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爱情故事（上）

　　那是愧疚。
　　高枫走在夜晚的路上。毕竟治安不好，也才九点钟，就从派对举办的地方往家里走。
　　Tommy的爸妈在圣诞假期期间来新奥尔良度假，自然他陪父母一起。近日来，别墅里只有他和连松阳两个人。

　　他仰起头，雪簌簌落下，在路灯的影影绰绰中。他没想到，都快靠近热带的新奥尔良也能下这么大的雪。
　　晚上出门的人就更少了。新奥尔良当地人很少见下这么大的雪的，便是半喜半忧了。一部分人不适应这极端气温，进了医院，但另一些大人孩子看见雪很是喜悦，又是堆雪人又是打雪仗的。

　　是个少见有气氛的圣诞了。

　　他是在几日之前碰见姜婉的。他那天有些闷，正好应了旁边几个哥们的约，去一个派对玩。
　　他已经很久没来这种无聊的派对了。
　　姜婉在一个角落里玩得很嗨，和一个男生贴面热舞。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似乎每次想起来，总是她淡淡的脸，脸上爬上那晚霞般好看的红晕。

　　他不知为何就胸口一热，把她拉在一边。
　　还是被她甩开了手。

　　“你放开。”他听见她严厉的声音，微微怔住。
　　“听说你在追夏菲吧。”姜婉单刀直入跟他说，然后把手从高枫已经垂下的手中抽出来，“这次你栽了，不会成功的。”她的语气带着些微的讽刺。

　　四周安静的可怕，高枫站在前院里，家里没有亮灯。大概连松阳还没有回来。
　　他回想起姜婉带着微微讽刺的语气，觉得那句诅咒真是一语成谶了。
　　或许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他伤害了姜婉，上天便派一个夏菲来惩罚他。

　　他追夏菲，还真是无法成功了吧？自从上次酒醉表白并且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高枫便开始躲着夏菲。正好赶上考试周、圣诞假期，这么多的事情，相互之间没有见到不也是自然的事情吗？

　　夏菲没有主动来找过高枫，她虽然单纯，但是却从不对男生那么主动上心，大抵以为高枫最近有事忙了吧。
　　但这事情对于高枫，是更简单了一些。他只是觉得没有来由地恐慌。
　　就像一个热气球在天空里飘荡惯了，随心所欲，而突然有一天，你告诉它，它其实是一只风筝，风筝的那一头，有一根长长的线，它被拴在地上。

　　夏菲的愿望对高枫太沉重了。那对于某些人是幸福的束缚，但对于高枫，却是个负担。这种惶恐大概是常年万花丛中过的后遗症，又或许…他想起了对感情最初的尝试。

　　那时候高枫还是个毛头小子，追个女生磕磕绊绊吞吞吐吐，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人看。后来他被狠狠地伤了。那伤痕便促成了高枫的转变。

　　他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打扮，努力向上，只为了自己在感情中做最骄傲的那一个。
　　若感情不是被人伤，就是伤人。他宁愿做那个伤人的人。
　　这样可以在别人心里刻下一辈子的痕迹。

　　夏菲的话让他手足无措。
　　只能逃离。

　　逃离一个人，却难以逃离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痕迹和气息。
　　假期里，不用再去学校，高枫却时常去逛逛。近日里雪不再下，只有淡淡的积雪挂在高大树木的枝头，偶尔风吹过来，不期然沙沙落下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熟悉的实验室，和学生活动中心的微波加热区。

　　校园像一座空城，人少得可怕。
　　他靠在一棵树下，眺望着那些熟悉的地方，摸了摸新长出的胡茬。他这副大叔扮相被连松阳嘲笑了很久。

　　“高枫你换风格了？搞帅大叔风格了？”他不理会那小子，毕竟最近他刚跟苏南表白成功了，情场春风得意。

　　玻璃窗上面浮现出夏菲的微笑，她帮他热饭，听他讲笑话。
　　她站在他前面，用手挡住他的眼，为他挡住忧伤的海浪。
　　她送喝醉的他回家。
　　挥之不去的影子缠绕着他，就像这些天一直的状态。

　　本来是开心的。再次放弃对纯爱的幻想，迎接酷炫自由的单身生活。
　　他去好久不去的派对，他打游戏，约朋友去滑雪，他甚至还追最新的电视剧，央求Tommy不要带Martin，而是带他出去玩。他还试图约了其他女生。

　　那些都是片刻的逃避，一安静下来，就都是夏菲的影子。夏菲成了他的梦魇。

　　他走起来，一边走一边想着，眼看着就走到了夏菲和Sarah的别墅前面，他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他拿出一支烟，又放回裤兜。夏菲不喜欢他抽烟，他也戒了很久，烟瘾几乎消失了。
　　可怕的习惯。

　　别墅的门开了，他有些紧张的抬头看。出来的不是夏菲，是Sarah.
　　旧情人相见，分外…尴尬。

　　Sarah抬眼就看见了他，她也不含糊，正常地锁了门，三两步就走到高枫面前。
　　“在等夏菲？”她略酸地问。
　　“嗯。”高枫简单回答道。
　　“她今天出门了，不在家。”她干脆地回答高枫。

　　高枫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Sarah看了看高枫脸上的胡茬和憔悴的样子，有些轻声娇笑道，“你怎么这么憔悴，我看是被我们的夏大小姐下了咒吧。”

　　高枫不理会Sarah的话，Sarah觉得无聊，她瞥一瞥高枫，打开栅栏的门就要走。走了两步，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般回过头来。
　　她看着高枫，嘴唇扬了起来，带着些骄傲的微笑。“不过我倒是想说，你们这些男人平日里看着猴精猴精的，最后竟然被夏菲耍的团团转。”

　　“你什么意思？”高枫皱了眉，终于冷冷吐出了一句话。
　　“没什么意思，”Sarah撇撇嘴，一副悠闲的姿态，“我就是觉得冤啊，像我这样的女生才是单纯的女生，说爱就爱，说恨就恨。至于夏菲嘛，可没有你们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她和稀泥的技巧可能是数一数二的吧。”

　　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让高枫更加不舒服了。

　　他走了两步，站的离她更近了，露出些不痛不痒的笑容，“是嘛，你稍微给我解释解释。”
　　Sarah看他似乎是想听，便脱口而出，“除了你，不是还有个裴言吗？我那天也看见他在我们家门口等着，接夏菲一起出去玩，你不会还蒙在鼓里吧。”她低头玩着刚做好的指甲，那是流行的圣诞颜色，红色背底上面还有白色的点缀。
　　高枫还没回应她就接着说：“虽然夏菲是我的室友，对我真的很不错。但也许她背后也看不上我吧，毕竟我们两个性格差距太大了。不过无所谓，我也看不上她，依我看，她就是个绿茶婊。”

　　高枫听了这话，脸上早就青一阵紫一阵，拳头也握紧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看不上你，我也不许你这么说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Sarah看出了他的怒气，顿时有些厌烦地说，“你不许？你是谁啊你不许？”她不理会高枫的怒气，摇摇头，一边自顾自的走了。
　　“真是执迷不悟。”他听见她走的时候轻轻说。

　　裴言的事情高枫还真是知道一些。虽然夏菲每次都跟他解释他们两个实际上没什么。但是似乎是天性吧，雄性动物总是能敏锐地嗅到来自情敌的气息。
　　一看那个裴言就不怀好意。高枫坐在写字台面前想到。

　　Sarah的恶言恶语虽然讨厌，但却像是打醒了一个梦中人一样。高枫发现自己心中对夏菲没有半丝憎恨和怀疑，满满的全是在乎和信任。
　　“夏菲，我真是败给你了。”高枫垂下头来，脸贴着冰凉的桌面。

　　捆绑就捆绑，承诺就承诺，只要能重新和夏菲在一起，怎么样都行，他绝望地想。

　　大不了就用最土的办法，高枫翻开桌上的一张草稿纸，思索着。
　　平日里收惯了别人的情书，他还真没有写情书的经验。那些粉红色的纸上都写着些什么词儿来着，他努力回忆那些经常被他随随便便漫不经心揉成纸团扔掉的情书们。
　　“夏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刚写下来，他就撕下纸张，揉成一团，这个起头太俗了点。

　　没过一会儿，写字台旁边的废纸篓就被纸团填满了。

　　在高枫叱咤情场的辉煌过往里，他还从来没有料想自己会有这么卑微抓狂的一天，他不禁想，果然平日里不能拈花惹草，应该攒人品才对。
　　你看，报应总是来得太快。

　　姜婉坐在一个派对的角落里。自从假期来了，她这样好多天了。这事情的起头，是因为之前她在医学院楼前偶然看见夏菲和高枫聊天。

　　听说这次医学院的系草高枫，不再是随随便便和女生谈恋爱了，让他变得不一样的那个女生叫做夏菲。

　　姜婉看着他们开心交谈的场景，几个月来封存的情绪瞬间爆发而出，淹没了她。
　　本来是想着叫秦傲儿一起喝一杯，可是她最近似乎也颇为忙碌。而且…那个叫Tommy的男生似乎和她打得火热。

　　姜婉只能自己参加这些无聊的聚会。

　　那种寂寞悲伤淤积的久了，便让心里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渴望释放。她渴望疯狂。

　　那一天，姜婉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却会撼动她人生的选择。
　　参加这些活动久了，她和一个帅哥混得熟了。那人叫Bran,好像是在T大读数学博士的学生。他看她悒悒不乐，便想法子逗她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带着点引诱的味道对她说：“其实派对里有好多刺激的东西,你知道吧，虽然吸大/麻在美国这里不合法，但是因为大/麻效力没那么强，根本不会成瘾，所以在其他一些国家，它是合法的。用起来还是很爽的，能让你忘记一切不快乐的事情。”Bran小心翼翼地说，观察着她的反应。

　　姜婉不置可否，她知道他说的确实是真的，其实他们金融专业里就有学生私下吸大/麻的，更别提美国本地学生。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私下聚会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形。
　　“我们数学专业很枯燥，压力很大，我为了放松偶尔会吸一下子。”他有些得意地说，“除了大/麻，其实还有其他选择。”Bran似乎在这些方面很专业。
　　“我们最近流行贴邮票。”他在昏暗的灯光里拿出来一张小小的纸，类似是邮票的东西，看起来很新奇。然后他把那邮票贴在自己的舌头上。

　　那是种姜婉没见过的奇异神情。一张小邮票竟然让Bran丢了魂。
　　灯光昏暗，像是可以掩盖住一切秘密一样。
　　他带她左右看看四周，四下里有不少人都在这样做着。
　　都是20岁出头健康的年轻人，看着也没有禁毒影片里吸毒的人那样瘦骨嶙峋，病态可怕。

　　“大/麻和这个都不会上瘾对吗？”姜婉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啊。”Bran回答，他早就心疼这个每天悒悒不乐的漂亮小妹妹。他拿出一些存货放在姜婉面前。有大/麻、有邮票、还有那种小罐的笑气。

　　“今天我来请客。任君选择。”
　　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堂传来，带着姜婉此刻正需要的疯狂和颓丧。

　　那声音蛊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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