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

　　韩绛自然不知道卫澜内心的腹诽，他在警告完卫澜之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强势，是该给卫澜一些余地的，于是乎睁大扑闪扑闪的眼睛，“清寒兄，你说过的我也不会忘记的！”

　　卫澜笑笑，拿过烛台，“韩绛，很晚了，快些休息吧，明早就要上课了，你若是堂上打瞌睡，想必又要被院首拎出去骂了，这些事情，你我心中记得便可。”

　　“也是，要是被老韩拎出去了，韩声知道了又要捶我了，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呢！”

　　韩绛嘴巴一撅，钻回被窝里，提到被子底下的唢呐时，他心生一计，拿起唢呐又开始嚎了起来。

　　卫澜：.....

　　我可去你妈的吧韩绛！

　　翌日清晨，卫澜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了学所，李汜一见到卫澜这模样当即就猜到了是韩绛干的好事。

　　卫宓也察觉了卫澜的不对劲，平日里卫澜不会这么没精神。

　　等到教学结束，卫宓撇下了季洵，来到了卫澜面前，季洵一见卫宓撇下自己，当即跟了上去，卫宓无奈，只好假装看不见。

　　卫澜把昨晚韩绛半夜吹唢呐的事情告诉了卫宓，卫宓捂嘴偷笑，眼角眉梢的笑意没能逃过季洵的眼睛，季洵心想，自己好像真的没怎么见过卫宓笑，有时候笑起来，他也看得出来，那个笑，很勉强。

　　但是现在卫宓的笑却不是假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心底一阵不舒服，季洵走上前，牵过卫宓的手，“阿宓，皇宫里来信了，说过两天就让我们回去，中秋节临近了，父皇想接我回宫和母后团聚。”

　　卫宓一想到春节临近，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卫逐一家，自己和卫澜不在，团圆的节日，也不能团圆了。

　　“知道了，我会陪你回去的。”

　　是啊，我会陪你回去，奴才与主人，本就是主人往西你往西，主人往东你往东。

　　季洵一听便乐了，卫宓从把手抽了出来，“殿下，你等我一会好不好？我有话想和兄长说。”

　　正好赵惊月从军事院过来，季洵见了赵惊月便随着赵惊月一起离开，离开之前嘱咐卫宓说完赶紧来校场找他，卫宓应了之后季洵才和惊月一起离开，转身的瞬间，谁也没发现季洵眼中闪过的那一抹阴翳。

　　很快，就到了回汴京的日子。

　　季忱膝下一共有七个孩子，长公主季缘时年二六，已经嫁与了枢密使蒋方博，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年幼时不幸夭折，四皇子季归为当今魏王，时年二四，娶了郎中令郑希中之女郑白素为正妃，底下妾室无数，但也因为季归的势力，郑希中和郑白素一直不敢对于季归的放浪形骸有任何异议。

　　季归私生活虽然混乱，但人却实在有才，若不是卢绾清在多年之后终于诞下了季洵，那长宁的太子必然非季归莫属。

　　五皇子季豫年十五，比季洵大了五岁，也是个机敏聪慧之人，再者，季豫的生母娴妃，是卢绾清的亲妹妹，卢绾荼。

　　当年卢绾清选秀进宫之后，因为季忱十分宠爱她，便许了她的家人进宫探望，就是在这个时候，季忱和卢绾荼相遇了。

　　一个月后，卢绾荼怀了身孕，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变顺理成章。

　　自己的妹妹，和自己共侍一夫，这是卢绾清从未想到过的。

　　五年之后，卢绾清怀上了季洵，皇后的位置便稳固了许多。

　　七公主季落和季洵同岁，但季洵出生于夏季，季落却出生于冬季，两个人性格反差极大，似乎也应证了时节影响人的性格一说。

　　八皇子季何九岁，和季洵一同在博雅书院，但季何在军事院，而季洵在文政院，这一安排也充分说明了季忱不想让季何也在立储之事上插上一脚。

　　九公主季欢，人如其名，小小年纪就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道理，才七岁的她就已经很懂得享受了，但季欢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地位低微，季忱对季欢的生母无半点感情，她不过是醉酒之后的产物。

　　太后李氏却见不得季忱对季欢不好，在季欢生母过世之后，太后便将季欢带在身边养着，季欢不像别人一样伤春悲秋的想娘亲，死了的人，缅怀再多，也没什么用，不如过好当下，我过得舒心了，娘亲轮回路上也走得安心。

　　七个孩子七种性格，季忱却独爱季洵，这一点在很多事情上都看得出来。

　　季忱虽多情，但也专情，他最爱的女子，还是那个他年少时一见钟情的卢绾清，但哪个男人不喜欢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况且季忱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过早在咸丰皇帝时已经立下了组训，后宫妃嫔不得超过十五个，季忱后宫中也只十二妃。

　　此次中秋佳节，皇宫内苑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连封地远在南疆的季卿也赶回了汴京。

　　季弘携自己的妻子仲子蔓和两个孩子季晏和季念前来赴宴，长公主一家因为外出而缺席了宴会，而还是孤家寡人的季允则是带了几份贺礼就施施然的进宫了。

　　季允今年也就十九，比季归还要小上几岁，他是先皇的一个宠妃所生，当年先皇宠幸季允生母时，先皇已经逾了知天命之年了。

　　在季忱这些皇子公主之中季允还是最喜欢季洵和季欢，两个孩子都是天真浪漫颇得人的喜欢，季允本身对金钱权势就不看重，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他也想保持一些率真，去给自己的侄儿侄女做一个不坏的榜样。

　　往年只要自己提着东西进宫的时候，季洵和季欢总是第一时间冲上来和他抢东西吃，但今年却只有季欢一人前来，季允不由得有些疑惑。

　　季欢看出小皇叔脸上的疑虑，轻车熟路的拆开了季允带来的东西，“小皇叔你别看了，六皇兄子现在正和一个小姑娘打得火热呢，哪有空理会你啊！”

　　季允感觉自己的心上中了一箭，他一脸受伤的问道：“小欢欢，你知道打得火热这四个字是形容什么的吗你就乱用？还有啊，一个小姑娘吃那么多，小心胖了还没人养得起你！”

　　季欢撇撇嘴，“小皇叔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季欢就是嫁不出去，也就皇祖母疼着，你呢？你一个光棍，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皇叔婆啊？”

　　季允：.....皇叔婆是个什么东西？？

　　“对了，你说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季允摸摸下巴，对于季欢的揶揄加嘲讽权当听不见。

　　“卫宓啊，听说是九皇叔送进宫给六皇兄做伴读的，人长得可漂亮了，也很聪明，我也很喜欢，但是既然六皇兄比我喜欢，我就不抢咯！”

　　季欢一手吃着糕点一手耸耸肩，表示自己大义得很，不去和季洵抢。

　　季允一瞬间有些无语，这都什么事啊？

　　自己不过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一段时间，虽然这段时间似乎也就四五个月，怎么就连九哥安插了个人在幼安身边都不知道了。

　　“你确定是你九皇叔送进宫的？”

　　季允四下看了看，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和季欢身上，便蹲下身，附到季欢面前悄声问道。

　　“不然呢？我听皇祖母和兰妃说起来的，就不小心听见了，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皇祖母知道啊，不然她又要让我帮兰妃抄佛经了，我手都要断了！”

　　季欢这会想起来因为自己贪吃吃太撑吓坏了太医的事而被皇祖母罚去祠堂帮兰妃抄佛经的事情，就是想想都觉得手还在酸疼。

　　季允笑笑，直起身摸摸季欢的头，“小皇叔当然不会告诉皇祖母了，不过你也要保守秘密，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了，知道吗？”

　　季欢点点头，“小皇叔，你身上真香，但是你为什么就是没有媳妇呢？”

　　季允轻咳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大人的事情！”

　　季欢撇撇嘴，“你们这些大人就是喜欢用这些话来搪塞我们，说我们还小，不懂，其实有些事情我们比你们还看得通透，你们之所以说我们还小，只是因为我们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关键所在，而你们却不肯接受现实而已。”

　　眼看自己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给说得哑口无言，季允一瞬间有些无语，自己真的无法反驳季欢的话，因为季欢刚刚的一席话，正是他多年前和季忱说过的话。

　　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季欢有些相似的经历，季允对季欢也是格外的上心。

　　和自己比起来，季欢无疑是幸运的，在生母去世之后，季欢有李太后的庇护，但自己在母妃去世之后，没有任何人给予过关心，就像一株野草一样野蛮生长，直到季忱继位，才封了自己为辰王，也没将自己放到远处，而是破例留在了汴京。

　　一声“太后娘娘驾到”把季允的思绪都尽数牵了回来，他对这个满脸慈祥的李太后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年他母妃的死，和李太后自然是脱不了干系。

　　但李太后对于她自己的孩子和孙儿孙女们却是极尽的宠爱，季允能理解，却不代表他能原谅。

　　每一个功成名就的人背后，都有无数的血泪史，就像李太后，踏着后宫无数妃嫔的尸体，才走到了太后的位置上，就像季忱，当年三皇兄幼年被立为太子，随后，这皇位，还是落入了季忱手中。

　　帝王之家，凉薄无情。

　　季欢见李太后来了，便牵起季允的手，摇摇季允，“小皇叔，随我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季允笑笑，季欢的苦心他怎会不懂？

　　他任由季欢拉着，三两步走到了李太后跟前，“云汐见过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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