出口,她面色忽一沉。

      温亭愕然,下意识去握她的手。她又觉手腕处一疼,不禁从牙缝倒抽了一口凉气。温亭细细去看她的手,忽见两手手腕处皆有瘀伤,还有些莫名凸起的肿块。她的手原本就不是很枯瘦,因此肿块也不易发觉。

      “你手怎么弄的?”温亭关切道。
      逸潇冷笑一声,“捶墙捶的。”说到这里,她眼圈不经意就红了。

      她难过时就爱捶墙——自己家的墙。自然,是那乱葬岗里稀落的房屋遗迹。总之她没给任何人造成什么伤害,她只伤害她自己——这总不会对不起谁了罢?

      温亭不好多说,只轻轻揉着她的手,时不时蹙一下眉。
      “我说,”逸潇冷声道, “为什么救我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温亭抬眼,见她目光冰冷,又不敢盯着看,低下头,“见死不救非君子。”
      “君子?”她心中莫名添了几分酸楚, “呵,我这等低贱之人,哪里配得上你们这些君子来救!” 她分明不想出口伤人,只是多年来习惯独自一人,也就差不多忘记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也忘记了如何留住愿意关心自己的人。

      言语间,她泪水已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几乎就要落下了。她的话并无恶意,只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伤心起来。她不能让人看见她伤心,她只能把伤心化为怒意!可她从来不恨谁。

      “让我死了不好么……”一大包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温亭不语,只留下一句“不要乱跑”便走出小屋。

      逸潇苦笑,便只呆坐着了。她不知自何时起变得喜怒无常,总是……莫名其妙地难过。旁人不让她哭——父亲觉得哭是很丢脸的事!父亲不许她哭,更不许她在外人面前哭。为什么?因为会给他们屠家丢人!没,人,在,乎,她。起码身边的人没几个在乎她。

      历经此事,她忽然觉得,有些时候,“陌生人”比所谓“亲人”要好上千万倍了……

      若能埋在“陌生人”的世界里过完这一生,该多美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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