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青春

　　早上还灰蒙蒙的天，到了中午已经放晴，气温慢慢升高，轻风微微吹来，感觉太阳照的暖烘烘的，沿着这条宽阔的马路我们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慢慢的感觉除了人多点以外其它的和我们县城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感觉街上的人穿着打扮明显比县城的洋气很多。尤其是遇到好几拨三三两两跟我们差不多大的，高中模样的高中生，穿着校服神气活现的招摇过市，跟他们一比，像是闰土进城看到了鲁迅，感受到了这种阶级和地域的落差。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走累了，看到地图离市中心已经很近了，又过了一个路口，忽然柳暗花明，真的走到了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可能中国的这些三四线城市的广场都差不多，名字也都差不多。我们这个三线城市也不例外，名字就叫人民广场，广场中心有一个抽象派的雕像，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除了特别大以外，想不到什么比去形容这个广场。广场的西面是一条商业步行街，气派的市政府就在广场的北边，广场还有个地下商场，包括一家大超市和一条地下商业步行街。
　　因为是冬天有些冷，所以广场上冷冷清清的，人都在地下逛超市或者逛街。超市叫银座超市，马路对面还有家大超市叫做九州超市，听名字都像是日本来的，不知道跟日本东京银座有什么关系，应该没啥关系。
　　我跟闰土都走的又累又渴，在广场上坐了一会觉的有些冷了开始下去逛超市，第一次去这么大的超市还是充满了好奇，只是逛来逛去什么都买不起，也看什么都觉的贵，最后觉的什么不买就这样出去有些“丢人现眼”，最后很“奢侈”的一人买了一罐可乐。
　　从超市出来以后，我们两人坐在广场边上的石凳上喝哈尼买的可乐，这时看倒广场上走过一对郎才女貌的情侣，闰土学着课文《陈涉世家》里的陈胜感叹到：“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
　　我觉的好笑，问他：“你要感叹也应该学项羽或者刘邦才对呀！应该说‘彼可取而代之’或者‘大丈夫生该如此’！你不知道陈胜没有好下场吗？”
　　闰土笑了笑没有说话，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可能那一刻都突然觉的能在城市里出生和长大多好。
　　下午又接着逛，一路游街看店，只不过大部分店都觉的自己太寒酸不敢进去，路过一家电影院的时候闰土提议进去看看，我们在电影院门口犹豫了很久，看了三个穿校服的高中生进去的时候我们也跟着他们假装是一起的混了进去，进去的第一感觉是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能来的，看到屏幕上的票价的时候虽然有些心理准备还是吓了我们一大跳，居然是八十块钱或者六十块钱一张票，瞬间就感觉连花两块钱买一张盗版碟都舍不得的我们，怎么会有人奢侈到花八十块钱去看场电影，这顶的上我们半个月的生活费了。整个售票厅也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在那三个高中生买完票离开柜台以后，售票员坐在柜台那对我们也爱理不理，我们感觉到了尴尬也很快落荒而逃。
　　一路上我们又感叹了好几回，明白了为啥几百年前就有人感叹为啥“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了。出生在厕所里的老鼠就是和出生在仓库里的老鼠不一样。
　　到了傍晚，我们开始找我们能消费的起的地方吃饭，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不想吃饭的时候觉的路上小饭馆小吃摊还挺多的，想吃饭的时候发现都不好找了，闰土提议说学校周围肯定小饭馆多，并且还便宜，所以我又拿出地图看看离哪个学校近。看到这个城市唯一的一所大学就在附近。于是我们往这所大学的方向走去，说是大学，其实就是个师范学院，感觉地图上挺近，走起来走了好久才走到，当我们又累又饿的终于走到学校周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放寒假的关系，好多小饭馆都没开门，我们两人转了一圈找到一家正宗皖北牛肉板面店，一人吃了碗牛肉板面，第一次吃这种安徽风味的面条，感觉比我们学校门口卖的挂面好吃多了，不过太咸太辣，吃完觉的特别渴，特别想喝水。
　　走了一天，也都累的走不动了，学校周围还有好几家网吧，发光招牌在晚上显得霓虹闪烁，我们进了一家问了问价格还算可以，不过要上通宵得等到晚上十一点，还得四个多小时。于是我们在网吧坐了好久，转悠着看着别人玩游戏或者看别人聊天，虽然看别人在那聊□□招来了往往都是厌恶的表情，可是我们也不在意。等到了晚上十一点，才一人开了一台机器开始上通宵。
　　可能今天走的太累，到了半夜两点多觉的特别困，有些撑不下去了，可是再累也得坚持着，好不容易上回通宵不能这么浪费了。最后熬到五点多实在撑不下去了，趴在电脑前一睡就睡过去了，等到被网管喊起来，才知道已经七点多了。
　　我们两人又在市区逛了一上午才坐车回到县城，在县汽车站我们两人分手，各自坐城乡客车回自己的老家。
　　寒假里的一次出游就这么结束了，熬了几天无聊的日子终于到了年底，外出打工的慢慢回来后村里热闹了一些，主要是打牌赌博的多了起来，我也开始找那些小学同学或者邻居开始天天斗地主斗到半夜，过完春节，外出打工的走了以后，重新又变的无聊，不过还好，终于快要开学了。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这半个月是最让人讨厌的，感觉热闹离自己一天一天远去，也一天更比一天觉的冷清。
　　从正月初三开始，第一波人就开始离开了，着急赚钱的就该返厂的返厂，该回城市的回城市。过了初六，当地的各种大厂小厂就开始开工了，过了初八，小学初中高中的就开始寒假补课了。最后剩下自己还无所事事，觉的有些多余。
　　人生第一次觉的放假放的太长了，开始人生第一次盼着开学，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恶劣的环境让人各种讨厌，可是回到家以后又开始不适应，还是觉的跟这些同学在一起才有些人生的乐趣，可能怀念的不是学校，怀念是那群同学，怀念的是那些相互吹牛扯淡同甘共苦的时光。
　　过完元宵节我们就要开学了，每年的元宵节比春节还热闹，因为元宵节是个放烟花的节日，哪怕是在我们这种经济不发达的地方，每年元宵节都要放烟花的，每个村都会放，每个厂子也都会放。
　　以往的时候，每当过了元宵节心情都会极度低迷，就像红楼梦里开头提到的那句诗一样“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主要因为没做完作业，害怕开学，害怕去学校。现在到了中专，当没有什么寒假作业了，也没什么学习压力的时候，再到开学的日子，心情突然变的高兴起来，不再有开学恐惧。
　　年前的时候，学校寄来的家庭通知书送到了我们大队党支部，我们村的会记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专门送到我家里来，不过幸好当时只有我在家，看到糟糕的成绩单和康师傅给我的评语，当时就决定要让我父母永远毫不知情，我偷偷的篡改了成绩单然后藏了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不想让他们脆弱的心灵受到我成绩太差的打击，就让他们对我的中专学习依旧充满美好的想像吧！
　　开学以后发现我们班好像少了好几个人，上了半年学了还有好多人不认识，我们宿舍也少了一个，这时才发觉从入学到现在短短半年时间，我们班少了差不多十几个人。刚入学的每个班接近六十个人，挤的第一排靠着讲台，最后一排靠着墙根，依然觉的挤。
　　现在发现还剩四十多个，教室开始变的宽阔起来，教室后排空的地方差不多可以打羽毛球了，后来发现这不是我们班特有现象，而是整个学校普遍现象，我们班还算退学少的，有些班直接少了一半，简直就像梁山好汉远征方腊一样，还没开打九损兵折将少了一大半。可能人太少了浪费师资，开学没几天又开始分专业，直接从刚入学的十个班减成九个，哪怕少了一个班，可每个班都差不多都才四十多个人。
　　康师傅安慰我们说，第一学期退学的会多一些，不过不用担心，不会照着这种速度退下去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固定下来了，以后就慢慢没人退学了。
　　这个学期开学后又重新分了一次专业，也等于重新分了一次班，从纯理论学习开始学专业理论知识了，不过对我们班影响不大，我们学校主要专业是机电一体化，我们班大部分都是学机电一体化的，而其他的就业班经过一个学期的理论学习以后就要细分几个“实用”的专业，首先还是机电一体化班，在我们的理解里，所谓的机电一体化就是机械和电子都学的专业，从清华大学到中专技校都有的专业，什么都学就等于什么也学不到，什么工作都能干，又能去机械厂又能去电子厂，不知道学什么专业的都留在了机电班。第二就是电子班，具体专业名叫什么都不清楚，反正就是以后打算去富士康这种电子厂上班的，因为女生学机电感觉不合适，所以女生不知道该怎么选专业的都选的电子班，也成为除机电一体化外，学的最多的专业，第三个就是电焊班，电焊谁都知道是干啥的，属于在农民工里赚钱比较多的工种，感觉这不是一门专业，而是一门手艺，不知道天天在教室里能学到啥，所以学校忽悠这群学生的时候，说学的不是普通电焊，而是气焊，氩弧焊、埋弧焊、钨极气体保护电弧焊、等离子弧焊等一大推不明白的术语。又是能在海底给潜水艇焊，又是能在天上给飞机焊。说的好像学两年都能成为尖端技术人才似的，忽悠了一大群想要快速发家致富的学生学习。
　　不过学电焊的清一色是大老爷们，学习风气差，不良少年多，一个女的没有，被称为和尚班，光棍班。分专业没多久成了退学率最高的一个班。
　　还有就是专门给女生设服装设计班，说是学的是服装设计，其实也就能学学服装裁剪，进了工厂就会发现学一年不如在工厂练三天，属于未来打算去服装厂当缝纫工的学生学的，不过女生学习的热情不高，没几个报的，最后由于学的人太少不足以组成一个班，所以和幼师班合成一个班上课，上主课的时候在一起，学专业课的时候就去专业课教室学缝纫。
　　还有一个专门给女生设的幼师班，顾名思义是培养幼儿园教师的，感觉是我们学校最高端的一个专业了，虽然可能是看孩子的，可是还是教师，跟我们这些未来的电焊工缝纫工等农民工比起来还是觉的高端一些。学的是唱歌跳舞等未来教小孩的东西，由于和服装班在一起是唯一一个纯女生的班，所以成了我们男生眼中最神秘也最想去的班。
　　由于我们学校的专业男女比例反差极大，机电电焊等一个女的学的都没有，成了所谓的和尚班和尼姑班，学校为了防止阿Q调戏小尼姑，所以服装幼师班特地放在一个远离电焊机电班的地方。
　　最后我们学校还有两个奇怪的专业，说奇怪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个是预备役班，一个是农村干部储备班。

　　第一次知道我们学校还有预备役班还是在刚入学不久，经常看到三五成群穿着军装的学生在学校里走来走去，感觉到很奇怪，这学校什么时候成军校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只是预备役学生。想不到这个也可以是一个专业，刚来的时候我们班也有几个来这上预备役班的学生，看上去像社会不良少年，还是那种父母管不了的类型，据说这种不良少年送到部队去管一管可以脱胎换骨，比送到杨永信那里被电一电还管用，所以父母也热衷于把这些小皇帝送去当兵。
　　但是，在城里可能是这样，在农村可不是你想当兵就能当上的。
　　一直以来，当兵和上大学都是农村青年摆脱农门进而鲤鱼跃龙门的两种途径，只不过慢慢的考大学越来越容易，只要的的高考分数够了，你想去哪里都行，而当兵却越依旧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我上初中的时候也有过戎马倥偬的梦想，上初三的时候还专门打听过征兵的条件，感觉自己体检没问题应该可以当上，当有一天我对我父母说出自己的打算的时候，我记得也父亲长叹一声说：“当兵不好当啊你！我们家又没关系，想花钱托关系都不知道该给谁送钱，能找谁去！”看到他们落寞的神情，从此以后，我也就没有了这种打算。
　　这是一件挺奇幻的事情，据说在日本，韩国，台湾等地服兵役都是躲都躲不及的苦差事，在中国成了香饽饽，虽然现在没有打仗的风险，可是去当几年义务兵大部分都还得回来，图什么呢！
　　我跟闰土，小刘磊等讨论过这个话题，基本上达成了一个共识，不托关系不花钱是当不了兵的。
　　首先，当兵需要三个最基本的条件，第一就是年满十八周岁，第二是高中及以上学历，第三就是体检合格。所以预备役班存在的原因就是混一张中专毕业证和熬到十八周岁。然后就可以去征兵了，按理说我们这些人都有资格，看上去要求挺低，似乎挺容易的，操作起来就没戏了。
　　这三个条件只是有了征兵的资格，能不能当上还得看自己的家庭关系。
　　在我们这个以人口多而著称的人口大省，每个村每年也就有一个名额，让谁去不让谁去，村支书有很大的权利，因为他可以在政审上做文章，说你政审不合格，你只能干瞪眼。
　　后来才知道虽然当几年义务兵能成为军官的少之又少，大部分只能选择退役回家，但是入伍以后可以入党，这样回来以后就进去了党支部，进入了一个村的权力决策层，有了当村支书的资格。这可能就是人人挤破头都想要去当兵的原因了吧！
　　我们学校预备役班的学生跟我们上的课很不一样。可能上的大部分是政治课，别的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每天七点都在那里看新闻联播，比起我们只能干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有意思多了，也让我们羡慕不已。平时穿迷彩服，有时候也穿没有肩章的士官服，穿着出去还是很唬人的，尤其是三五成群出去的时候，这样统一服装的结果是打架比较团结。
　　我们以为在这上三年预备役再去征兵会容易一些，后来毕业时才明白跟普通的高中生中专生没什么区别，除了跟县武装部的混了个脸熟以外，还是得拼关系。
　　最后也是最奇怪的农村储备干部班，听名字像是培养村长村支书的，可是到底是干啥的一直也没弄明白，貌似招生的生源不限年龄不限学历，小学毕业的也有，文盲也有，可能是学校搞的一个成教班！这个班的学生也有点怪，感觉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大部分年龄也跟我们差不多，但是有几个年龄超过二十的也混在里面，看上去像是伟大领袖当年写的《湖南农□□动考察报告》里盛赞的农村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急先锋。很怀疑他们毕业以后能当什么样的“储备干部”。
　　开学以后，我们班名称也从04级一班改成了04级机电一班，正式开始了专业课的学习。
　　当我们交了六百多块钱的书本费最终就发了几本专业课书的时候，有了一种被学校吃回扣的感觉。看到隔壁高中部的学生堆的满满的像小山一样的书，再来看看我们，每人桌头孤零零的放了五六本，连练习册都没有。睡觉的时候都遮挡不住自己。
　　不过看到专业课课本的时候还是有了要好好学学的打算，不过这样的热情也就维持了一节课，没过几天又重新堕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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