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凡尘》
　　上部
　　陨落凡尘遇双珠，悲欢离合各殊途。

　　第一章——初遇阿生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努力聚焦模糊的视线，但是最终眼前还是一片混沌。
　　周围弥漫着大雾，白蒙蒙的背景包裹着有限的视距。
　　这是哪？

　　我努力在感知自己，但感觉这具身体非常的沉重和陌生。
　　整个脑袋是嗡嗡的，快要炸裂，我使劲儿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回想这儿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

　　在地上撑了一会儿，逐渐感知到每一寸身体，我努力将意识集中起来，仿佛在混沌中收集自己的三魂七魄。
　　我尝试着站起来，动作极其缓慢。
　　我抬高了视线——浓雾似乎正在散去，周围是一片雪地，雪的下方有一些建筑残骸的轮廓。
　　空气中是刺骨的寒气——更像是来自未知的恐惧。
　　我感到身体被攥在一双无形的大手里，动弹不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张开嘴巴想要喊，嗓子里发出的是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细微声音。
　　“啊——这儿特么是天堂还是地狱。”

　　“救——我——”
　　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将我涣散的思绪拉回现实，我循着声音走过去。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活人？

　　靠近声音来源——那是被大雪覆盖着的——似乎是一处房屋的遗址。
　　我扒开积雪——雪下面的房体坍塌严重，似乎还有被烧焦的痕迹。
　　呼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确定了位置，像只狗一样疯狂的扒——一个被严重烧伤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扶着他肩膀晃了晃——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且看上去更像是冻死的。
　　我感到有些失望。
　　我打量着这具尸体——发现他好像搂着一个不知道是被子还是披风的东西，在黑色的灰烬缝隙之间，还能看到红色布料——这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活的东西。
　　我努力掰开尸体固执的双臂，掀开红色的布，一个女孩儿正满脸恐惧的看着我。
　　她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身材娇小。
　　我伸手去拉她，她下意识的躲开了我的手。
　　“咳，咳咳，别，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我清了清嗓子，尽量把字吐的清晰。
　　女孩儿眼眶红红的，一直看着我，我保持着姿势，等待她解除防备。
　　终于她伸出手。
　　我拉着她的手，感觉到一阵锥心的寒意，我向前探了一下身子，顺势搂住她，将她从尸体的环抱中拉了出来。
　　女孩儿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我扶住她，眼睛不自觉的打量着她——小小的脸盘儿一半遮在头发里，眼睛在看不到的阴影里流出浑浊的泪，泪珠划过脸庞，在满脸的尘土上画出一条忧伤的直线。
　　女孩突然挣脱我，回头一把搂住地上的尸体，开始哭泣——
　　女孩儿：“爹——”
　　哎，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在她附近徘徊，看着她哭了一会儿。
　　稍微稳了稳呼吸，我确认了自己的状态和周围的情况——这里是坐落在雪山下的一个小村庄，仿佛先被一把大火烧毁了，之后又被积雪覆盖了，看上去不像有其他活人的样子。而我应该也受了伤，四肢虽然健全，内脏好像也无大碍，但是比较要命的是——我想不起来我是谁。
　　也许——我是住在这里村民，在灾难中失忆了。
　　一切的疑问和猜测只能等这个女孩儿给我点儿线索了，起码，她还记得她爸爸呢。

　　女孩儿的哭声终于有所减弱，我伺机靠近她，手扶住她的肩膀：“别太难过了，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死透了，没救了。”
　　“啊啊呜呜呜——”
　　她的哭声死灰复燃。
　　我一阵尴尬。
　　她这么哭下去，自己不哭干，也要把我哭死了——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我还是想办法安慰安慰她吧。
　　我：“你爹拼命保护你，肯定不是希望你在这里为他哭死。”
　　见她收了些声，我接着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相思这种东西，会伴你走过漫长的余生，不必急着一次倾倒而空。”
　　她停了哭声，抬手抹掉了眼泪。
　　“谢谢。”她没有抬头，声音也是格外的小。
　　我：“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把你爹入土为安吧。”
　　见不到尸体，估计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吧。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是亲人，但是感觉到她对尸体的恐惧，我帮她将尸体抬了起来，烧焦的味道着实令我恶心。

　　附近都被摧毁成一片狼籍，我们走到远处的树林边，找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给她爹当墓地。
　　我挖了个很大的坑，希望她爹在地下住的宽敞。
　　在放尸体入土的时候我发现她爹手里一直攥着一根树枝，这根树枝并没有被烧的痕迹，与尸体大面积烧伤形成鲜明对比，很是神奇。
　　我：“你爹好像很在意这根树枝，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吗？”
　　女孩儿：“……没见过。”
　　我：“既然是你爹的遗物，你就帮他收着吧，也算是个念想。”
　　女孩儿：“好。”
　　我准备将尸体的手指掰开，取出树枝。谁知道，人虽死，力犹存，我一用力，竟不小心掰掉她爹一根手指，我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她，她好像发现了这一切，眼睛里是惊讶和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我有点儿尴尬：“这这这……看来你爹非常宝贝这个东西，要不，还是不要拿走了，随他去吧，放在你身边也会让你睹物思人，天天难过。”
　　“……好吧。”她好像有些不情愿。
　　其实我是害怕抢走死人的东西，他会追着我阴魂不散。
　　我们找来一块还算完整的木头，她用石头在上面刻了字，字刻得虽浅，但看得出清秀，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也算是体面的墓碑了。

　　我们看着墓碑，各自发呆。
　　‘父沈大海之墓，女儿沈雷生敬立。’
　　这么弱小的女子，名字也太壮实了。
　　我看她盯着墓碑不撒眼，怕她的魂儿跟着走进墓里，赶紧唤她回神：“一般不都要写上时间吗？”
　　她：“我们雪村是世外之地，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
　　“哦，说得有理。”我继续问“雷生，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眼中充满疑问，我被她看的有些难为情——其实她长得还蛮好看的……
　　我：“我我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可以带你去找他们，这里看上去是没法呆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要干嘛，正好送你一程……”
　　她似乎发现了我的尴尬，赶紧低下了头，用手捂着嘴。
　　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样的情绪。
　　“没有，我从小和爹爹相依为命。”她的声音温柔的有些过于小了，我不得不凑近一些才能听清。
　　想不到她这么惨，死了的爹竟然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赶紧岔开话题，再谈论关于亲人的话题，我怕她又情难自已。
　　我：“呃呃，啊，对了，这里遭遇了什么？怎么会这么惨烈。”
　　我嘴上如此问，心里还在想——可怜的跟我有一拼——我都不记得爸妈是谁了。
　　“巨龙从天而降，喷火遮天蔽日，整个村子被火海淹没……爹护住我，又被雪崩掩埋了——”从她的眼里还能看到残留的恐惧。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两个是这个村子仅有的幸存者了。”
　　她瞪着眼睛看着我，眼中充满疑问，我被她看傻了，竟然在这种时刻，脑子里仅有的想法还是——这小姑娘真是越看越顺眼。
　　她：“你——”
　　我：“我？”
　　她：“我之前没在村里见过你。”
　　我：“哦——啊？”
　　她看着我一脸疑问。
　　我也是一脸疑问。
　　“这……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好像被砸了脑袋，之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也许我是今天才来到村子里的，也许我是住在附近别的地方的，我——”我抓了抓头，还是有点微晕，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一件我也不清楚的事“阿生，我不是坏人！”
　　她眼睛一瞪看着我，然后迅速低下了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把火燎动我的心。
　　我感到自己的脸不自禁的滚烫起来。
　　我：“那……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低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从小跟爹爹住在这里，从未出过远门，现在整个雪村都毁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我听她又是一阵哭腔，赶紧安慰她：“你不知道去哪儿，我连自己从哪儿来都不知道，我比你更惨，你要是哭，我得哭的更惨——哇哇哇哇呜呜呜——”
　　说着我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双手捂脸，干打雷不下雨的嚎起来。
　　她从鼻子里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我打开手指，从缝隙里看着她的笑脸。
　　“噗嗤——”她嘴里传出细微却清脆的笑声。
　　“好啦，既然都这样了，就不要太难过了，难过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不是还活着吗，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我也活着，你还有我，我们可以凑个伴儿，不就都不孤单了嘛！我虽然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但是我能解决饿！”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饿了半天了，村子都被毁的烂七八糟了，我们去那边林子里找点吃的吧。”
　　其实我倒不怎么饿，只是想找点儿事做，快点儿离开这个乱葬岗。
　　她呆了一下：“……好。”

　　她跟在我身后往树林里走去。
　　我冷静的捋了捋刚发生的事——这个村儿被从天而降的龙袭击了，全村都毁了，只剩一个小姑娘。我不是这个村的，却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里，还受了伤失了忆——不知道我和突然降临的龙有什么关系。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恢复记忆之前，我应该跟她一起——我想跟她一起走。
　　她看上去条件还不错，虽然有点儿弱小，但是能激发我的保护欲望——还算是个不错的队友。
　　“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头也没回，压低了声音说。
　　她声音很小：“嗯。”
　　我：“......你是全村的希望。”
　　她：“……嗯，那个——”
　　“啊？怎么啦！”我想着她也许是被我感动了，可能要说出和我相依为命之类的话，竟有一点儿小激动。
　　她：“那儿好像有个人。”
　　我：“啊？”
　　我回头看着她，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目光搜寻了一阵儿，好像真的有个人坐在树下。
　　“妈呀，还真有个人，不知道是死是活。走，去看看。”我招呼着她跟上我。

　　我们走近那人，发现四周树枝缭乱，几颗大树竟被拦腰斩断，地上也被劈出几条沟壑。
　　这里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他背靠大树盘腿而坐，身后粗壮的树干上，有不知道是爪痕还是剑痕的深刻伤痕。
　　树下的人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我伸出手感知他的气息，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四五十岁的样子，留着长黑胡子，嘴角还有血渍，靠近他似乎还能闻到隐隐约约的熟悉的气味儿。
　　“好浓的酒气。”阿生在身后轻声说道。
　　是啊，是酒的味道。
　　“我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好像已经死了，哎，又是一个死人。”我刚说完，马上意识到失了言，回头看着阿生。
　　阿生正无奈的看着我。
　　突然她眼神一变：“小心。”
　　我赶紧回头，保持警惕的看着四周，只见那人身边的草丛里有幽幽银光散射出来，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光源。
　　“好像，好像是把剑。”我扒开草丛，看到一把通体散发着银光的宝剑，七颗宝石散布在宽阔的剑身根部，闪耀着淡紫色的光芒。
　　发了！肯定是宝贝，宝剑加美人，我好像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我伸手去拿剑。
　　“别动！”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
　　我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回头看了看阿生，阿生也一脸疑问的看着我，我们俩同时想到了什么，一同把目光转向那个坐在树下的人——但是他还是原来的样子，闭着眼，和着嘴。
　　“诈尸了？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人都死了还不让我拿宝贝？”我想到刚也没能取走沈大海那烧不坏的树枝，不由得一阵气急败坏“我就不信了，我非拿不可！”
　　我往宝剑处纵身一跃，双手抱住宝剑。
　　宝剑好像突然活了，竟带着我一同飘了起来，悬在空中。
　　我单手拽着剑，整个人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仙人，仙人我错了，仙人饶命。”我连忙求饶。
　　只见宝剑一抖，扑通一声，我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诶呀卧槽，我的尾巴骨——
　　“嘶——”我疼的呲牙咧嘴，手捂着屁股。
　　阿生跑过来扶我：“你没事吧，伤哪里了？”
　　我看到阿生焦急的神情，瞬间疼痛消散了大半，但却心非口是的来了一句：“哪都疼——”
　　“该。”空气中又是一声。
　　我和阿生坚定的对视了一下，我从她的眼神中得到确认——我想的没错——是那个人。
　　我突然起身，攥紧拳头，冲向那个坐在树下的人。
　　阿生：“小心！”
　　我丝毫没有理会阿生的提醒。
　　我冲到他身前，抬高拳头，纵身跃起。
　　然后——
　　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
　　我：“仙人，打扰了！”
　　仙人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仙人，我不知道宝剑是您的啊，您仙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我错了，我不应该趁您死了就惦记您的宝贝。”
　　“咳咳，你见过死人说话？”我看着仙人，他的确没有张嘴，但是声音确实从他那发出来了“我还没死，也快被你俩聒噪小儿气死了。”
　　声闭，只见仙人双手掌心朝上从腹部平抬到胸口，四周气流朝他的方向集中过去，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手心翻转朝下，缓缓地按下去，四周气流骤然平静。
　　“仙，仙人……”我瞪着眼，巴巴的看着仙人，情不自禁的跪得更深了。
　　仙人缓缓地睁开了眼：“别一口一个仙人的叫，真跟叫死人一样”浓重的酒气从他嘴里发出来。
　　仙人：“吾乃蜀山剑客任逍遥。”
　　我：“原来是，任——任大侠！”
　　任大侠：“哼，亏你还有点见识。”
　　我摇了摇：“没听过。”
　　噗——任大侠吐出一口浓血：“无知小儿——罢了罢了。”
　　“仙人，不不，大侠，大侠您怎么这副半死不活？”我不禁好奇。
　　任大侠捂住胸口：“咳咳，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这附近竟然还有活人？有没有看见妖物往哪儿逃了？”
　　“妖，妖怪……”我吓的扯住大侠衣角。
　　“你看见它了？”任大侠严肃的看着我。
　　我：“没，我，我怕。”
　　“咳咳，噗——无知小儿！”大侠又是一口老血。
　　“我们住在附近的雪村，被巨龙袭击了，整个村子都被毁了，只有我——我们两个，幸存了下来。”阿生开口，眼神中透着淡定，让我不禁佩服，我是要保护她的啊，怎么可以怂成这样，我松开大侠的衣服，看着大侠，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哎，肯定是熠龙作祟。”任大侠平复气息，继续说道“我夜观天象，算出西北雪山之巅不日将有灾星现世，忙赶来降妖，怎料还是晚到一步，还未至此，就已经见到半山腰上火光滔天，想必是那妖物正在肆虐屠戮——”
　　“哎，喝酒误事。”任大侠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假装没听见。
　　他同情的看着我们，见我俩相视无言，他继续说道：“此龙非一般妖祟，你俩竟然能在它的屠戮下捡回小命，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额，是啊，我们还——挺幸运的。”我倒不觉得自己惨，只是觉得阿生很惨。
　　还是赶快转移话题吧，我问大侠：“那，大侠何以如此狼狈？”
　　“额，这，哎。”任大侠看了看被撕破的衣服，还有一身血迹，无奈的说“我追妖气赶至此处，遇到一少年，我感知其身上透露着强大妖气，怀疑是熠龙所化，便想一探究竟，那少年发现了我，拔腿就跑，我就出手拦他。”
　　任大侠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际摸出一个葫芦，打开塞子，大饮一口，浓浓的酒气喷涌而出。
　　“那少年招架不住我几招，便想化成龙形。它身上浮现龙鳞，鳞片之间还有红光流露，我很清楚它若化龙，此战我将胜算寥寥，所以决定乘胜追击，发动绝技将其击毙。”任大侠又喝了一口酒“怎料他殊死一搏，化为半龙，射出龙气将我刺伤，又用龙臂挡我绝技。我被它破了气，深受内伤，它也受了重创，仓皇逃跑了。”
　　“啊？跑了啊……这这这，万一它去祸害别人怎么办，不太好吧。”我又怂气上身，目光紧张的在四周的黑暗中搜索。
　　“它先前就受了重伤，又中我绝技，元气严重受损，想必短时间内没法折腾了。更何况——”他眼神往远处看了看“它往东方跑，势必要藏于人群之中，吸收阳气，补精蓄元，若继续作孽，引得中原武林高手合力围之，它定九死一生。”
　　是啊，受了重伤，最好还是行事低调点，不要招摇了。看来一段时间内它是不太可能继续作乱了，哎，雪村真倒霉，大侠要是早到一点，说不定这里都能幸免遇难。
　　想着想着我又不自禁的看向阿生，她似乎下定决心一样，眼神里是无比坚定。
　　她走近任大侠，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和任大侠都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
　　“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任大侠一脸疑惑。
　　阿生：“请大侠收我为徒，授我武艺，我要亲手为爹爹和村民报仇！”
　　从未听过阿生说话如此大声——这小丫头片子，太有主意了也。
　　“你个女儿家家学啥武功，打打杀杀的多凶残，大侠不是说了吗，会有武林高手收拾那龙崽子，何况——”我拍了拍大侠后背“咱们任大侠只是受了点儿小伤，暂时蛰伏，等伤好了还是可以轻轻松弄死它的。”
　　噗——咳咳咳咳——大侠一口浓血吐在地上，咳嗽不止。
　　“这这这，还是别学武功了吧，现在学也来不及了，没个一二十年的能修成神功吗？”我努力掩饰住尴尬，继续好言相劝阿生。
　　“如果，我会武功，即便杀不了妖怪，也能保护爹爹周全……”阿生眼中含泪，但语调确是无比坚定“我从小一直被爹爹保护着，现在长大了，爹爹却不在了，我希望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我被阿生说的脸一红：“你爹不在了，我保护你啊！虽然我也不会什么武功，但是我可以学啊，你个弱女子不要学武功了，打打杀杀的，男人不喜欢，以后找不到对象！”
　　说完我头一热，跪在大侠面前：“任大侠，还是收我为徒吧！我也要保护我身边的人！”
　　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一脸害羞的是阿生。
　　我头扣在地上，等任大侠答应。
　　“咳咳，你们俩聒噪完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徒？”任大侠清了清嗓“我任逍遥行走江湖数年，从不收徒，想要拜我为师——想的美。”
　　靠，老头子你刚都快嗝屁了，现在说话还这么狂妄。
　　“收徒有什么不好，您想想您都这把年纪了，一个人在外面打打杀杀，有个三长两短的，都没人给您收尸——”我看着气的瞪大了眼睛的任大侠，继续说道“比如今天，您在这儿运功疗伤，要是没人给您把守，您怕是要被坏人偷袭，连宝剑都被偷了去。”
　　任大侠盛怒：“你！你还敢说——”
　　“再说了——”我不等任大侠说完，自顾自继续说“您收我们也是应该的啊，要不是您醉酒误事，来晚一步，我们村儿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哎呀，想想我们村儿那么多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啊，就我们俩小可怜儿捡回小命儿，您不应该心怀歉意的照顾我们吗？”
　　“你——我——这——”任大侠被我说的，一时无言。
　　我见他似乎有些松动，赶紧乘胜追击：“哎呀，大侠，收徒有什么不好，您看您这一身武艺，随您入土多可惜，身为大侠就应该将武功传授给下一代，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您一个人行不完的侠仗不完的义，都由徒儿替您完成！等您累的时候，就找个世外桃源隐居，逍遥自在，徒儿逢年过节给您送去美酒，畅怀共饮，多快活！难道您想一个人孤独终老，老了走不动了，连个打酒小弟都没有吗？”
　　任大侠的神情从犹豫逐渐转为明朗：“侠之大义……授以渔……陪我喝酒……酒？酒——嗯嗯嗯，说的虽然乱七八糟，但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我赶紧给任大侠，啊不——是师傅，磕了一个大头。
　　任大侠无奈的撸了撸胡子：“哎呀，服了你个油嘴滑舌，看你有几分天资，也许真是缘分的安排。”
　　“是呀是呀！”我抬起头，一脸纯真的看着师傅。
　　“我可以收你为徒，不过蜀山派收徒需要回山告知先祖，甚是麻烦啊。”师傅一脸愁容“不过我如今受了伤，也得上山闭关疗养一阵子，看来是不得不回去了，哎，好久没回去了，此次回去又免不了被师兄唠叨。”
　　“师傅去哪儿我去哪儿！誓死追随师傅！”我赶紧把马屁拍起来。
　　“哈哈哈，想当跟屁虫啊！瞧你这点儿志气！”虽然言辞中尽是嫌弃，但是听得出来师傅很开心“罢了，天命不可违，顺其自然吧！”
　　师傅继续撸胡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明日便动身回山吧，我真气受损，不能御剑，不过你俩着实幸运，蜀山离此地不远，慢的话两日脚程也可到了。不过——”
　　师傅看了看阿生：“你这姑娘，以何名堂跟我回山啊，难不成当我徒弟媳妇？”
　　“啊——”我心中一惊，一阵激动，巴巴的看着阿生。
　　阿生低着头，别着脸：“不，不是，我们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啊，可以是啊，熟饭不都是生米煮的吗！你这傻孩子真的是——
　　“哈哈哈罢了罢了，一并收了吧！”师傅疯笑着——莫不是喝美了吧……
　　我走到阿生旁边，拍了拍她肩膀，她猛的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
　　“想什么呢，还不快——”我被她看的出了神，差点忘了是要提醒她拜师的，我眼珠一个劲儿的往师傅那边滑动。
　　阿生终于反应过来：“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和师傅看着阿生，欣慰的点点头，笑了笑。

　　我把师傅搀扶起来，离开这个战场，向不远处的河边走去——我们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身上尽是血渍和灰尘，到河边不仅可以清理一下，还可以找点儿水喝缓解饥渴。
　　我将师傅靠树放下。
　　师傅：“额，那个，徒儿啊——”
　　我和阿生两脸疑惑的看向师傅，等待指示。
　　“我叫的是呆的那个，没叫你……”师傅看着阿生“对了，还不知道你两个姓甚名谁，以后怎么称呼你们啊？”
　　“额——”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知道我叫啥啊。
　　阿生：“徒儿名叫沈霜生，爹爹说娘生我那天屋里屋外都结了厚厚的霜。”
　　啊？霜生，我还以为叫雷生呢——
　　那我要不要叫雷生呢……
　　我尴尬的看着阿生，阿生看着我，眼睛一眯——她之前就知道我认错了名字，还故意不指正，一定是想看我出洋相，蔫儿坏。
　　“哦——”师傅将头摆向我“那你呢？”
　　“我，我我——”我脑子飞速的转，雷生太难听了，不记得叫什么，不如就叫’忘’吧“我叫忘烦，沈忘烦，是阿生的哥哥。”
　　阿生瞪着眼看着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没错，我叫沈忘烦。”我朝她一挑眉毛——名字嘛，代号而已，随便取一个就行。
　　“忘却凡尘。”师傅打开酒壶，饮了一口酒“好名字。”
　　我一脸懵逼：“不，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凡啊，你去那边找些柴火和果实吧，这冰天雪地的，夜里怕是寒冷难耐啊”师傅喝光了酒，看着阿生“霜儿啊，你去河边看看有没有活水，或者碎冰，为师酒喝完了，甚是口渴啊——”
　　这个新师傅真是谱儿大，一上来就使唤我们。
　　师傅说完又看看我：“哪有管女孩子叫阿生的，不解风情。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霜字多动听，你说是不是，霜儿——”
　　阿生害羞的低头不语。
　　“哈哈哈哈，我这个徒儿很喜欢害羞嘛！哈哈哈哈哈——”师傅一直傻笑，八成是喝多了“咳咳，快去吧——”
　　我嘱咐阿生小心，自己往树林里走去，捡柴找水果。

　　天寒地冻的，残枝好找，水果难求，我找了半天只找到几个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果子，白白的，月光照射下，竟还会发出荧光。
　　再找下去也是无望，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吧，自己在这树林里逛总感觉背后发凉。
　　回到河边，师傅已经睡下。
　　我走到阿生身边坐下。
　　“就找到这些，不知道能不能吃。”我小声的跟阿生说。
　　“能吃。”阿生盯着我手里的果子“这是鼠儿果，爹爹说练功之人吃它能回复元气，我们这冬天没有别的吃的，打不到猎物就拿这个充饥，很管饱的。”
　　我看着阿生，她应该是饿了，我把一个果实在身上擦了擦，递给她：“能吃就好，你先吃，我不饿，师傅等他醒了再说吧。”
　　这小小的鼠儿果，阿生竟然要好几口才能吃完一个，好一个细嚼慢咽，我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馋死了。
　　阿生抬头见我看着她，又害羞的低了下了头：“你真叫沈忘凡吗？”
　　“我？我不叫这个啊，不是给你讲了，我都忘了我是谁了，但是我懒得和老头儿解释。这个名字是我随便想的，本来是忘掉烦恼的意思，谁知道老头儿想的那么复杂，服了他。”我眼珠一转，心中一坏“临时没有想到合适的姓氏，就跟你姓了，就当是入赘了嘛！”
　　“啊——”阿生攥着果子，都快掐出了水，夜幕也藏不住她的脸红。
　　“开玩笑的，这个新名字我可能反应不过来，你可以叫我师兄，或者——”我双手抱头躺在地上“叫我哥哥也可以，我们不是兄妹嘛，是不是，霜儿。”
　　“啊——好吧，哥，哥哥”一向冷静的阿生竟然有点儿结巴。
　　看着阿生弱小的侧影，我不知哪来的喜悦，竟然笑了起来——路边捡个大侠当师傅，天上还掉下个生妹妹，美滋滋。
　　我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其实吧，名字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忘记也没什么不好，过去的，好的，不好的，全都清空，重新开始，现在我有霜儿了啊，又拜了大侠为师，前途不可限量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看着天空中无数颗星辰像呼吸一样闪烁着，竟有一种释怀、放空的感觉，星斗茫茫，又有谁能记住它们每一个的名字，有很多甚至都没名字。不被认识，丝毫不影响它们为银河的璀璨贡献自己的光芒。它们闪耀着，俯瞰大地，即便是再孤独的星辰，也被地上的人们仰视着，向往着，独有着属于自己的自在和桀骜。
　　任漫天繁星闪耀，绝不吝啬自己的光和热。
　　我，我们，终将成为他们中的一颗。
　　我看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阿生已经躺下，她侧着身，脸朝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我的眼里看到了无数的星星。
　　经历了这么多事，身体有些疲惫，身心放空之后，我很快进入了睡眠中。
　　这一夜，累的连梦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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