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九公子也是府里的主人，只是婢子入府时只是粗使，来到园子里就没再和府里接触，只知道是位贵人。”小雪并没有拒绝我的提问，只是她也没有回答我的疑惑。
　　将小雪谴出屋子，又问了小雨一样的问题，答案大同小异，既然九公子也是这府中的主人之一，而且又是位贵人，那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这是他的外家？所以虽然宋青山和齐卫安一同回的京城，但是九公子却与宋青山更加亲近？

　　我现在的处境比在齐府时更加的不堪，齐卫安至少是一个真正端方的君子。九公子身在高位，也就意味着牵绊和羁绊只会比齐卫安更多，如果是觊觎大位，更是生死难料，宋青山虽然和齐卫安一同长大，我却越来越看不懂他。
　　与其在这里惴惴不安，任自己的生死祸福由别人施舍掌握，还不如与在齐府时一般放手一搏，最坏也不过是继续为奴为婢了。整理好自己以后，继续去姑姑那里练习，无论如何打算，第一步都是先让九公子看到我，注意到我，能听进我的话去，下一步才有预期的可能，而我，身无长物，又无惊世绝艳的才情，富可敌国的财富，拿什么去和人交易呢？有的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再次踏入姑姑的房门，我决定全力以赴去学习所有姑姑愿意教我的一切，即使天赋有限，也要达到我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日复一日的汗流浃背，咬牙坚持，看到姑姑的态度越来越和蔼，我想，我的努力没有白费，缺的，只剩下九公子的允许了。

　　只是自从那次九公子与宋青山离开以后，他们似乎就养成了一种恶趣味，那就是三人一起荒唐。明知自己只是和猫狗一般的玩意儿，却仍旧忍不住暗暗神伤，只是再难过，他们来时我也要面目寒春，浅笑吟吟。

　　鼻间一阵一阵萦绕着李花的香味，还未等人进来唤我，我就自己醒了过来，赤足下榻，打开衣橱套上一件白银条纱衫，银灰色挑线拖泥裙，又穿了一件银灰色对襟袄，开始坐在塌边套罗袜，也许是我的声音扰醒了小雪，她见我已经穿好衣服，便过来给我梳头。
　　“娘子要出门吗？”小雪一边帮我通发一边问我。
　　“我闻到院子外面似乎有李花的香味，咱们去摘一些回来吧，给我挽个攥儿就行，不要太麻烦。”我记得李花敷脸可以祛斑，虽然我并未长斑，可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要准备花篮吗？”小雪终究还是个孩子，听说去摘花，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趁着早膳还未送来，咱们快去快回。”看着小雪开心的样子，我也跟着轻松起来。
　　到园子已经有多半年的时间了，每日除了去姑姑那里练功就没出过院门，趁着今日起的早，且放松放松吧。
　　我与小雨小雪一人挎了一个竹篮开始循着香味往林子里走去。南来归雁栖堂前，最美人间四月天。挨过了萧瑟的寒冬，整个园子仿佛也鲜活了起来，距离我们小院最近的是一片杏树林，满树的翠绿早已淹没了我初来时的干枯，碧绿的叶子，鲜活的嫩芽静静的舒展着腰肢，有些性急的小花苞也开始三两个零星的绽放了开来，只是终究还没到它们独领风骚的时候，远远的李花纷白一片，已经绽放出最美的一面夺走了所有人的眼光。
　　看着这美丽的花海，焦虑半载的我终于悄悄的舒了口气。

　　妍白的花朵栖满枝头，置身花的海洋，连烦恼都遗忘的精光，所谓的解语花，在我看来不是知情识趣，善解人意，而是它美的让你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语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娇嫩的花瓣，我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做一个摧花狂魔。
　　等到我剪好准备带回去插瓶的花枝时转头却看到了已经装满花篮的小雨和小雪。动作好快，这次我真的要化身摧花狂魔了。
　　活动了一个早上，身上已经微微寖出了细汗，回到屋内找出瓶子把花插好，举着瓶子看了半天，美是非常美，只是少了在树枝伸展飘摇的鲜活。放下瓶子，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去姑姑那里报到，练习形体，半年的时间，虽然我的仪态已经完美的无可指摘，可是仍旧少了姑姑的风情，我，是个欠缺风情的人。
　　压腿拉筋，下腰弹琴，时间每日都在重复中缓缓流逝。做完今日所有的训练，才回到自己院子中放松。泡在飘满花瓣的浴桶中，脸上也涂满了李花捣成的泥浆，仰面休息的时候却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睁开眼睛，屋里已经点亮了油灯，转头寻找小雨小雪，迎面却罩上了一条帕子。
　　“找什么呢？先把脸洗干净。”耳边响起宋青山的声音。
　　今天不是休沐，他怎么来了？只是想到自己的打算，又把自己浸入浴桶中，将脸上的花泥搓洗干净又自浴桶中冒了出来。
　　“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我看着宋青山，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细碎的灯光下，倒映在他的眼光下的我，波光潋滟，灿若星辰。
　　“再不来你恐将园中的李花全部摘光了，再过两个月，全府都别想吃上李子了。”宋青山一边揶揄着我，一边伸出双臂将我自浴桶中抱了出来。
　　“公子的李子全部被侍星摘来泡了澡，公子说怎么办呢？”我双臂揽上他的颈间，身上的水珠染湿了他的衣裳。
　　“罚你以身抵债吧。”宋青山的长腿只略走了几步就来到了塌边。
　　“婢子可比李子值钱，长出的银钱公子如何补偿呢？”我揽着宋青山的脖颈，顺势将他也勾扯到了榻上。
　　“只做了几日买卖，这小油嘴就越发刁滑，还跟本公子算起账来了，这满嘴铜臭的小丫头，不把你收拾利索，本公子这趟就算白来。”宋青山一边嫌弃着我的铜臭，一边却又小气的毫毛不拔，这守财的小气劲和以前的齐卫安真是有的一拼。

　　等到宋青山将我收拾利索，这夜已然过去一多半了，这时再回城，恐怕连城门都叫不开了，索性明天一早入城，直接去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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