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爱情故事（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方蕙突然问，脸色发白。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事情已然发生了。”方宏远官方地说。“我很忙，待会儿还有个会议，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你自己整理好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或许是怕她继续追问。

　　依照方蕙的了解，孙正清本来就不是方宏远要拉拢的力量，他自然希望她也避开这个雷区。
　　可是孙江海……
　　电话里传来忙音，方蕙握着电话筒的手骨节发青。她有满腹的话和人说，却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她有满腹的问题要问孙江海，却同样不能问。
　　她只能等他主动说。

　　毕竟现在事件只是发酵，还没有登报，一切或许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替孙江海默默祈祷。

　　4月份有爵士音乐节，他们几对情侣都去了。苏南和正宇，Tommy和秦傲儿，孙江海和方蕙。白枝芝声称不想作大型电灯泡，于是约了别的同学一起去。
　　那次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周灵的男朋友江竹涛。
　　却不是方蕙第一次见。

　　她一眼望过去，江竹涛身上依然是一身高级定制的西服，价值不菲。
　　她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约莫是大三的时候，那时候方宏远给方蕙安排了相亲。
　　方蕙那天故意保持着自己在夜店的朋克造型去了相亲现场，还带了仰慕江竹涛的闺蜜陶桃，算是远离这个纨绔子弟的双重保险。

　　陶桃是她的大学同学，典型的花痴少女，见了高富帅手无缚鸡之力，主动请缨作陪。
　　那天的相亲宴会进展顺利，全程都是江竹涛和陶桃的欢声笑语。
　　“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方蕙仿佛还记得陶桃满脸绯红的问话。她点点头，那时候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却没想到从此之后江竹涛每次叫陶桃出来，都要带上方蕙。

　　“他一定是不好意思单独叫我出来，方蕙你就去嘛。”陶桃想得单纯，方蕙却有不好的预感。
　　预感应验的那一天，果然江竹涛把她抵在餐厅一个无人的走廊，叫她答应他的追求。
　　“那陶桃怎么办？你混蛋！”那时候脏话对她来说张口就来。

　　事情的结局是，江竹涛拉着她出现在陶桃面前直白地说出了利用她追求方蕙的事实，任由方蕙挣扎，他也没放开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去追哭着跑走的陶桃。
　　那天下了雨，两个女生脆弱的友情就终结在一场毫无意义的感情争夺战中。

　　那时候，江竹涛只是觉得她有挑战性，很好玩，于是他的好玩就成了他利用别人的理由。

　　所以她见到江竹涛就皱了皱眉。
　　方蕙始终相信，狗改不了吃屎。

　　“好久不见。”爵士音乐节的大舞台在郊外一大片草地上，间隙的时候，孙江海去上洗手间，江竹涛过来跟方蕙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不想和他多说。
　　“你变得这么正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以前的那个朋克女王呢？”江竹涛玩味地问。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是个怀旧的人。”江竹涛意味深长地一笑，目光掠过方蕙的脸。

　　“不理不睬的样子倒是没变。”他淡淡地说。
　　“恭喜你和周灵了。以前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我们就当从来不认识，如何？”她回头冲江竹涛说，脸上露出笑容。
　　周灵走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
　　“哈哈，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江竹涛这样的青年才俊，周灵你得看紧了才好啊。”她冲周灵眨眨眼睛。

　　音乐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方蕙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再回过神来，阳光刺眼，她左看又看，却找不到孙江海的影子。于是她从人群的中央走出来，沿着场地的边缘往外走。
　　主会场的外面是一个个白色帐篷，帐篷里面搭了各个主题的舞台。有各式各样的音乐从帐篷里传出来，热闹非凡。
　　她穿梭在帐篷之间，渐渐地脚步急切起来。

　　在她放弃希望之时，却看到场地尽头的墙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孙江海靠在墙边，嘴角和鼻子都渗着鲜血，脸上触目惊心。
　　方蕙跑到孙江海面前，才看得更加真切。
　　他似乎是和场地里的人打了一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肩上的背包里面拿出一只好看的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她的手刚伸上去，就被孙江海抓住了手腕，紧紧地，她被攥得生疼。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啊？”他冲她吼叫。
　　方蕙盯着他愤怒的眼睛。孙江海一向是温和的，甚至还带一些孩子气，这样的人发起疯来，才更让人措手不及。
　　“你他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话？”

　　“你放开。”方蕙盯着孙江海说，目光也锐利起来。
　　孙江海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方蕙上去就是一口，把孙江海咬得嗷嗷叫。
　　“虽然我喜欢你，麻烦你对我放尊重点。”她说着就转过身去，那只手帕掉在地上，都没来得及捡起。

　　方蕙走了两步，旁边帐篷的音乐声渐渐平息，她听到了抽泣声。
　　转过头去，孙江海果然靠在墙头哭了起来。

　　方蕙站在那里，踌躇了两步，还是走了回去。她生性要强，母亲走后，又极为自我，可是却极度心软，至少是对于在乎的人。
　　“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我听得出来，她的鼻音很严重。这么多年，她全心全意地对我爸，没想到，我爸竟然背着他养小三，我他妈真想回去抽我爸一顿。就算这么多年是被他打过来的，只是因为我惧怕他，尊重他，现在，我只是觉得他恶心。”
　　孙江海一口气说出来，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

　　“我真想回去，陪在妈妈身边，就像小时候，她陪在我身边，可我能听出来，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控，她只是一直跟我说，叫我不要担心，不要担心，至少要把学位完成。我又怎么忍心，辜负她的希望。”

　　此刻多说无益，方蕙抱住了孙江海，他骨架不小，因为健身的缘故，近日身上的肌肉紧实。她抱着他，像是抱着一个强壮的男人，又像是抱着一个迷茫的孩子，方蕙不由得轻轻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草坪的方向传来巨大而喧闹的欢呼声，而他们就像是和那个世界隔开了。

　　“我妈今天和我爸签署离婚协议。”孙江海的声音，从方蕙的头顶上传来，带着一种无奈的悲怆。“真为我妈不值，到了这一步，为了我爸的事业和名声，还要主动做出牺牲。为保全他遭受周围人的议论和白眼。……你应该知道吧，一但有了离婚协议，我爸就不算是养小三，生活作风的问题也不存在，他还可以继续堂堂正正地当他的孙市长。他答应我妈，等情况稳定下来，再和她复婚。”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的爵士乐，篱笆旁边不知道何处有阵阵茉莉花香。
　　“你爸给我打电话了，叫我自觉一点，和你分开。”方蕙的头斜靠在孙江海的肩膀上，她闭上眼，阳光从眼皮渗透过来，橘红色的，很温暖。她想起自己的妈妈，想起久远的那个午后，冰冷刺痛的感觉。

　　“你准备听他的话吗？”她问孙江海，没期待什么有水准的回答。
　　“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现在不想。”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方蕙的眼睛睁开，正好迎上孙江海的目光。

　　“如果从今以后，我连我爸的话都不听，又凭什么听你爸的话。方宏远又算是什么。”
　　方蕙突然大笑起来。
　　“说的好，方宏远又算是什么。”

　　“孙江海，你知道吗，我妈妈死的那一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爸还在外面喝酒呢。从那一天我就发誓，我的人生绝不受他的控制，我也绝不原谅他。即使他有几个臭钱。”
　　“你的妈妈至少还活着。”

　　孙江海拉起方蕙的手，站起身，他拉着她向前跑，穿过人群，穿过帐篷，一直到大草坪上，在那里，他们重新融入大队人马，在主会场呐喊。

　　方蕙站在他的前面，头顶正好在他的下巴位置。他从背后环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会坚强的。”
　　“以后，你也不再是一个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