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青春

　　在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也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在这里感觉格外的冷，虽然没有东北西北那里动不动就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天气，可是最冷的时候也到了零下十几度，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从教室到宿舍都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经常在教室里冻的连手都不敢伸，在宿舍里也冻的全身都裹在棉被里，不敢伸头。
　　每天早上起床以后围着操场跑三圈以后，几乎个个都汗流浃背，坐在教室里不到半了小时流过的汗似乎又变成了冰，有种浑身上下结冰的感觉，早上前几节课坐在教室里跟坐在冰窖里一样，两脚冰凉，唯一能做的只有跺脚来取暖，跺脚的多了就成了噪音，不仅楼下的上来提意见，楼上的跺脚也影响到我们。最后康师傅三令五申都警告我们，上课不许跺脚，再冷也都得忍着。
　　可是光忍着也解决不了问题，时间长了就变成冻疮，严重的又疼又痒。大多数只能拖到放寒假回家用热水慢慢烫好。在学校里只能盼着春天早点到来。
　　慢慢又有许多学生趁着课间十分钟出去跑步，跑步十分钟积攒的热量也就能持续二十分钟左右，一节课前半段还有点热乎气，到了下半节课双脚又会变的冰凉。最怕的还是下雪的时候，在我们这种地方，雪下到地上一半变成水，只有薄薄的一层是雪，出门走一圈，鞋子不是特别防水的话基本上整个脚就湿了，穿着半湿的鞋子上课两只脚仿佛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只能靠着身体的体温慢慢烘干。这个过程简直像是在受满清十大酷刑。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有些苦难分两种，一种是激发人的斗志的，还有一种是让人逆来顺受的，而这些恶劣条件带给我们的应该是第二种。唯一能盼望的就是早点放寒假，早点回家。所以当期末考试终于来的时候，我们也终于觉的快要熬出了头，有种万里长征终于快要走到延安的感觉。
　　期末考试考两天，第一天考语数英，第二天考物理化学，每个年级考的也不一样，但是都是这两天，考完也没有立刻放寒假，而是要等着高中部得一块放。
　　由于时间还没到，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放寒假放的太早显得课程太少，回去也不好跟家长解释，要等到腊月初十以后。考完还要统计分数和总结这一学期的学习成果。
　　感觉统计的毫无必要，语数英还好，物理化学就学这一学期，下学期就分专业了，开始学专业课，学了一个学期的物理化学感觉就是装装样子，还总结个什么劲。
　　不过考试成绩出来后，结果还是很出人意料的。虽然没有按成绩搞总排名，可是各科成绩出来的时候，谁的成绩好，谁的不好还是一目了然的，这次考试成绩最好的居然不是平时看上去特别努力苦学的那些学生，尤其是我的同桌一阿瞒！别看平时摇头晃脑的又是背英语又是学数学的，成绩出来后感觉勉勉强强只能算是中上游。可能也说明初中成绩不好跑到差生堆里也依旧成绩不好，一个矮子跑到矮子堆里也成不了大个子。
　　我们班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最好的居然是平时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一个差生。这个差生叫做柴震，是这个学期快过了一半从就业班转过来的，看上去一副吊儿郎当的颓废模样，刚转来时我们宿舍刚好有一个退学的，所以住到了我们宿舍，在班里临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自己一个人没有同桌。平时也不爱说话，在一个宿舍住了半个学期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上课睡觉的时候多，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成绩好的。可是考完试才发现，好几科的成绩排名第一，这一下子令我们刮目相看。毕竟人不可以貌相啊！学习成绩这么好干嘛还来上中专呢！他身上的这种反差开始对他产生好奇。关于他的故事，在第二学期跟他熟悉了以后，才慢慢了解，也正是从第二学期开始，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中，我在中专的第一学期就这么结束了。
　　放寒假的时候离过年差不多快还有二十天，整个县城已经有了点过节的气氛，我们也大包小包的把行李都拿回家，说是行李其实也就指一学期没洗的被子和一冬天没洗的脏衣服，被子大部分都没有被罩，盖了一学期都硬的跟铁一样，达到了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的感觉。而衣服大多一个冬天没洗主要是因为没有洗衣粉，也并不是因为穷买不起，而是都不买都想用别人的，不管谁买一包洗衣粉，不到半天就被人半借半抢的用光了。最后弄的谁都不想买，冬天的衣服又厚又难洗，洗一次冻的手都没知觉了。
　　最后只能将就着穿到放假拿回家洗。大多数都是穷学生，好多人冬天穷的只能买的起一件大袄或者羽绒服，所以一冬天都穿着没洗过的是大多数，经常看上去油光闪闪的。
　　放假那天，学校门口热闹非凡，学校位于县城西面的城乡结合部，离汽车站比较远，而且学生好多都拿着行李，拉客三轮摩托车都跑到学校门口拉客，汽车站发车的城乡客车也纷纷开到学校门口拉学生回老家，从县城到四面八方各个乡镇的客运班车有十几班，好多没放学就在门口等着，每辆走的时候都坐的满满的，给人的感觉是春运一下子就来了。从学生放假开始几乎就进去春运了，到了一年中的旺季，所以司机一个个都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也不怕被交警查到超载。塞到实在塞不下为止，有些还绕小路避开交警，没出什么大事故简直是奇迹。
　　当我扛着一个大包和一个小包挤着客车回到故乡的时候，一下车有了鲁迅在《故乡》里形容的回故乡的感觉。在我们北方的农村也是这样，在深冬，也是苍黄的天底下，一片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丝活气，都在外面打工或者上学，到处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从下车的地方到我们家还得步行半个小时，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憧憬着什么时候才能荣归故里，而不是这样灰溜溜的自己背着两包破烂自己走回来。
　　回到家里没几天立刻感觉到了什么是寂寞空虚无聊和堕落，在学校，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跑步，回来以后一天起的比一天晚，虽然晚上睡的差不多晚，但是早上越来越起不来，从七点到八点再到十点，最后起床以后可以直接吃中午饭了，放假前制定的寒假计划也烟消云散。
　　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个想法是今天能干点什么好消磨时间，离过年还有接近二十天，村里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一个也没看到，外出打工的都还得接近半个月才能回来，一天到晚想找个人打牌都找不到，唯一有点人气的就是镇中心每五天一次的集市，放假后第一个逢集的日子特地起的早一点，骑着自行车走五六里路到集市上逛一逛。到了年底集市上比平时热闹一些，最明显的感觉是卖春联卖年画的变多了，还有就是卖盗版影碟的也变多，坐在卖盗版影碟的摊位前一张一张的看有没有什么吸引我的电影，挑来挑去很难做出决定买哪一张。

　　最后在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家话吧，想起了给闰土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干什么，临放假的时候闰土给我留了一个电话，想联系他的时候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到他，不过电话号码不是他们家的，那时候电话还没在农村普及，他们家比较穷还装不起电话，电话是他们邻居家的。他们邻居家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发小，从小混的比较熟，熟到天天在他邻居家看电视的地步，闰土邻居明显比闰土家有钱，不仅有DVD，盗版碟也很多，家里还装了大锅盖天线，可以收几十个台，不像闰土家只能收两三个台。
　　打到他邻居家的时候，他的发小让我等一会，他去闰土家喊他，我告诉他我五分钟后再打过来。
　　过了五分钟我又打过去，闰土告诉我他还没起床。
　　“都已经下午了，你怎么还没起呢？”
　　“唉！没事起来做啥啊！多睡会也少吃顿饭，这样省点粮食。”闰土打了个呵气说道。
　　“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呀！在家里闲的没什么事可做吗？”我接着问。
　　“除了天天看电视也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啊！”闰土又叹气到。
　　说到这我也突然不知道该说啥了，总不能也跟着叹气吧！就在打算要挂电话的时候，闰土在电话那头突然提议到：“没事要不我们进城逛逛去吧！”
　　闰土说的进城不是去县城，而是去我们这个城市的市区，进城就是像陈奂生那样进城，作为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长这么大去过最大最繁华的地方就是我们县城了，对大城市的想像都来自于电视剧里营造的假象。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曾经好多次提出要去市区逛逛的打算，不过一直由于缺钱也缺乏勇气一直没有去成，虽然在全国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四线城市，但是在我们眼里已经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了。
　　这次在电话里听到他又提出这个计划，我也很快附和到：“好啊！要不要把小刘磊也喊上！”
　　当时我们在宿舍里有这个提议的时候是三个人一起提议的，我觉的要去应该拉他一起去，否则太不仗义了。
　　闰土在电话那头为难的说：“他们家好像也没电话，你能联系上他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把他带上的打算只能搁置一边了。
　　然后我跟闰土约好明天上午九点在县汽车站门口的新华书店门口碰头，相约一起进城，一起当回陈焕生。
　　由于我们家在县城东面，闰土家在县城西面，离县城也都很远，我们得先花八块钱坐城乡客运车到县汽车站，然后再花十块钱坐县际客车到市汽车站，来回车费成本不少，所以打算在市区过夜。为这次旅行一共准备了五十块钱。没敢对父母讲我要进城，讲了就不让我去了，只是对他们说要去一个同学家看看。
　　到县汽车站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下车以后看到闰土已经在新华书店门口等我了。闰土为了进城特地穿了一件新衣服，看上去没那么土里土气了，我向他招了招手。他跑过来以后两人一起在马路上等车。
　　从我们县去市区的客车一个小时一班，由于没那么多人进城，哪怕是现在到了春运高峰，坐车的人也不多，售票员从客车从汽车站一出来就站在门口把身子伸出窗外大声吆喝揽客：“进城的上车了，进城的上车了”。
　　声音大的好几十米以外都能听到，给人的感觉似乎是错过这班车就没下一班的感觉，不过拼命的吆喝也只是想多拉几个，看到有带行李的就问：“进城吗？进城吗？”。
　　我们两个就坐着这样的客车一路上看着路边的风景，心里充满着对城市美好的期待进了城。
　　从汽车站出来看到也是灰蒙蒙的天，满街的乱哄哄的人流，出站口看到人就过来拉客的中老妇女，虽然看上去环境比较糟糕。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滚滚红尘吧！这才是大城市的感觉啊！像所有农村土炮第一次进城一样，看什么都觉的新鲜。
　　从汽车站出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来的时候特地还带了一张市区地图，这地图是从初中的地理读本上撕下来的，是好几年前的市区图了，看上去到处大变样，好多跟地图完全对不起来。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们沿着马路看着地图往市中心走去，去最繁华的地方看看大城市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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