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生遗爱

　　自家的衾被，香软舒适，香筒里燃着安神的燃香，宁心景气。
　　孟青夕一觉醒来，发现夕阳从悬窗洒进屋中，将屋中的青花石榴樽照的熠熠生辉。
　　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孟青夕才发现，身旁有人一直守着。
　　“醒了。”皇甫渊坐在一旁的禅椅上，手边放着一本古书。
　　见孟青夕醒来，露出宠溺的笑容。
　　“你…一直在这？”孟青夕有些惊讶。
　　自己睡的时间不短，他竟就这样坐在这里守着。
　　皇甫渊将孟青夕送到青梧苑，担忧她过于疲累，看着嗔儿服侍她睡下。临睡前，说好她睡着便走。可皇甫渊看着榻上的孟青夕，睡着时小巧的鼻翼上下翕合，嘴唇微微抿着，美人卧眠，如画似梦。他索性不走了，坐在一旁的禅椅上，随便寻了本古籍。孟青夕平静的呼吸声便是极好的陪伴，不知不觉，这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现在只觉得，后背有些僵直 ，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了。
　　皇甫渊看着孟青夕，眸光里满含温柔，轻声道：“看你睡的香，不舍得走。”
　　孟青夕被他那样含情脉脉的看着，脸一下子红到耳根。皇甫渊见她娇羞模样，却越想靠近她，皇甫渊绷着脸，俯下身子，慢慢靠近，看着她的蝤蛴美颈，肤如凝脂。
　　离得这样近，孟青夕能感受到皇甫渊扑面而来的气息，目光深邃而明亮。他整个身子倾斜，向孟青夕倒去。孟青夕有些惊慌，向后缩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恍然失措，长睫毛不安的颤动着，声音仓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空气里升腾起暧昧情愫，屋中的温度莫名的升高起来。
　　离孟青夕还有一掌距离时，孟青夕下意识闭上眼睛，五官微微用力，显得有些滑稽，这个表情，反而把皇甫渊逗笑了，他停止向前，抬手将孟青夕青丝之间的一朵棉絮取了下来。
　　孟青夕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皇甫渊知道自己吓到孟青夕了，他收起轻佻表情，玩味的看着孟青夕，“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孟青夕红着脸，拼命摇头，用编贝一样的小齿咬住嘴唇不说话，惹人怜爱。

　　皇甫渊还想说什么，屋门被打开。已经入了春，挡风的幕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拆了下来，一阵冷风灌进屋里，孟青夕立刻觉得周身一阵冷，打了个寒颤。
　　皇甫渊看到孟青夕被风冲撞，忙的将孟青夕护在身后，替她挡住寒风，露出不悦表情。见到进屋的人，是自己的内侍苏满后，低声呵道：“冒失！”
　　苏满顾不得这许多，他几乎是扑倒在地上，声音中带着恐惧，禀告道：“殿下…宫里出事了，皇后娘娘要您即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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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宫中，一个看似平常的傍晚，看起来一切如常，却暗潮涌动。
　　皇甫渊第一时间回宫，便看到贞嬷嬷已经在甬道处等着自己了，贞嬷嬷一脸焦急，远远望着皇甫渊赶来，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皇甫渊随着贞嬷嬷往伶月馆去，轻声询问道。
　　“回禀殿下，昨天夜里，陛下诏幸了容姬和怜姬一同去了伶月馆，一直到今天晌午，两位主子是被内侍抬着出来的，而陛下，却一直未出伶月馆，皇后娘娘遣了太医去看，这才发现，陛下已经昏迷不醒了。”
　　皇甫渊皱了皱眉，心中情绪复杂。记得年幼时，父亲皇甫卓，宵旰忧勤，算得上勤政爱民。不过近几年，皇甫卓已经懒理朝事了，他终日沉迷于炮制丹药，以及与妃嫔作乐。容姬和怜姬均是乐奴出身，长得无比美艳，勾人魂魄，两个人被皇甫卓看中，不久前封了位份，不分昼夜的宠着。
　　“如今怎么样了？”
　　贞嬷嬷停住脚步，警惕的四下看看，轻声道：“皇后娘娘派人查验了陛下食用的丹药，加了十足十的催药，而这丹药，都是陛下自己要用的，就是为了行帏礼时，起延缓之效。如今许是用的多了，催药攻心啊。”
　　皇甫渊不做声，皇甫卓调制情药，用来延逸，他其实有所耳闻，但他并无意想要提醒。

　　“母后在伶月馆守着？”
　　“是的，还有惠妃娘娘，和几位后宫中品级颇高的主子。”
　　“容姬和怜姬呢？”
　　“按照常日的安排，备了汤药，坐孕是不可能了。”
　　皇甫渊表情冷漠，“父皇现在的状况，也不会再有子嗣了。”
　　贞嬷嬷点点头：“只是皇后娘娘说过，万事都无万全，十七皇子便是个例子了，好在他生母命短，眼下皇后娘娘照看十七皇子，倒也妥帖。”

　　皇甫渊思忖着，他并不关心那些不成器又不受宠的劳什子，他真正看中的，还是那位功劳卓著，勇猛可嘉的四哥。
　　“四哥呢？”
　　“已经在伶月馆守着了，一去就在榻前侍疾，孝感众人。”贞嬷嬷有些担忧的看着皇甫渊，“殿下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恐怕要落人口实了。”
　　“既然如此。”皇甫渊冷笑一下，“我们不去伶月馆。”
　　贞嬷嬷本就担心皇甫渊去的晚了，会落个迟怠不孝之罪，如今皇甫渊竟然说不去了……
　　“殿下…皇后娘娘等着您，让您速去。”
　　皇甫渊摇摇头，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四哥要演孝子，便让他演去，我便不去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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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月馆，月露深重。
　　太医在内堂忙碌着，皇甫铎作为皇长子，在榻前伺候着。
　　皇后为首，端坐在堂中，惠妃等众妃均跪在地上。几个时辰的跪着，有妃嫔身形松懈，有些耐不住了。
　　贞嬷嬷回到皇后身边，轻声说了什么，皇后心情平复下来。呷了一口茶，凤眼微眯，看着堂下，或妖娆、或美艳、或妩媚…只是这美人跪的久了，表情狰狞起来，让人觉得舒心。
　　“陛下病着…”皇后轻轻开口，凤仪万千，“你们都要学着点惠妃。”
　　只见惠妃在头一个跪着，她不年轻了，但腰杆挺得直，表情淡然，或许此刻她的膝盖已经麻木，但她依然保持着仪态。
　　“皇后娘娘过奖了。”惠妃昂立着脖颈，声音清晰洪亮，“臣妾听到陛下有恙，恨不能此刻就在陛下榻边伺候着……”
　　“你的铎儿榻边伺候，你若再去，这后宫，当真是你们母子最出色的了。”
　　皇后话中有话，暗指惠妃喧宾夺主。
　　惠妃也毫不示弱，应道：“臣妾和铎儿忧心陛下，不敢怠慢，不敢说出色，只是略尽本分而已……”

　　“吵死了！”
　　内堂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吓得从内堂到外殿的人统统跪倒一地。
　　皇甫卓，哀国至高无上的君主，正在幽幽醒来。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一统天下的王，其实眼前这个干瘦到皮包骨的人。他长了一张严肃的脸，五官大而分明。只是现在瘦的脱了像，眼窝深陷，两颊也凹陷进去，露出两个高耸的颧骨；头发中夹杂了花白，眼神许是药物的原因，有些迟滞。多年纵欲过度，他明显消瘦，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在明黄色的寝衣下，肩骨突出，让人联想到风干的尸骨。
　　此刻，皇甫卓脑中嗡嗡直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即使在昏迷中，他也能听到堂外妃嫔刺耳的嚎哭声，这让他心生厌烦，恨不能立刻掐死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药力退去，但余力还在，皇甫卓觉得头脑混涨，他重新闭回眼睛。

　　伶月馆里众人噤声，妃嫔们面露愁容，各怀心思。注定是个无眠夜，惠妃依旧将耿直身体，隐约间可以看到在内侍疾的皇甫铎，为了保证药物安全，皇甫铎以身试药，让人动容。
　　皇甫渊始终未出现在伶月馆中，皇甫卓重孝道，皇甫渊今日看起来，是不打算出现在伶月馆，身为人子，却不前来尽孝……惠妃心中冷笑，不枉费自己从承乾殿那里得来的消息，今日皇甫渊会送孟家那个丫头离开，一来一往，必然会有所迟误。而皇甫卓昨夜服食的药，也被她所培植的容姬和怜姬换成了提前备好的加了量的丹药，皇甫卓的发病后，第一时间赶来侍疾的皇甫铎也是自己事先安排妥当的，这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惠妃看着坐上的皇后，目光中掩藏着谋冀和野心，她暗暗发誓，不计一切手段，总有一日，她要坐到那个万人仰视的位置上，睥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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