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黑暗里传出师姐的声音——
　　“师弟，陪我一直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我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颗大树下。
　　我忍着全身的酸痛，坐了起来。
　　“哥，你醒啦。”阿生恢复了黑色头发和黑色瞳孔，坐在我旁边关切的看着我。
　　“你……你没事啦？”我好奇的看着她。
　　她笑着摇摇头。
　　我：“那师姐呢？”
　　阿生低了下头，又缓缓抬头看向远处——四个人围在一起坐着。
　　我皱了皱眉，看清楚那四个人是独孤掌门的四个弟子。
　　我慢慢站起来，朝他们走过去。
　　在他们围坐的中心，师姐安详的躺在那儿。
　　我：“她怎么样了？”
　　顾师姐：“嗯……我们都没法唤醒她，恐怕要一直这么睡下去了——”
　　宋师兄严厉的呵斥她：“不许你咒她！”
　　顾师姐也有点儿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师妹弄成这样，我也很难过！”
　　凯枫师兄眼里噙着泪：“不能让她这么一直睡着啊，一直睡下去，她不就……我们得想想办法，大师兄，你懂的最多，快拿个主意！”
　　卓师兄不说话，眼眸低垂，死盯着师姐。
　　“师傅——师傅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带她回山吧！”宋师兄激动的说。
　　顾师姐有点儿为难：“我们四个谁也不能御剑带着她不停的飞，这样精力很快就用光了。”
　　凯枫师兄：“我们可以接力把他送回去，虽然带着她飞会慢，但是我们只要昼夜不停，四五天应该能到了！”
　　卓师兄终于开口：“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恐怕坚持不到蜀山，就会睡死过去了。”
　　众人陷入一片绝望。
　　“你们先回去一个飞得快的报信儿，让掌门往这边赶，剩下的带着她接力往回飞。既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一搏了！”我焦急的看着他们。
　　他们扭头看着我，一阵沉默。
　　“只能这样了——”卓师兄看着宋师兄“二师弟，你剑术最好，飞回去叫师傅来，我们在长安城汇合，快的话，两天应该就能到了。”
　　“那你们照顾好她，一定……一定不能让她死了！”宋师兄使劲抓着卓师兄的胳膊。
　　卓师兄点了点头：“放心，如果她死了，我偿命给你。”
　　两人坚定的对视了一会儿，宋师兄起身要走，又回头蹲下来摸着师姐的脸——我觉得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能亲下去。
　　他咬了咬牙，起身御剑飞走了。
　　“那我们也赶紧出发吧！”凯枫师兄看着卓师兄。
　　卓师兄看着我和阿生：“沈师弟，你们？”
　　“别管我们了！你们赶紧送她走！”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躺在地上面容安详的师姐。
　　卓师兄把师姐背在了身上，吃力的踩上剑，缓慢地飞走了，另外两个也跟了上去。

　　看他们消失在视野里，我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经却怎么也轻松不下来。
　　“哥，你好像很担心冉师姐。”阿生扶着我的胳膊。
　　我一脸失落：“她都是为了我们才弄成这样，如今我却一点儿忙都不上……”
　　阿生安慰我：“你已经尽力了。”
　　“我没有——”我更失落了“我根本没有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是个——废物……连自己……”
　　我抬头看着阿生：“连你都保护不了。”
　　阿生心疼的看着我，又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觉得哥已经很好了。”
　　我绝望的偎在阿生怀里——多想一直这么躺在这儿，不用面对外面危险的世界，不用面对强大的敌人，不用面对自己的懦弱。
　　我就是不想承担大任，才放任自己的弱小，我总以为伟大的事自有伟大的人去做，所以放弃进步和提升的机会，逃避压力和挑战，我想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安逸的活，我掩藏了自己的欲望，却也忽略了身边人的需要。
　　阿生需要一个强大的哥哥保护她，这样她就不会被抓走，不会变成那样。
　　师姐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师弟帮助她，这样当她努力战斗的时候，我就能给她提供有力的支持，而不是只能躲在一旁被她保护、看她受伤。
　　但是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强呢？
　　要克服自己心里的缺陷——太难了。

　　我：“师傅，你说这些修仙的人为什么总想着变强？”
　　女子玄幻的声音：“因为他们有欲求。”
　　我：“那像我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是不是永远不会变强？”
　　女子：“没有人会永远无欲无求，当你意识到自己要变强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有了欲望。”
　　我：“欲望……”
　　女子：“可能是一件非常想要的东西，或者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我：“我好像没有。”
　　女子：“离尘，虽然你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是可以遇上让你想变强的动力。”
　　我：“但愿吧……我也不敢抱太大期望——”
　　女子：“要时刻怀着期待，这样当它出现的时候，你才不会错过。”
　　我：“她？”

　　师姐：“师弟……救我……”

　　我猛地惊醒，原来是太累了，在阿生的怀里睡着了。
　　“又做梦了？”阿生温柔的看着我。
　　“嗯，我梦到——她快不行了……”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难过。
　　阿生：“她？冉师姐？”
　　听到她的名字我心里一颤。
　　我抬头看着阿生：“你说他们应该能救她的吧，她这么厉害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吧。”
　　“很难说……”阿生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然后别过了头，不让我看见她的脸“他们说冉师姐之前的伤还没好，又被魍魉掌门涂有剧毒的双刃神息和瞬影重伤，本来就已经……现在又中了幻术……”
　　一字一句，像是一把把刀扎在我的心里——
　　血祭术的毒还没痊愈——
　　她又强行使用御剑术抓钱来，还带我飞——
　　被荆铭的毒刃重伤，还发动终极——
　　她——为什么——
　　阿生扭过头挤出一抹笑容：“顾师姐说——也许让冉师姐在梦中死去，对她来说是最轻松的结束方式——”
　　“什么？”我抓着阿生的肩膀“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死？”
　　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这本来是我和阿生的事——不，是我的事。
　　“我相信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阿生好像看穿我的心事一样。
　　师姐的话一直在脑子里转——

　　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长安的烟火。

　　“不，不可能，我不信她会死，如果——如果她真的要死——”我站起来，看着远方“我要亲眼看到她死，我才相信。”
　　我决定赶上他们，去看看情况——也许是看看结果——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要亲眼看到。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阿生总会不问原因的支持。
　　我按照来时的方向朝长安城跑着，阿生跟在我身后。
　　师姐，坚持一下，不要死，等我——我要亲眼看见你死，才死心，不然我只是觉得你在调皮，在偷懒，在躲着我——你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我们白天跑，晚上走，第三天中午终于到了长安城。
　　由于体力消耗巨大，我们不得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补给一下，再打听师姐他们的下落。
　　我问了阿生关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说只知道被荆铭抓走，然后在祭坛上被施了法术，就变成我看到她时的样子。
　　阿生：“如果——如果我不是人，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你都是我的阿生，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不管是人还是妖怪，甚至是阿猫阿狗，都值得拥有最忠诚的陪伴和最真挚的爱。
　　阿生也问了我这几天的遭遇，我只是跟她说我和师姐一直想办法找她，没有说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免得让她误会。
　　她似乎看出我有所省略，但是也不急着追问，只是“哦”了一声。
　　我们在饭馆随便吃了点儿，就准备去找师姐他们，刚抬屁股要走，就听见外面大街上一阵聒噪。
　　一阵女孩儿的尖叫声，一对儿男女从人群的包围中走出对面的裁缝铺。
　　男子白净挺拔，女子性感妩媚——这不是公子和婉儿吗——俩人终成眷属了？
　　婉儿穿着一条大红裙子，挽着公子的手，步态妖娆。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醉红楼头牌竟然和城里最有名的天临公子在一起了！太不可思议了！”
　　“婉儿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再说了人家是长安首富的义女，身份不输这城里任何一个女子。”
　　“是啊，无论从外表还是身份看，两个人都十分般配呢！”
　　“可惜了，天临公子若是真娶了婉儿姑娘，这城里一半儿的姑娘都要失恋了。”
　　“怎么看公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他不会喜欢的是我吧！”
　　“他怎么不情愿了？他可是辛辛苦苦赢了比武招亲才得到婉儿姑娘芳心的。”
　　我听到这，忍不住噗嗤一笑，紧张的神经稍微缓解了一下。
　　突然有个下人跑到公子跟前，捂着嘴巴在公子耳朵边上说了什么，公子一惊。
　　“你看清了，真的是她？”公子先一脸惊喜，又很快转成愁容。
　　下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备轿！我这就过去！”公子甩开婉儿的手“你自己逛吧，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婉儿一跺脚：“你有什么急事！你就是去找那个狐狸精！”
　　“嘴巴放干净点儿！不许你说冉妹狐狸精！”公子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不远处的轿子，留下婉儿一个人在原地生气。
　　冉妹？师姐？我拉着阿生跟上公子的轿子。

　　他们从长安城南门出了城，走了一会儿，穿过一处林子，到了一座寺庙前，我看了看寺门上的牌子——云栖寺。
　　我跟着公子后面进了寺里，一进门是一个小院，院中间是一个大殿。
　　“师傅！”我看到殿里面——师傅和四位师兄师姐都在，赶紧拉着阿生走了进去。
　　殿里面黑漆漆、空荡荡的，只有一尊真人大小的佛像盘坐在殿中间，没有别的装饰。
　　师姐坐在佛像对面，紧闭着眼睛，表情安详，似乎还带着隐约的微笑。
　　“这位是？”师傅看着进来的公子，一脸疑惑，接着又看到尾随公子进来的我和阿生“阿凡！霜儿！”
　　我：“师傅，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救师姐的？”
　　公子：“冉妹！你怎么了！”
　　公子跪在师姐面前，双手扶在师姐肩膀上，剧烈摇晃，师姐闭着眼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任他摆布。
　　“谁是你冉妹，放开她！”宋师兄一把推开公子。
　　公子一脸凶狠：“你们是谁！为什么把冉妹弄成这样！她要是好不过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长安！”
　　宋师兄也生气了：“你是谁？你跟师妹什么关系？”
　　两个人剑拔弩张。
　　“好啦，你们不要吵了，救人要紧！”师傅呵斥二人。
　　“冉妹到底怎么了！”公子关切的问。
　　众人沉默。
　　“哎，我与师兄合计，为今只有无念大师能救师侄了。”师傅一脸愁容的撸着胡子。
　　我：“那快让无念大师来救师姐啊！”
　　师傅更愁了：“无念大师就在这儿呢——”
　　我顺着师傅的眼神看向坐在地上的石佛。
　　我：“无念大师是块儿石头？”
　　师傅：“哎，本来大师可以穿梭于别人梦境之中，唤醒沉睡的人——”
　　我有点儿着急：“但是？”
　　师傅：“他已经死了。”
　　我急的跳起来：“那还跟这里浪费时间，想想别的办法啊！他还有没有别的传人？”
　　师傅：“他一人一寺，从不收徒……而且我们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泄气的抱着头。
　　师傅：“可是——”
　　“师傅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我急的已经完全顾不上礼数了。
　　师傅：“师兄告诉我，无念大师虽死，但他的石像可以作为入梦的桥梁，内力强大的人可以通过石像进入沉睡者的梦境，只不过——”
　　我怒视着师傅，他马上接着说：“只不过沉睡人的梦境根据他本身的修为深浅，有大有小，以冉师侄的修为，恐怕她的梦境会非常的大，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她，就算幸运，能找到她，也不一定能带她出来，看她的面容，恐怕是陷入梦境中不可自拔了，也许——”
　　师傅闭上了眼睛，谁也不敢催他，都等他说完：“也许她自己都不想出来。”
　　我看着师姐：“怎么会？她一直睡就会睡死的……她——一定想出来的。”
　　宋师兄：“那还等什么？我进去带她出来！”
　　师傅：“进入她的梦境会时刻损失内力，你内力耗尽前必须出来，出来的方式就是在梦境中闭目凝神。如果你不能及时出来……可能就会永远困在她的梦境里——陪她一起睡死。”
　　宋师兄看着冉师姐：“我——我不在乎，如果救不出来她，我就陪她一梦不醒。”
　　凯枫师兄：“我也去！”
　　我：“我——我也去——”
　　“你又没有修为，进去一会儿都撑不住，纯属送死！”师傅拦住我。
　　师傅说的有理，是我冲动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内力，进去就是睡死在里面的份儿，还是先让师兄他们试一下——宋师兄一定能找到师姐的。
　　宋师兄和凯枫师兄坐在石像对面，盯着石像的眼睛，很快便缓缓合上了眼。
　　我们在殿里，焦急的等。
　　过了一会儿，凯枫师兄开始面露痛苦的神色。
　　“不好，他坚持不住了——”师傅看着凯枫师兄。
　　“那他怎么不出来啊——”我看着凯枫师兄“他——他们不会都想陪师姐睡死在梦里吧！”
　　“不行，我去叫醒他们。”顾师姐也坐下入了梦。
　　又过了一会儿，她和宋师兄都神色痛苦。而凯枫师兄那边已经开始嘴角流血。
　　“我去找师弟。”卓师兄也进去梦境里。
　　只有没有什么功力的我跟公子，还有师傅和阿生等在外面。
　　“哎，这帮孩子——她要是一心想死，你们谁也救不了她——”师傅屏气凝神“要是他们都死在里面，师兄不把我撕了！”
　　说完他便站着进入了梦境。
　　不一会儿，凯枫师兄和师傅就睁了眼。
　　“咳咳——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师傅似乎也受到了些损伤。
　　凯枫师兄吐了一口血，表情痛苦，胳膊撑着地，眼神死死的盯着师姐。
　　马上，顾师姐和宋师兄也从梦境里出来了，他们也是口吐鲜血。
　　宋师兄：“为什么……为什么要拉我出来……”
　　顾师姐：“我……不许你陪她死…….”
　　宋师兄：“师妹……阿溪要是死了……我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殿内一阵沉默。
　　“卓师兄呢？”我看着卓师兄，先是表情痛苦，然后嘴角又流血出来，最后神情逐渐变得安详。
　　师傅摇了摇头：“哎。都是痴男怨女……”
　　“这样下去……不就没有希望了吗？不行——我，我去！”我跪在神像前准备入梦，突然阿生扶住了我的肩膀：“哥你撑不住的，我来吧。”
　　我看着阿生：“阿生？”
　　阿生笑着：“师姐本来就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我欠她的。”
　　阿生准备入梦，又突然抬头看着我：“我跟师姐接触不多，哥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她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什么，目光看向远处的长安城。
　　“她说过……长安……去长安城里看看！”我看着阿生，众人看着我。
　　阿生一笑，眼眸中看不出是喜是悲：“好。”
　　很快阿生就入了梦。
　　我们在外面等了很久，她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她的头发开始从根部变白——不是变白，是在表面凝结了一层层薄薄的霜。
　　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冷。
　　突然起了风。
　　天空也开始积云。
　　云栖寺的上空竟有雪花飘落。
　　“沈师妹她——不是凡人？”顾师姐捂着胸口，看着师傅。
　　“嗯，怪不得——”师傅撸着胡子皱着眉，看着阿生。
　　阿生的脸变得惨白，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我赶紧抱住她，给她点儿温度，让她能撑得久一些。
　　我希望阿生能带师姐出来，如果带不出来，她也没有必要给师姐陪葬，要偿命也是我偿。
　　“她怎么可以撑这么久？”宋师兄看着阿生，又看看冉师姐“师妹？”
　　师姐从开始的表情安详，变得皱起了眉。
　　宋师兄抱住冉师姐的肩膀：“我快要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他回头看向师傅。
　　师傅闭着眼，皱着眉，摇摇头，又转过身，看向门外。
　　师傅：“可惜，真乃我蜀山的遗憾……”
　　“师姐？师姐！”我凑到师姐面前，看她表情有些痛苦，气息极其微弱。
　　“阿生……”我回到阿生身边，她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周身的寒气却越来越浓重，我抱紧她：“算了，放弃吧，不用把命赔给她，要赔也是我赔——”

　　一场灾，弄的蜀山整一辈人都要死要活的。

　　突然，师姐和阿生的周围开始有气流涌动，气流越来越强，很快变成龙卷风，将所有人推开。
　　我们被吹的起初只是站不稳，后面风力越来越大，公子直接被吹出了门，而几个弟子里，受伤的宋师兄、顾师姐和凯枫师兄都被风推的撞到门框上。
　　睡着的卓师兄也被掀翻到墙上。
　　师傅站在门口，勉强维持站姿。
　　我开始拉着阿生，后来她周身气流太强，我脱了手，差点儿被吹飞，情急之下就抱住了无念大师的石像。
　　狂风带着流转的光线在整个大殿里飞散，所有人都被刮的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睛，目光在阿生和师姐之间徘徊。
　　突然，师姐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里面好像有光芒流出来。
　　一颗水滴从她眼里飘到我脸上，我感到心里一凉，伸手摸脸上的水——这是——泪吗？
　　我单手没有搂住石像，整个人被吹了出去，撞到师傅身上，师傅“哎呦”一声，被我带着一块儿飞出了殿门。
　　我和师傅重重的摔在地上，感觉整个身子都散架了。
　　风慢慢平静下来，天空中的雪也停了，积云逐渐消散。
　　我赶紧找回自己的身体，跑进殿里查看她俩情况。
　　卓师兄醒了，他和另外两个师兄包围着师姐。
　　我激动的朝师姐看过去——她已经醒了，虽然看上去很虚弱，但是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了。
　　“阿生！”我赶紧跑到阿生身边，抱住她，她缓缓睁开眼睛，显得无比虚弱。
　　她躺在我怀里，看着我，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阿生？阿生！”我抱紧阿生，心里十分恐惧。
　　“看样子她只是太累了……”师傅扶着腰站在身后，有气无力的说。
　　我伸手感受着阿生的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缓。
　　大家包围着师姐，查看她的情况，慰问她的感觉，我抱着阿生安静的呆在一旁。
　　没事就好——
　　要是师姐为了救阿生死了，我们俩要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也无言面对众师兄。
　　要是阿生用自己的命换回师姐——我要亏死。
　　还好都没事。
　　“冉妹！你醒了！”公子从外面跑进来。
　　师姐看到他，笑了笑。
　　公子喜出望外：“没事就好！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吃好的！”
　　大家伤的伤累的累都想好好休息休息，师傅也想尝尝公子府的好酒，就都接受了公子的盛情邀请。

　　我们一群人来到公子府，各自休整，我倒不需要怎么休息，我更担心阿生的情况，就一直在她床边守着她。
　　眼看到了吃饭的时间，阿生还没醒。
　　我在床边，杵着脑袋等她醒。
　　她头发上的霜渐渐退去，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我看着她，心里竟然有点儿激动——
　　我们家阿生，和别人不一样啊，看上去很厉害呢。
　　我像捡到宝贝一样，盯着阿生的脸，心情是无比的愉悦——阿生也找回来了，师姐也没事了，这就是所谓的大团圆结局了吧！
　　阿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一脸痴相的看着她：“哥……怎么又在傻笑？”
　　“啊——阿生你醒啦！”我赶紧握起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阿生的声音总是那么小：“我没事了，她呢——师姐怎么样了？”
　　“她啊，早就活蹦乱跳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跟他们喝美了——”我突然意识到大家还在等着我俩过去吃饭“对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也过去吃饭吧，晚了好吃的都没了。”
　　“嗯，好。”阿生永远那么听话。
　　“对了，你怎么把她从梦里揪出来的？”我扶着阿生慢慢起来，又亲自给她穿上了鞋。
　　阿生低头看着我，轻轻一笑：“你自己问她啊。”

　　我拉着阿生来到吃饭的屋子——这间屋子比之前我们仨吃饭的屋子大多了，桌子也大了很多，只不过我们来晚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已经被他们一人一筷子的破坏的卖相全无。
　　我目光找到师姐——她气色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一些，还换上了白色的新衣服，仙气如初。
　　我见她似乎恢复的不错，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师弟！你们来了！赶紧过来，给你俩留了地儿！”凯枫师兄招呼我们坐过去“霜儿师妹怎么样了？没事了吗？”
　　阿生低头一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不知道他们刚聊了什么，几个人似乎已经喝美了，跟公子也不像之前那么见外了。
　　我拉着阿生背靠着门坐下，她坐我右边，我左边依次是凯枫师兄、卓师兄、公子、师姐、宋师兄、顾师姐，还有师傅。
　　我看着对面，公子和宋师兄坐在师姐一左一右，不由得心生坏笑——这下李鬼遇上李逵了，看他俩怎么掐。
　　我掐指一数，这一桌，六男三女，其中四个男子都对师姐有小心思，还有一个顾师姐是师姐情敌，只有我们师徒三人可以专注于美食。
　　旁边的凯枫师兄看我窃笑，一脸疑惑：“师弟你傻乐什么呢？”
　　我：“没什么！我们把阿生救回来了，师姐也没事了——我高兴！”
　　师傅好像有些微醺：“嗯——别高兴的太早～”
　　我：“啊？师傅你说什么扫兴的话呢？”
　　凯枫师兄：“师叔指的是刚才说的——师妹渡劫的事？”
　　师傅低头吃菜不语，众人也都突然变得失落起来。
　　我：“什么啊？渡劫是什么东西？”
　　凯枫师兄：“师弟你连渡劫都不知道？”
　　我一脸纳闷，我为什么要知道渡劫？我看看阿生，阿生也摇摇头。
　　不知道渡劫有这么新鲜吗？
　　宋师兄：“渡劫是凡人修仙必须要经过的阶段，只有度过了重重劫难，才能飞升成仙。”
　　我：“哇！那师姐渡劫的意思是——她要成仙了吗！她本来就是仙女下凡，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我边狼吞虎咽边不走心的拍马屁，余光撇了一眼师姐——她又在对着碗笑。
　　不管是杯子和饭碗，在她手里都跟万花筒一样——总爱一边转一边看，还时不时傻笑。
　　宋师兄神色有些沉重：“师妹还没渡完劫。”
　　“那不着急，有什么事能难倒师姐的，慢慢渡呗。”我嘴里塞满吃的，还不忘给阿生拣菜“你吃啊，别客气，不用给公子省，他有的是钱！”
　　我看阿生吃饭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忙催促她，并把她的碗用菜填满。
　　“我初见冉妹就觉得她气质非凡，没想到竟是仙人资质。”公子笑嘻嘻的看着师姐。
　　宋师兄立马瞪了一下公子，两个人凶狠的对视着。
　　师姐开口打破了他们的僵持：“能不能渡过去还不一定呢。”
　　师傅叹了一声气：“飞升成仙是那么容易的吗？蜀山历来也没有一个渡劫成功的，就连有能力开启渡劫的人也是寥寥，想当年阿玉……”
　　师傅突然意识到不妥，看了一眼师姐，收了声。
　　师姐低头一笑。
　　我见气氛紧张，赶紧缓和一下：“那师姐马上就会成为蜀山第一个成仙的了！”
　　师傅又叹了一口气：“或者成为第二个渡劫失败——灰飞烟灭的人。”
　　我瞪了一眼师傅，净说丧气话！
　　等等，渡劫失败会灰飞烟灭吗？
　　我又扭头看着师姐：“这么危险？那你别去当神仙了，做凡人也挺好的！”
　　师姐低头看着碗，用筷子在碗里转啊转——一看又是吃饱了。
　　师姐：“我有些一直不解的问题，要请教昆仑仙居仙瑶掌门——更何况，既已开启了渡劫，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也跟他们一样，紧张了起来。
　　我：“那你知道怎么渡劫吗？有把握吗？要不要我——我们帮你啊——”
　　师姐：“这是我自己的事。”
　　师傅：“看她今天在云栖寺的气阵，应该是已经到了二境界，接下来——你这样的实力，夹在凡人和神仙之间，找对手也是麻烦……诶？你找到灵兽了吗？”
　　师姐低头不语。
　　我：“什么灵兽？”
　　“听说渡劫最后一个环节就是要和灵兽的灵力融合，获得神启。不过——”宋师兄转头看着师姐“灵兽好像非常罕见，只在昆仑仙居附近的仙山里出没，而且就算找到了，它也未必愿意把灵力贡献给你——”
　　师姐看着碗，笑而不语——作为这个桌子的绝对主角，她今天好像有点儿沉默。
　　也许是还没恢复过来。
　　她不说话，几个男子盯着她，也不说话。
　　气氛又一次变得沉重。
　　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仙山——灵兽？
　　我：“灵兽长什么样？”
　　顾师姐：“我虽然没见过，但听师傅说，根据灵力高低不同，灵兽的外形也不一样，有些跟普通野兽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上会有一些特殊图腾，厉害的灵兽会有独特的外形，比如长翅膀、会发光什么的……”
　　凯枫师兄：“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只要看到了应该就能分辨出来！”
　　我抓着脑袋，好像想起来之前——
　　“我好像遇上过一只——”我激动的看着阿生。
　　阿生一脸疑惑，突然好像想到什么的样子，瞪大了眼，我连忙冲她猛点头。
　　她又突然失落下去：“小白好像不是灵兽吧……”
　　对面的师姐噗嗤一笑。
　　“哎呀！”我急死了“我不是说小白，我是说，你还记不记得——”
　　我又看向师傅：“师傅你记不记得！就，当初我落水，好像是一只灵兽救了我！”
　　师傅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凭经验猜测是灵兽救你，但是我们并没有看到灵兽真身啊……”
　　“我好像看见它了——”我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它好像是——是一只透明的……鹿？”
　　周围人都呆看着我——他们好像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凯枫师兄打破尴尬：“师弟你怎么连游泳都不会啊！哈哈哈！”
　　我气急败坏：“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帮师姐找灵兽——”
　　宋师兄：“灵兽——怎么可能是透明的……它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救你，师弟怕是眼花了。”
　　我：“我明明看见——”
　　“好了——”师姐突然开口“渡劫是我自己的事，无需别人帮忙。既然选了这条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承担，不用你们管。别说这个了，换个话题——”
　　主角发话了，众人也都乖乖的的不再提这事。
　　宋师兄看着冉师姐：“对了，梦境里——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去了很多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你？”
　　冉师姐低着头，蹙着眉，不说话。
　　卓师兄似乎也很关注这个问题，瞪大了眼盯着师姐，等她开口。
　　见师姐迟迟不说，凯枫师兄有点儿着急：“哎呀！你不说——我们问霜儿师妹，不是她把你拉出来的吗！”
　　大家目光集中在阿生身上，她被看的有点儿不自然，低下了头。
　　师姐抬着眼睛盯着阿生，眼神中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恐惧。
　　空气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所有人都变得怪怪的，连阿生似乎也藏着秘密。
　　“不记得了——”阿生突然抬头，和师姐对视，浅浅一笑，又不好意思的环顾大家“或许是太累了，睡醒了就忘了。”
　　“切——”众人一脸扫兴。
　　师姐松了一口气。
　　公子突然想起什么：“难道是——在长安城？”
　　对啊，我想起来，之前阿生问我，我告诉她长安城里也许能找到师姐——
　　莫非她真的是在城里找到师姐的？
　　那——她是在——
　　“不是！”师姐斩钉截铁地说，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能不能别问这个了……”
　　得，又掐死一个话题。
　　宋师兄眼看扑了个空，接着问：“还有——你的剑——”
　　公子一瞪眼：“对了！冉妹，我早就想问，你的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
　　我心头一紧——她会说吗？
　　要是被他们知道只有我能拔出她的剑——他们会怎么想我们？
　　阿生应该也还不知道——我要怎么跟她解释？
　　想着，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看着师姐——她也在看我，又看了一眼我旁边的阿生，垂下了目光。
　　“诶——”师姐长叹了一口气，筷子往桌子上一撂“我吃饱了，我先走了，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师姐动作迅速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我一脸懵逼，左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又看看阿生，阿生朝我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没办法，师姐从不按常理出牌。
　　主角离场，大家兴致寥寥，随便寒暄几句就各自离去了。
　　我本来就晚到，刚才都没怎么专心吃，趁他们走了我赶紧胡吃一气，阿生在旁边等着我。
　　阿生：“慢点吃，没事，不着急。”
　　她永远是那么温柔。
　　可是我不能不着急，眼看收拾桌子的下人已经站边上眼神催促了。

　　不知道是吃的太快还是吃的太多，我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
　　吃的东西好像堵在了心坎儿里。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理通。
　　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身边的阿生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看着她，内心渐渐平静——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阿生在身边，总是让我感到踏实——
　　就像师姐在身边会给我安全感一样——
　　卧槽——我想什么呢……
　　我闭上眼，师姐的脸就出现在脑海里，我抓着头发，想把她从脑子里揪出去。
　　我已经找回了阿生，我们以后就要一起度过余生了，我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我不能——整天看着她，心里想着别人——
　　而师姐，不是飞升成仙就是渡劫失败——总之，她走的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路，即便再舍不得，她终将和我们分道扬镳。
　　我越想脑子越乱。

　　突然窗外吹来了一阵风。
　　我想着阿生刚刚恢复，不能受凉，便起身去关窗。
　　走到窗口，又是一阵风，夹杂着梨花香。
　　我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一颗梨花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梨树就想起师姐月下舞剑。
　　今晚的月亮好像也是格外的亮。
　　我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咦？好像有人坐在房顶上。
　　是——
　　她？
　　我趴在窗户上看了师姐一会儿，阵阵微风吹过，寒意正浓。
　　我觉得她自己坐在那儿特别寂寞凄凉。
　　反正我也是睡不着，不如就去看看她在那儿干嘛呢。
　　我轻轻推门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找到了她在的那个房子，可是我发现房顶好像不是那么容易上去。
　　我扒着走廊的柱子往上爬，然后一手抠住屋檐，胳膊一用力，引体向上，用脚尖勾住屋檐，准备一鼓作气翻上去，谁知道公子家的高级屋檐太滑，我手没抓住，整个仰着摔了下来。
　　扑通一声，我就掉进走廊旁边的花丛里，后背直疼。
　　我挣扎着站起来，疼的呲牙咧嘴。
　　这时，承影剑悠悠的飘到了我面前，我抬头看看师姐，她好像正低垂着眼眸看我。
　　我趴到承影剑上，它把我运到了屋顶。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师姐旁边，坐了下来。
　　她坐在屋顶上，胳膊搂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看上去有些孤单而弱小。
　　我：“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师姐：“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我？我——我看你在这坐着，怕你着凉，提醒你赶紧回去睡觉！”
　　师姐：“哦。那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目光直视前方，不看我。
　　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注意到——她戴上了之前她顺的那对儿银耳坠。
　　耳坠上的宝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白光，仙里仙气的，果然很适合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坠太亮，点缀的她整张侧脸都格外的白亮。
　　月光仿佛只洒在她一个人身上似的，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了。
　　我沐浴着月光，感受着微风拂面，嗅着空气中阵阵梨花香，看着她的侧脸——
　　一切是那么的宁静，安逸，舒适，美好——
　　我感到自己心里一阵痒。
　　突然有一种想永远停在此刻的感觉，不想动，不想说话。

　　“怎么还不走？”她扭过头面对着我，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我不知道是被这景色震撼了，还是被她这勾魂儿的眼神看傻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我……”
　　她的嘴藏在胳膊里面，说话声音小而温柔，眼睛似笑非笑，还流转着水光：“在看什么呢？”
　　她的眼睛不算大，但是像溪水一样灵活，她盯着你的时候，你好像就突然丧失了说谎的能力——
　　我：“你。”
　　她的眼睛一弯，笑的没有声音。
　　突然她别过头，脸朝向反方向。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师弟……”
　　我看着她的后脑勺：“嗯？”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没有回头。
　　我：“嗯？”
　　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一下回过头来，脸还是埋在胳膊里，但这次她的手抓紧了胳膊上的衣服。
　　“我想问你——”

　　哗——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梨树发出海浪般的声音，淹没了周围其他声音。
　　她的嘴没有露出来，说话声音很小——我不知道刚刚她有没有说话。
　　等到风停了，我赶紧问她：“你刚说什么了吗？”
　　她眼睛一弯，里面似乎有水要溢出来了。
　　“你要问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紧张。
　　她把整张脸都埋进胳膊里。
　　“呼——”她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抬起头，眼睛努力向天上看：“没什么。”
　　我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特别的难受。
　　我有些着急：“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不会骗你的。”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我想问你——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梨花，你更喜欢哪一个？”
　　啊？这是什么抽象的问题啊？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关系啊？我一个都不喜欢啊——
　　我被她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努力思考着，怎么也不能理清回答的逻辑。
　　怕她等着急，我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地上很多人都仰望它，向往它，甚至把它视为心中的圣灵——地上的梨花，虽然也很好看，但是平凡无奇——我的话——”
　　说着我好像就有了答案：“我可能更喜欢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我：“梨花虽普通，但是它种在院子里，就只属于栽种它的人，月亮虽神圣皎洁，但它是属于所有人的，没有人能独享它——我喜欢属于我的东西——我喜欢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我如对她承诺的那样，说了实话，在“喜欢”这件事上，我没有什么肚量可言——最爱的东西，我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甚至有些病态的喜欢关起门独自欣赏。
　　她眼角轻轻一弯：“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你问这个干嘛？”我不解。
　　“没事。”她突然站了起来。
　　师姐：“我要走了，师弟。”
　　我也站起来：“你去哪儿？”
　　她转身，背对着我：“去完成自己的事。”
　　是啊，她还要去渡劫，去飞升成仙，去昆仑仙居找他们掌门。
　　我感到无比失落。
　　她别过头，余光看着我：“师弟——”

　　“再见了。”

　　本来是简单的告别，却被她说的像永别一样，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插进我胸口。
　　我：“我……”
　　她把头扭回去，背对着我，等我继续说。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很难受。
　　我感到此一别，真可能是永别。
　　想到她将要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心中尽是不舍。
　　我可以想到很多天马行空的理由留下她或者跟着她，但唯独——想不到——我的立场是什么。
　　我算是她什么人，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
　　我根本是留不住她的。

　　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不为任何人停留——才应是她本来的样子。

　　她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任由我沉默良久，也不催促。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还是不忍心说出口，但又感觉多迟疑一秒都是对她的耽误和浪费。
　　我努力挤出来那两个字——
　　“再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笑了一下，风吹过她的脸，一滴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我感到哪里不对，伸手想要拉住她，不等我触到她，她便跳上承影剑，像逃跑一样，一溜烟儿的飞走了。
　　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月夜之中。
　　留我一人在屋顶呆立，手还悬停在半空。
　　我收回手，拭去她留在我手上的泪痕。

　　就这样吧。
　　不是最好的，但却是应该有的结局。
　　她早晚要走的。
　　我们早晚要分开的。
　　就像飞往不同方向的两颗流星，能相遇，已是万幸。
　　只是这样的分别，像是个没有后文的逗号——似乎有很多话还未说出口，但也没了任何继续的必要和可能。
　　也许这就是命吧。
　　不能强求。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如此沉重。
　　我失落的走回房间，刚躺在床上，阿生就转身抱了上来。
　　我看了看她，又扭过头看着紧闭的窗户，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凉划过太阳穴。

　　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着眼，脑子里都是师姐的画面。
　　我不知道是想着她，还是梦着她。
　　整一宿，似乎都在梦境与现实中间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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