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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晚上,邓蒙蒙跟着刘晓玲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
酒店里的环境很好,木质的地板仿佛刚打了蜡,光洁锃亮,窗户很大,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床也很大,洁白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巨大的豪华吊灯悬在装饰精巧的天花板上。
刘晓玲将包丢在床上,随后就去了浴室卸妆,她边将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便笑着对邓蒙蒙说:“这地方怎么样?你沈叔叔给我订的。”
邓蒙蒙走到窗边的一个藤条躺椅上坐下,她拿起椅子上的抱枕,丢在一边,淡淡地开口:“你们在一起了?”
“哎哟,你说什么呢?”刘晓玲嘴上嗔怪着,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她将眼睛上的眼线睫毛膏眼影都擦去,露出了深深的鱼尾纹。
“他不是什么好人。”邓蒙蒙开口道:“你跟他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
“得了。”刘晓玲已经将脸都洗干净了,她坐到床上,找到空调的遥控器,一边摁下一边说:“我跟沈建国,还有你妈妈,我们三个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可比你了解得多,你还小。”
邓蒙蒙知道多说无益,她看着刘晓玲成熟丰腴的身体映在雪白的床单上,眉眼间逐渐染上了一层阴影,她突然想起了沈远跟她说过的那番话,于是将手机拿出来,给沈远回了一条短信;好。
沈远正将喝得烂醉的沈建国丢到床上,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的沈建国,厌恶地冲到卫生间洗了洗手,这才拿出手机,看到邓蒙蒙的那条短信。
简单的一个好字,却让沈远的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他脱掉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走进卧室后,他将衣柜里的两格抽屉打开。
相册,全是相册,每张相片上都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抱着沈远,在游乐场,在公园,在海边,笑的温柔又慈爱。照片已经有些旧了,而陈旧的,不止有照片,还有回忆。
沈远的妈妈叫刘萍,他记得刘萍死的那一天,沈建国脸上的惊慌失措,真是奇怪,他想,沈建国平时往死里打刘萍的时候,不见惊慌,不见恐惧,那一天,沈建国却怕的像一只恨不得钻进下水道的老鼠,肮脏又恶心。
善良的人都变成了鬼躺在地底,地底的恶鬼却游荡在人间,哪有这个道理呢?沈远想。
他看了一会儿照片,便用钥匙将抽屉锁上,上床睡觉了,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内心忽然得到了平静。
第二天,刘晓玲就回去了,她晚上跟邓蒙蒙说了很多话,像是得到了第二春的女人,从头到脚都开始滋润。
邓蒙蒙很不喜欢这种状态,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跟沈建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几周后,是中秋节,学校放三天假。高二高三学习紧张,因此,只有高一才真正实打实地放了三天。
邓蒙蒙在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汽车行驶三个小时,终于到了刘晓玲的化妆店,邓蒙蒙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往里面看。
刘晓玲正在帮一个女人盘头发,没注意到她,倒是那个顾客看到了,笑着对刘晓玲说:“那有个女娃看着我哩,是不是看我漂亮。”
“当然是了,我的手艺,你还不放心。”刘晓玲说完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邓蒙蒙,便给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先回家。
能回家自然是回了,只是邓蒙蒙没有带钥匙,她不想去店里,里面有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她很不喜欢,于是在巷子里绕了个圈,坐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外的椅子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丽人化妆”,等刘晓玲忙完她就过去拿钥匙。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奶奶,她带着老花镜睡在收银台后打盹,店门口有一条大黄狗,像是怀孕了,肚子大的有些畸形,它先是围着邓蒙蒙转了几圈,鼻子嗅了嗅,像是认出了邓蒙蒙就是这片的人,这才趴在了邓蒙蒙的脚边,眼皮耷拉了下来。
邓蒙蒙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来,头顶黄白相间的塑料屋檐,一点点褪去阴影,阳光越来越柔和,也越来越红,就在这残红渐浓间,她低着头,看见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虽是黑色,却仍旧可以看出它的整洁。
帆布鞋上一双脚踝骨节苍白,一直向上延伸,便是一条米色的休闲裤,长而直的双腿站出了少年的阳光与爽朗。
沈远缓缓地蹲下来,这下,他只能抬头仰视邓蒙蒙,他浓浓的眉毛舒展开来,调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等我吗?”
邓蒙蒙别过头,不理他。
“丽人化妆”里却传来了刘晓玲的笑声,很清脆,像是散落了一地的小珠子。邓蒙蒙往前一看,就看到了沈建国,他坐在一张紫色的布沙发上面,刘晓玲身姿摇曳地站在镜子前,从镜子里看着沈建国,眼里有调和的浓情蜜意。
“什么时候?”邓蒙蒙突然直视沈远:“快点吧。”
沈远笑了笑,两人一起看向“丽人化妆”。心里各自有着盘算。
刘晓玲拉下店铺的卷闸门后,走出两步,才看到站在便利店门口的邓蒙蒙,她奇道:“蒙蒙,怎么没回家?”
邓蒙蒙转身不看她,低声道:“没带钥匙。”
“你这孩子。”刘晓玲笑道:“你就在这等了我好几个小时啊,从小就闷。”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响声。
“诺,你跟小远先回去,我去买个菜。”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欢欣地走远了。
沈建国跟在了她的身后。
邓蒙蒙拿着钥匙,看了沈远一眼,说道:“走吧。”
沈远跟在后面上了楼。
开门后,邓蒙蒙将书包里两件换洗衣服都拿出来,用衣架晾了起来,客厅外是一方窄窄的阳台,阳台外是生满了铁锈的防盗网,上面挂了很多衣架,她将衣架也挂在上面,随后就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沈远一个人在狭小的客厅里转了转,今天的风很大,吹的阳台上的衣带猎猎作响,他走到阳台,一阵大风刮过,便有什么东西被吹落了下去,他伸头往下一看,见一个晾着黑色内衣的衣架正躺在楼下的阳台上。
内衣缠绕在衣架上,布料被洗的有些僵硬,牢牢地杵在楼下阳台的角落里。
沈远想了想,便走到邓蒙蒙的门前,轻敲了几声。
没有人理睬他。
他平静地开口:“你们家的衣服掉下去了。”
依旧没有人理睬他。
“掉的是内衣。”沈远说:“掉在楼下的阳台上,我建议你尽快捡上来。”
邓蒙蒙在房间里,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她不知道,沈远怎么能轻易地说出内衣两个字。她也不打算出门,她想,掉就掉了,大不了不要了。
“我现在要下楼,去帮你捡。”
沈远在门外一说完,邓蒙蒙就听见了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拉开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心中暗道了一句无耻,接着便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开了卧室门。
刚一出门,静静守在门口的沈远就将她的双手牢牢钳住,他单手将她死死地按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将房门关上。
邓蒙蒙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也满是怒气,她瞪着沈远:“卑鄙。”
“承让。”沈远客客气气地说完这句话,便将她放开来,随意地说道:“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有人吗?”与此同时,有敲门声响起。
邓蒙蒙走到门口,她通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的人脸,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妇女。
她警惕地隔着门问道:“是谁?”
“晓玲啊?”外面的人似乎也没听清,自顾自地喊着:“开门呐,你的胸/罩掉我家里了。”
此话一出,邓蒙蒙觉得脸上红的要滴血,她知道沈远站在她身后,因此,整个后背也像放在火上炙烤般,烫得她心慌。
沈远见邓蒙蒙趴在门上,迟迟不动作,于是上前去,将手覆在邓蒙蒙的手上。
邓蒙蒙本是紧张地抓着门把手,此时手被人一碰,便应激性地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
沈远半点不见外地将门打开,看清了对面的妇女,还有妇女手里拎着的一个干硬的、黑色的内衣,他礼貌地开口:“不好意思,刘阿姨出去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邓蒙蒙看着沈远的脑袋,圆圆的,上面长着毛茸茸的头发,头发带点茶色,窗外有风吹来,红色的夕阳洒在那颗脑袋上,她看着看着,突然就很想用一把刀,切开这方头颅,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这样的阴暗又虚伪。
“啊呀!小芳!你怎么上来了?”买菜归来刘晓玲笑容满面地对张翠芳说。
说完后,她便看到了张翠芳手里的内衣,便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正拎着大袋小袋的沈建国,有些尴尬地推了推张翠芳:“你先下去,我明天再去找你。”
张翠芳眼神不善地看了沈建国一眼,见他一双狭长的吊梢眼,眼里一片浑浊,脸方方正正的,腮帮子却鼓了起来,显得很不协调,当下便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只意味不明地看了刘晓玲一眼,然后才下了楼。
“刘姨,你们回来了。”沈远将门拉开来,微微侧了个身,等刘晓玲二人进去后,他便将门关上了。
刘晓玲一进门便直奔厨房去,她边系围裙边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嘴里念叨着:“哎哟,要晚了要晚了。”
邓蒙蒙走进厨房准备打下手,却被刘晓玲赶了出来:“不要你,不要你,咱们这厨房本来就小,两个人都转不开身,你去客厅,给沈叔叔倒杯水,陪他聊聊天。”
“蒙蒙,快来,让叔叔好好看看你。”客厅里的沈建国也喊了起来。
沈远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阳台上,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沈建国,他那么安然地躺着,脸上带了几分得意,好像又找到了一个终身伺候他的保姆,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客厅很小,邓蒙蒙无论坐在哪里,都免不了和沙发上的沈建国面对面,她索性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阳台上。
沈建国还在侃侃而谈:“蒙蒙啊,我还记得你妈妈死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跟个小豆芽似的,现在长得这么高了......”
“蒙蒙啊,叔叔可是很喜欢你的,要不是邓利,叔叔早就跟你妈妈在一起了,你也不用跟着邓利受苦了......”
“蒙蒙啊,以后就好了,以后咱们一家四口,可就团圆了,你看今天就是中秋节,可不就是巧了嘛,真是应景......”
邓蒙蒙坐在凳子上,吹着微凉的秋风,眼神深沉地看了看被乌云挡住的月亮,她想,不,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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