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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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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宓不好阻拦，只得任由着季洵把自己拉去，她想，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秀外慧中，断然不会过于为难自己，只要不遇到娴妃，那自己也能从翊坤宫全身而退。
飞沉照例想帮季洵打伞，但在看到卫宓手中的红伞之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失落。
卫宓撑开红伞，季洵自然而然的跳了进来，他意图牵住卫宓的手，但被卫宓躲开了。
还没等季洵发脾气，卫宓先温声出言解释。
“殿下，在心安殿，宫女太监都对殿下忠心耿耿，不会予以言说，但是出了心安殿，人多眼杂，皇后娘娘殿下虽千恩万宠，但是也有其他居心叵测之人，这一路上，念奴便专心为殿下打伞吧。”
季洵虽娇纵，却也不喜欢为难他人，见卫宓说得头头是道，他也便答应了。
飞沉见季洵对卫宓言听计从的，不免得心安。
要知道以前自己就算是说破了嘴，殿下也是一扭头一噘嘴就啥也不听，连惊月出马都没什么用。
那可是赵惊月啊，同年纪的皇子伴读里最出色的一个，飞沉偶尔会听说之所以赵惊月会是六殿下的伴读是因为陛下有意要让六殿下成为天盛储君，也不知道这样对于殿下而言是福是祸。
但这些事情也不由得外人插手，陛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自己一干人兢兢业业服侍好殿下就是了。
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季洵感觉身上起了一身得鸡皮疙瘩，正想要抱住身边的卫宓时，想起卫宓方才的叮嘱，止住了动作，随即抖了抖，加快了脚步。
卫宓眼底含笑，方才季洵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的七弟卫初。
卫初在雪天最喜欢跑院子里玩雪，但是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又让他很不舒服，所以既喜欢，又憎恶，阿爹说起过，卫初这样的心理，是有些病态的。
喜欢，却又不喜欢，不是有病是什么呢？
卫宓是个孤儿，她是被卫娘子捡回了卫家，做了养女，不止卫宓一人，卫家七个小孩，都是卫逐和卫娘子捡回家的。
兄长卫澜，字清寒，清寒这个小字是卫澜自己取的，说是应了他的身世。
卫宓曾听阿娘说起过，她发现卫澜是在一个大雪飘飞的天气里，阿娘身子骨弱，早年因为家里太穷营养不够，流了一个胎儿，自那之后就留下了隐疾，再也无法生育，见着卫澜被抛弃在雪地里哇哇大哭，便心软的把他捡回了卫家，取名澜。
卫逐是个秀才，但因为家境贫寒，一直没能考中，眼看人已近中年，别人膝下儿孙绕膝，自己却还拖着最心爱的女子和自己吃苦受累，于是对朝廷失望了的卫逐放弃了考取功名，而选择了和自己妻子一起在符篱镇落脚，共度余生。
卫宓和卫澜被季延带走的时候，卫娘子哭了三天三夜。
当然，被带走之后卫家发生的事情卫澜和卫宓不可能知道，而卫家人也不可能知道卫宓和卫澜为了他们，做出了怎样的牺牲，受到了何般威胁。
所谓情，就是你予我半刻温情，我许你一世安宁。
也不知道，家人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阿初是不是又天天淌着清鼻涕跟在阿渡几人身后闹了。
季洵推了卫宓一下，卫宓没什么反应，季洵只好伸手去拿卫宓手中的伞，双手触碰的瞬间，伞柄从卫宓手里脱落，带起了一阵寒风，雪花落进了卫宓的脖颈里，丝丝凉意将她的神唤了回来。
“念奴，在想什么呢？”
季洵自小一直待在卢绾清身边，自然不知道何为思念，何为无可奈何。
卫宓回神，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她不知道这是雪落在脸上留下的印迹还是自己落的泪。
“没什么，殿下不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吗？快些进去吧。”
季洵撇撇嘴，这一路上自己怎么和卫宓搭话卫宓就是不理会自己，明明从心安殿出来时就说了来给母后炫耀自己有念奴这么一个漂亮聪慧的伴读，怎的来到翊坤宫门前就变成了自己要给母后请安了？
但是季洵内心到底柔软，他看到卫宓那张带泪的脸，顿时所有气都没了，他上前，指腹划过卫宓的眼角，替她擦去了残留的泪。
卫宓不曾想到，季洵手上的温度竟会那么的烫，烫到，似乎在她脸上留下了烙印一般。
“哎，念奴，你这般心不在焉的，母后见了会不高兴的。”
季洵叹口气，抓住卫宓冰凉的手，不容卫宓反抗，抬脚便进了殿门。
卢绾清正在温茶，这茶是去年夏国与长宁联姻时，夏国八皇子特意带进宫送给各宫娘娘的，卢绾清是皇后，自然就多得了两盒。
守在殿外的宫女一见季洵进来，连忙进殿通传。
季洵自六岁搬去心安殿，除了偶尔会到翊坤宫请安，平日里他倒是不会无缘无故跑翊坤宫来，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等宫女回话，卢绾清便站了起来，烟升连忙上前扶住她，卢绾清右脚有旧疾，寒天若是受风，则会每夜每夜不能安睡的痛。
这个时候，也是李太医来给娘娘施针的时候了，应该快到了吧。
烟升扶着卢绾清来到门前，便瞧见了飞奔而来的季洵，跟着便是一身紫衣红伞的卫宓，以及一脸纠结的飞沉。
卢绾清已经听说了季延把他的义女带进了宫，因为与季洵年纪相仿，便送到了季洵身边去。
这不过是个借口，卢绾清自己知道，季忱自己，也知道。
之所以把这孩子放在季洵身边，是因为季洵是皇后所出，若这个皇子没有犯什么错，也不是没有什么治国之能，那不出意外的，等他十六岁时，就会被立为太子。
卢绾清瞬间的失神，被卫宓看在眼里。
卫宓看着卢绾清那张与自己有四分相似的脸，心底已经隐约知道了以后自己要走的路。
卢绾清的眼神里，有哀痛，有不舍，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失落。她不能为季洵做什么。
“母后，想什么呢？”
天真烂漫的孩童思绪并没有那么丰富，卢绾清把季洵抱了个满怀，脸上的阴云在季洵抬头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幼安今天怎么过来了母后没记错的话，你今天要去博雅书院才对啊。”
季洵被卢绾清抱在怀里，心底满是乐。
“韩先生说今日孩儿不用过去，”季洵转身指指卫宓，“因为父皇把念奴带来了，韩先生要孩儿先和念奴认识认识。”
卢绾清这才抬眸认真的打量起卫宓来，卫宓察觉到卢绾清的视线，也不惧怕，只是神色自若的朝卢绾清一笑，随即跪下请安。
“奴婢卫宓，给皇后娘娘请安。”
双膝跪在雪地里，有些凉，但卫宓知道，卢绾清不会很快让自己起来。
果然，卫宓请了安，卢绾清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没有叫卫宓起来。
卫宓依旧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倒是季洵先怕了，十岁的他个子已经到了卢绾清的肩膀那，他拉过卢绾清的华服，“母后，念奴跪在雪地里呢，您快让她起来吧，天冷。”
卢绾清这才让卫宓起来，卫宓的脸上没有显露半点表情，似乎方才被为难的不是她自己一般，镇定自若。
季洵看着卢绾清沉默，再看看卫宓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内，雪落满肩，连忙跑过去把卫宓拉进了殿内，飞沉连忙跟了上去。
要是自己不动脚跟上去，自己估计会被自家殿下忘得一干二净了。
季洵把卫宓带来给卢绾清看，本意是想要炫耀一番，但卢绾清却并没有对卫宓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她只是细致的问了季洵这段时间在书院的表现，对卫宓却是只字不提。
等到快要黄昏时分，雪停了，万物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卫宓抬头望了望天，却只能看见一个角落，不免有些失望，随即叹了口气。
“深宫六院就是这样，你所能望见的天，永远只有那么一个角落。”
卢绾清的声音在卫宓身后响起，卫宓连忙转过身，“皇后娘娘。”
卢绾清笑着坐到一旁的软椅上，烟升连忙将手中的毯子盖在了卢绾清膝盖上，卫宓眼底不经意地漏出了些许惊讶。
“你，是叫卫宓，是吗？”
卫宓低眉，“回娘娘，奴婢卫宓。”
“不必奴婢不奴婢了，你是弘王义女，到底也算半个郡主，谢谢你，能替本宫陪在幼安身边。”
卫宓略微的惊愕了一下，连忙跪了下去。
“娘娘明鉴，奴婢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只是……”只是，我不得不妥协。
卢绾清让烟升上前扶起卫宓，顺便赐了座。
卫宓坐在椅子上顿时如坐针毡，她在弘王府时，府里的嬷嬷们很细致的给自己分析过后宫各妃的品性，这皇后娘娘，为人和善，没什么心机，但今天看来，眼见才为实，耳听，一定为虚。
“卫宓，不介意本宫叫你阿宓吧？”
卢绾清伸手轻拢鬓角，淡淡地笑，卫宓从未见过这般天姿国色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
“阿宓，皇后娘娘问你话呢。”
站在卫宓身后的飞沉拍拍卫宓的肩膀，卫宓如梦初醒。
“唔……可以，谢娘娘抬爱。”
卢绾清笑笑，任凭心思再怎么缜密，她依旧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硬生生成了这么一个性格。
“飞沉，你先去后殿陪殿下。”
飞沉知道卢绾清要和卫宓单独说什么，连忙离开了前殿，烟升把殿外的宫女太监都遣走了，整个大殿顿时只剩下了三人。
卢绾清将手上的护甲一一摘下，一双素手呈现在三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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