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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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宓，你知道吗，本宫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刺绣了，当年本宫与皇上大婚时那身凤凰于飞，就是本宫亲手绣的。”

　　卫宓默不作声，卢绾清继续道：“可是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能坚持自己的喜好呢？都被这场浩劫裹挟着，去接受一些没法接受的，这叫成长。”

　　“阿宓，幼安心思单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工于心计，若是可以，本宫会请求陛下立四皇子为太子，至于幼安，封王之后离开汴京，离得远远的，本宫求求你，能不能离幼安远一些？”

　　卫宓想，卢绾清当真是那毫无心机的人吗？

　　她起身再次跪下，“皇后娘娘，奴婢是义父送进宫给六殿下做伴读的，除了伴读一事以外，奴婢不会想其他任何事情。”

　　“但愿如此吧，”卢绾清笑笑，脸上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是有人想要对幼安不利，本宫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将她拉下地狱的，你，好自为之吧。”

　　卫宓起身，她感觉膝盖有些麻，跪来跪去的。

　　烟升扶着卢绾清消失在了前殿，很快，季洵和飞沉便出来了。

　　卫宓收起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以往那股淡漠。

　　“殿下，要回心安殿了吗？”

　　季洵上前牵住卫宓的手，感觉到一阵冰凉，随即眉头紧皱，双手把卫宓的手放在手心，不停地给她哈气。

　　卫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动了动，除了卫逐和卫澜，季洵是第三个。

　　她不自在的抽回手，“殿下，该回去了。”

　　季洵不由分说牵起了卫宓的手，飞速离开了翊坤宫。

　　回到心安殿，季洵一屁股坐到了矮几后，不理会卫宓，卫宓心中暗叹，这人怎么比安阳郡主季念还要难伺候。

　　安阳郡主季念，是弘王季延的二女，出生娇贵，性格便有些嚣张跋扈，对卫宓和卫澜很是趾高气扬。

　　飞沉小心的站在卫宓边上，看看气鼓鼓的季洵，在看看一脸无事的卫宓，有些焦心。

　　自己原本以为殿下好不容易对卫宓言听计从，以后去书院就不用那么费劲，但是短短一刻钟的光景，所有都被打回了原型，这殿下，不理会卫宓了，卫宓也不去哄殿下了。

　　卫宓自顾的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开始清理桌上的灰尘，这屋子宫女们每天都有打扫，何须卫宓动手，她只是觉得，季洵的性子，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服从季延的安排，来到季洵身边，季洵是季忱和卢绾清的儿子，想必也是个聪慧有坚韧的人，今日短暂的相处之后，她发现她错了。

　　若是季洵能内敛沉稳一些，那么自己把全部希望寄予他身上，也许还会成功，但现在，她不得不考虑卢绾清的话，换一个人。

　　卫宓转过身，看着季洵的脸，随即移开了目光。

　　她有些怀疑季延看人的眼光了。

　　很快，季洵心底气消了，他看着卫宓小小的身影在各处忙活，想起季忱和自己说过，若是以后与在意的女子发生矛盾，自己要做那个先低头的人，这样才能把她留在身边。

　　于是骨气勇气的季洵上前，跟在卫宓身后，有些别扭的道，“念奴，方才…方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迁怒于你的，对不起。”

　　卫宓拿着鸡毛掸子的手顿了顿，她有点想到了季延为什么会选季洵了。

　　心软之人，若是坐上帝王之位，必然也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杀伐果决早已与他背离，这样的人，控制起来才不会很难。

　　若是换成四皇子季归，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了。

　　季归博学多才，但是为人心狠手辣，若是有人威胁到他，他不介意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不怕有心机的人，但就怕所有都舍弃，只想和你玉石俱焚之人。

　　也许，自己应该对这个认识不过半天却剖析了一遍又一遍的小男孩，多点信心吧。

　　卫宓换上了笑脸，将鸡毛掸子放到季洵手中，“殿下，我可没生气，只是觉得不做些什么不安心，对了，明儿不是要去博雅书院吗？你不收拾收拾吗？”

　　季洵猛地一拍头，“我忘了，我答应了韩声韩绛两兄弟从藏书阁带两本书给他们的。”

　　季洵想起来，自己昨日回宫，韩声和韩绛让自己给他们俩带些书去，韩声是自己的同窗，两人都在文政院，但韩绛却在军事院。

　　博雅书院分成了两个院，一文一武，因为被季忱当做未来储君培养，季忱便让季洵入了文政院，文政院院首是韩绛韩声的父亲韩听，韩听是季忱的人，对于季洵自然是不遗余力。

　　博雅书院的院首也是韩听，司业则是李承昱的父亲李汜，李汜主要攻于军事，因此因为教学上的冲突，韩听和李汜相爱相杀了多年。

　　既然两兄弟一文一武，自然是要对准了拿。

　　“韩声既是文政院，那殿下便借咸丰皇帝当年亲手编纂的《醒世悟言》好了，至于韩绛，军事院，看的自然是关于排兵布阵以及行军打仗所要的东西，那就《军事战略》好了。”

　　卫宓很爽快的帮季洵做了决定。

　　再进宫之前了解过季洵，自然是将他身边的人连带着也了解了一番。

　　但是韩绛和韩声两兄弟的背景强大，父亲韩听是博雅书院院首，和季忱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季忱身后还有一个玄镜门，很多事情她都没处查起，关于这两兄弟的事情，她都只是听季延提起过。

　　玄镜门和博雅书院隔得不远，博雅书院主要是帮朝廷培养人才，顺便将书院里的好苗子挑选出来送进玄镜门，但是人一旦进了玄镜门，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季洵一听卫宓的意见，也没去怀疑卫宓为何会知道得如此详细，拉起卫宓的手就要往藏书阁去。

　　卫宓止住季洵的动作，有些歉意的道：“殿下，能不能麻烦让飞沉去取？我脚有些不舒服。”

　　季洵低头，看见卫宓膝前的襦裙早就湿透了，自己刚刚忙着和卫宓置气，压根没去留意。

　　“对不起……”

　　短短半天内，这是季洵第二次和卫宓说对不起。

　　卫宓摇摇头，“殿下，有些时候，你不必去考虑一些人的感受，比如我，比如飞沉。”

　　看着飞沉雪中远去的背影，卫宓轻声说道。

　　“为什么？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飞沉五岁就陪在我身边了，到现在已经五年了，我怎么可能会不把他放在心上？”

　　卫宓失笑，是啊，季洵才十岁，但他已经十岁了，兄长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好，飞沉和殿下在一起了五年，感情深厚，可是我与殿下认识不过半天的光景，你又为何……”

　　卫宓话音未落，季洵便呛道：“我喜欢你不行吗？念奴你那么漂亮，肯定人见人爱啊，那我就先喜欢你，我是皇子，这样别人就不会和我抢了，而且我要对你好，你才不会离开我。”

　　“……”

　　卫宓不知道回什么好，她脸上飞上了几抹红晕，季洵不知道，但是自己知道，弘王府嬷嬷们都会教自己，要知道，弘王安插在皇子身边的，可不止自己一人。

　　她们在弘王府时，嬷嬷会教她们如何取悦男子，如何服侍好自己主子，再三叮嘱她们不能对自己的主子动情，卫宓起先不明白，但她现在明白了。

　　他不经意间的温柔，确实是能温暖了自己的往后余生。

　　“殿下，可要传膳了？”

　　翠峦从外面探头进来，翠峦今年二十有二，原本在卢绾清身边，在季洵搬进了心安殿之后便来了心安殿，负责季洵回宫之后的饮食起居。

　　季洵很是依赖翠峦。

　　翠峦很喜欢卫宓，因为卫宓的那双眼，干净纯粹，她入宫那年十岁，在后宫待了十二年，从未在任何人眼里见过那一抹清澈。

　　“传吧。”

　　季洵挥挥手，翠峦笑着离开，殿下看着阿宓的眼神，真是有趣啊，兴许真的，阿宓可以代替娘娘陪在殿下身边呢。

　　卫宓的房间翠峦早早的收拾好了，在季延将卫宓带进宫前，心安殿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房间不大，却是很温馨。

　　用过晚膳，卫宓随翠峦来到了房间里。

　　“翠峦姐姐，谢谢。”

　　翠峦叮嘱了卫宓几句，正要离开，卫宓出声，道了谢。

　　翠峦笑笑，“卫姑娘，奴婢可以喊你阿宓吗？”

　　卫宓颔首，笑笑。

　　“当然可以。”

　　“殿下他心性纯良，奴婢知道奴婢这么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奴婢看得出来，殿下很喜欢阿宓你，奴婢希望，阿宓你可以一直陪在殿下身边，永远，不背叛他。”

　　不背叛他吗？

　　卫宓心底暗自道。

　　“当然了，殿下是主我是仆，自然会好生服侍他。”

　　翠峦看着卫宓的笑脸，叹口气，“阿宓，你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让奴婢在这清冷的后宫里，看到了一丝温暖的光。”

　　翠峦说罢便离开了卫宓的房间，卫宓坐在房里，环顾四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阿爹阿娘他们。

　　自己离开了卫家两年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她抬手捻熄了烛火，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她看着窗外的雪，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她在弘王府两年，被嬷嬷鞭打，痛骂，都不曾流下半滴眼泪，但是看着季洵，握着被他温暖了的心，她总觉得，自己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这是第一天住进心安殿，往后的日子，更长更难，自己还需要咬牙坚持。

　　卫宓重新点燃了烛火，来到前殿找飞沉借了纸和笔墨，刚要离开前殿，就看见了一个满身飞雪的少年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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