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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三年前。
陕西省掖凉县的一个山村。
连日大雪,下午的时候终于停了。
站在屋檐下极目远眺,被白雪覆盖的山头茫茫无际,群山轮廓在幽冥天光下蜿蜒起伏。
吃过午饭,贡政安顿好奶奶睡下后,自己扛着铁锹出了门。
大雪封堵道路,不铲雪,无法出行。
村子里住户不多,之间相隔较远,他一个人干得热火朝天,隆冬季节,却出了满身的汗,只是一双手冻得通红。
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没戴手套,可是离家已经有段距离了,懒得再回去拿,他搓了搓手,继续往下铲,来到了一个拐坡处。
铁锹插进雪里,却没有产生熟悉的刺入感,中途遇到了阻碍,触感有些奇怪。
贡政凝眉不解,撇开铁锹蹲下身,用手轻拨旁边的碎雪,雪层下逐渐现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他顿住了,眼睛瞪大,又快速地扒拉几下。
乌黑的发散在雪地里,墨色绸缎一样,掺杂着雪沫子。
女人闭着眼,五官精致,清水出芙蓉般,仿佛被冰冻的睡美人。
她卷翘的长睫上挂着冰晶,根根分明,整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几近透明。
却仍是美得叫贡政的呼吸有瞬间停滞。
他在这片山头生活了二十年,见过的女人不多,更没见过这样美的女人。
就像,神仙姐姐。
跟村子里那些女人,全然不同。
甚至比村花还要漂亮几百倍。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
对他来说,如同天人。
在这一刻,却降临在他身边。
贡政把她整个人从雪地里挖出来,才发现她的身形十分娇小瘦削。
探指到她鼻子下面,呼吸微弱。
他心口缩了下。
贡政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裹住她,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怕她会碎了一样,动作极轻极柔。
她身上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贡政手臂紧了紧,抱着她往家的方向拔足狂奔。
他大步冲进屋子里,炕上烧着暖,贡政将她放上去。
温度升高的缘故,她衣服上沾的雪粒子开始融化。
雪水很快浸湿她身下的被褥。
必须得给她换衣服。
贡政站在炕头,有些手足无措,踌躇半晌,他决定去叫醒奶奶。
奶奶刚睡下不久,这会儿突然被他叫醒,不大高兴,皱着张黝黑红润的圆脸。
他简短地解释了几句。
奶奶跟着他走进房间里。
看到女人的脸,奶奶面上闪过惊讶。
而后很快镇定下来,“你去烧热水,我得给她洗澡。”
“好,我这就去。”
贡政直接用大锅烧了满满的一锅水,他拎着木桶走进来。
奶奶已经给她脱掉了衣服,此时被子下面露出一条洁白无瑕的手臂,昏暗的房间内,跟夜明珠似的发着光,贡政慌忙移开眼。
他将滚烫的热水倒进木桶里,一边试温一边添凉水,觉得合适之后,道:“可以了。”
奶奶的力气不足以抱起一个成年女人。“你来。”
她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因着暖和,脸颊恢复了一点血色,像皑皑白雪中凌寒绽放的梅花,点点胭红。
贡政看一眼,立刻局促地垂头望地,“我……我……我不行,她是女生。”
奶奶催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快点,等会儿水都冷了。”
见他还在犹豫,说:“你用被子把她裹着抱到木桶边,然后我再给她弄到桶里去,这下行了吧。”
贡政咬牙走上前,用被子卷住女人,把她给抱到了木桶边。
然后看向奶奶,眼神求助。
奶奶叹口气,“你这样是讨不到媳妇的。”
说完,走过来,掀开女人身上的被子,贡政赶紧闭上眼。
奶奶颤巍巍地把她扶进木桶里,动作间,贡政不可避免的蹭到了女人柔滑的肌肤。
他心里划过异样的感觉,身体僵硬。
眼睛闭得更紧了。
奶奶给她洗完澡后,贡政又把被子拿过来,在奶奶的帮助下,裹住她抱回了炕上,然后立马转头走出去。
奶奶望一眼他逃难似的背影,低声笑了。
贡政来到院子里吹冷风,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愿意再进去。
到厨房把刚才烧水的锅收起来,身后响起脚步声。
奶奶靠在门框上,“我给她穿好衣服了,你进去收拾吧。”
“哦。”声音闷闷的。
“明天你带她去老周头那里看看,她身上有不少伤口。”
贡政呼吸又是一滞,“严重吗?”
“还好,我看着都是些皮外伤,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贡政顿了顿,“我现在就带她去。”
“天快黑了。”
“没事,我脚程快。”
他说着,跑起来,身影很快消失。
奶奶轻轻晃了晃头。
真是个毛头小子。
奶奶把自己压箱底的花棉袄花棉裤都给她穿上了,贡政还嫌不够,找出自己今年新做的长大衣给她包在最外面,这大衣很厚实,他还一次都没穿过,又给她戴上帽子和围巾,裹得一丝不苟了,这才背起她往外走。
老周头是村里的郎中,几十年了,大家有什么病症都找他治,对他很是信任。
他住在村东头,走过去要二十分钟。
贡政背着女人,心里感到一丝奇妙。
他平时干活多,力气大,虽然看着瘦,但是有肌肉。
背着人一点都不吃力,女人这体重对他来说轻飘飘的,太瘦了。
他们村里时兴女人胖一些,好生养。
贡政到老周头家门口时,他正在院子里铲雪,看见贡政,他眼一亮。
五十多岁的人,蓄着一把山羊胡,发间掺着白,个子矮小,体态清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无妻无子,二十多年前来到瓦子村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有人说他以前是城里有名的医生,后来出了医疗事故,牵连妻儿去世,他就归隐山林了,也不知道真假。
在贡政看来,多半是假的。
前几年,老周头看上了贡政勤劳踏实不怕苦的性子,想收他做徒弟,但是贡政对医术毫无天赋,他人笨手糙,实在干不来,最后老周头只好遗憾作罢,但还是挺喜欢他的,把他当干儿子。
远远的,他以为贡政身后背的是奶奶。
“老人家身体又出什么毛病啦?”
贡政刚张开嘴,温热的气息喷出来,瞬间凝结成雾。
“不是我奶奶。”
他将人背进屋里,放到炕上。
女人精致的脸露出来,老周头面上显出意外的神情,“你从哪儿弄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贡政立时红了脸,“她不是我媳妇。”
“那是谁?”
“是我捡来的。”
她还未恢复神智,身体软软的往下倒,贡政连忙撑住她的肩膀,坐在炕沿,让她靠在自己胳膊上。
老周头捻着胡须,诧异。“捡来的!?”
贡政点头,一本正经道:“嗯,我在我家前面那个大下坡的雪地里挖出来的。”
老周头抿紧唇,皱着眉头,“这么说,这人是来历不明了。”
贡政嘴角压下去,“你管这么多干嘛,先给她看病啊,我奶奶说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很多伤口。”
“行吧。”老周头作势要解她的衣服。
贡政条件反射般挡住他的手。
“你干嘛?”他挑着眉,山羊胡子微微蠕动。
贡政有些别扭,“你……你解人家衣服干嘛?”
老周头嗤一声,“不说她身上有伤口吗,不解她衣服我怎么给她看啊?”
“那,她是女生啊。”
“哼,我还是医生呢,讲究这些干嘛。”
贡政不说话了,把她平放到炕上,自个儿走到门口去。
立在那里,身板挺直,像根劲松。
老周头目光飘过来,语调漫不经心的,“收起你那些龌蹉的心思啊。”
贡政身子抖了下,辩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咽下去。
无声地握紧了拳,耳根通红。
哼,他、他才没有思想龌蹉。
他只是担心老周头要把人给看光了,她醒来之后知道,生气的话可怎么办好。
半个钟头,他腿都站僵了,也没换过一个姿势。
老周头抽空瞥他一眼,暗自腹诽,这个木头。
清咳一声,说:“进来吧。”
见他表情严肃,他好笑道:“放心,我没看光,不该看的地方绝对没看。”
贡政没吭声,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身上几乎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敷药就行,只是腿上的伤口比较严重,伤到了筋,近段时间没法下地走路了。”
贡政颔首,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说不准,她可能明天就醒了呢。”
“好吧。”
“这几副药你带回去煎给她喝,每天一副,这个是外敷的,让你奶奶给她涂,记住了?”
“嗯,记住了。”
“三天后你再带她过来一趟,她腿上的伤口得换药。”
“好。”
“行了,回去吧。”
从老周头那里出来,天幕深黑。
村子里各家门口亮起昏黄的灯泡,饭菜香在空气中弥漫。
狗吠、猪叫、鸡鸣,交响成一出协奏曲。
背后的人突然动了下。
贡政猛地刹住脚。
他在原地定了片刻,背上的人却再无任何动静,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回到家,奶奶正在厨房做饭。
贡政把女人送到屋里后走进来。
奶奶问:“怎么样?”
“大部分都是皮外伤,腿上的伤最严重,暂时不能下地走路。”
“哎呦呦,真是造孽,这女娃也不知道为啥子晕在这地方。”
贡政把药膏找出来递给奶奶,“奶,这是外敷的药,你去给她涂吧,我来做饭。”
“行。”
“晚上把她抱我炕上去吧,我跟她一起睡。”
贡政愣了下,答:“好。”
奶奶这才转身走了。
山村里没有娱乐生活,大家都睡得早,也起得早。
吃过饭歇了半小时,贡政就躺上了炕,他总觉得自己的枕头和被子隐约散发出一股清雅的香味,不明显,却又丝丝缕缕地将他包裹。
让他想起女人白皙的手臂、柔腻的肌肤和秀美的脸庞。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萦绕不去的香气将他裹挟进旖旎暧昧的梦境。
第二天早上醒来,察觉到身下的潮湿,贡政跟被雷劈了似的,傻眼了。
老周头没说错,他果然思想龌蹉。
这下简直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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