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是重生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这个家族、子嗣为重的年代，若是有哪个寻常女子得知自己的兄长正打算对自己下绝育药，即便不至于天崩地裂，也是得缓上好一阵子。
　　可林嘉姣连一丝多余的心力都懒得给，反倒是坐在她面前的中年女子有些担心。
　　“小姐，这可是人伦大事，要不我们……”
　　“把这件事透露给林大人知道就行了。”林嘉姣摇摇头制止了眼里露出煞气的中年女子，她见中年女子似是还有话说，索性摊开来解释。

　　“他若是想同季家结亲，我能不能生子都没有丝毫影响，他又何必使这种损人不利已、还有可能埋下后患的愚蠢手段。”
　　“而他若是不想，”林嘉姣面上浮现出一个一闪而逝的冷笑，“我就该病逝了。”
　　“嬷嬷你想，一个是未过门就病逝的未婚妻，一个嫁是过去多年无所出的的正妻，到底哪个更能维系两家姻亲情谊呢？”
　　刘嬷嬷动了动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林嘉姣亲母小吴氏的贴身丫鬟，打小一块儿长大，在小吴氏出嫁前夕不慎染上咳疾，被打发去了乡下庄子修养，后来索性在庄子里和个汉子成了亲，扎根下来，直到最近林嘉姣快要出嫁，才被吴家召回来，说是要做林嘉姣的陪房。
　　是以对于林家父女、兄妹间的关系恶劣虽早有耳闻，却也在亲眼见识以后心惊不已。

　　林嘉姣没理会她的震惊。
　　“告诉外祖母，我明日得去吴家一趟。”说着她坦然迎上了刘嬷嬷的眼神，用手向上指了指，“嬷嬷可千万把话尽快传到，晚了怕是要变天。”

　　程福匆匆跨进院门，连汗都没抹，向季景睿禀告道：“世子，明少爷昨个晚上去了多子巷，还赏了几个闲汉一些小玩意让他们闭嘴。”
　　说着他从腰囊里摸出了几个金瓜子，却不是寻常打赏的金银顽物，正反都有能工巧匠篆刻了福禄。
　　多子巷？
　　季景睿有些狐疑，他也听说过多子巷这个名头，但那里却不是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巷子原不是这个名称，只因里头四通八达、弯弯绕绕和迷宫一般，被不少大户人家专门用来置外宅，便是有悍妇找上门来，也好靠着地形走脱，又因里头的女子不少是有了孩子后被接进大门的，便被不少人谑称为多子巷，原本的名称反而被遗忘了。

　　“你查了他昨晚去哪间宅子了么？”
　　“查了。”程福说着忍不住笑，“明少爷出手这么大方，不知被多少人看在眼里，别说今个去问，怕是十天半月后都有人记得。”
　　季景明天真不知事，只以为厚赏能封嘴，却不知道这赏太厚了也会留下祸患，说着程福龇牙咧嘴的有些心疼。
　　那几个金瓜子其实是做祈福压身用的，工序费远远高于本身价值，为了从几个闲汉手里赎回这几个小物件，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这全是冤枉钱，可里头还藏了侯府表记，他不赎也不行，季家的嫡出少爷可不止季景明一个。
　　季景睿看得好笑，拿书敲了下这个还在肉疼的下属：“行了，记着你的花销呢，等你要娶妻了，翻倍拿出来给你撑面子。”
　　“说吧，昨晚明少爷在哪个宅子？”

　　回到正事，程福的面色也慎重起来。
　　“是个空宅子。”

　　空的？季景睿的面色有些古怪。
　　“属下打听过，这宅子是空着闲租的，因它处在最里头，光照不好，宅子也小，平素都没什么人愿意租，后来属下还翻墙进去探查了一番，里头早就空了，但还有股怪味，像是……”
　　程福说着皱起了眉：“像是明庭香，但里头还有股腥味。”
　　季景睿心头一跳，明庭香味重且腻，是压盖血腥味最好的熏香，是以曾经季景明整个院子都点着明庭香，他不期然想起了琥珀以前的惨状：“去看看这几日季景明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人进出的，特别是丫鬟，越快越好。”
　　程福听他直呼季景明姓名，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已经动了真火，应了声就匆匆出去，没过多久就把递上来的消息交过来。

　　这几日季景明的院子里没出去的人，反倒是进了个丫鬟。这个丫鬟之前是老姨娘院子里的当差丫头，后来季景明院子缺人，她就调过去补了这个缺。
　　季景睿对这位老姨娘的印象并不深刻。
　　据说这位老姨娘年轻时也当得起花容月貌一词，极受老侯爷宠爱，差点就把她的儿子记到正妻名下，可惜这个庶叔叔命薄，还没记名就没了，她受不了打击，一口咬定是正妻害了自己的孩儿，当年也算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就连老夫人的娘家都赶上门来为她撑腰，这才把事情压下去。
　　季景睿也只听过一耳朵，再具体的却是没了，毕竟时隔多年，知道往事的老人也都逝去的差不多了。
　　因着这段不清不楚的往事，侯府里对这位老姨娘虽称不上苛待，却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定例该有的东西，其余一项都没，就连院子也在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平素这位老姨娘在府里就和个隐形人似的。

　　跟着这样一位没前途的主子，受不了苦熬往外爬，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季景睿却敏锐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如果说老姨娘院子是侯府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寒之地，那么季景明的院子无疑就是一块风水宝地。
　　可既然当初会被分配到这苦寒之地，又是怎么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就一步飞黄腾达，进了季景明院子的？

　　“把这个丫鬟仔细查一遍，包括当时的人牙子都叫来，问明祖籍，派人去她家里一趟。”
　　“还有，把青芒唤来，我要出府。”

　　京城前不久才下了场小雨，阴寒的气候也挡不住热闹的街景，准备返乡的、购买年货的……各种叫嚷声交织在一块，却衬着仅有一墙之隔的巷子格外冷清。
　　季景睿带着青芒朝着多子巷快步走去，他在路上做了稍许的遮盖，涂黄了自己的面庞，还换了粗布衣裳，但凡事还是仔细为妙，毕竟这点遮掩只能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熟人。

　　还没走几步，就见前边走过去两个相貌普通的丫鬟。季景睿下意识望去，只一眼就有些怔楞。
　　前世坐上阁老之位后，季景睿遇到过不少擅易容的奇人异士，被诱骗过几次后，他识人便不再去记脸，反而去记人的身形步伐。
　　是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易容后走在巷子里的少女。
　　——正是他的未婚妻，林嘉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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