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入凡尘

　　王之懿又给了严医生一笔生活费，严医生这个花钱如流水，她很意外，明明看上去不怎么需要花钱的人。
　　“你不会是，拿钱，在外面，养……”王之懿看着收到钱乐滋滋的严医生，“阿猫阿狗了吧？”
　　严森爱狗，可是严太太对宠物毛发过敏，评估了一下这个人的基本爱好和工作之余，只有养猫养狗是最可能的。
　　“在外面养，当然得养大的啊，阿猫阿狗算什么。”严医生刚收到转账信息，翻了翻最近刚开始流行的美食软件，拿去她眼前。
　　“哟哟哟，就那点工资甭给我看。你？一个医生，一个月工资还不够我买个包，全天工作十六个小时，还想养个大的？做梦吧，你要想养啊，我给你经费，爱怎么养怎么养。”王之懿白了他一眼，开玩笑，她还不了解他。
　　“真的养了一个大的。不过不是女的，来来来，给你看看，每天都投喂呢。”
　　王之懿也是出于好奇，莫不是什么奇怪的游戏吧？“这，这不是张阔余的住址？”
　　“嗯呐。”严森翻看着一时拖不到底的外卖菜单。
　　“我去，你给他买这些，还不如杀了他。”
　　“他让给买的。”
　　“善晴知道，肯定要被惊掉下巴的。”从那件事了结以后，谈起善晴，他们有种轻松，虽然还是惋惜，可是就像这人从来没有离开。
　　“那可不是，我琢磨了半天，他饭量八成比我大，我买三人份卤味，他一个人全吃光了，想想以前善晴亲手给他切牛肉，一顿饭都吃不了三块肉，啧。”严森摸着下巴，这个养成游戏很有意思。
　　王之懿虽然觉得有趣儿，多年不见张阔余，他若不整日青灯古佛，大家还是可以聊一聊，但是这个费用吗，凭什么她来出。
　　“喂，高丁儿，我。”
　　“你跟谁学的儿化音，皮痒了吧。”
　　“洛洛，她不是叫你丁丁儿么。”
　　“……”
　　“我跟你说个事，你看可不可行，鼎世要加一项经费。”
　　“关于什么？”
　　“唔，一个慈善项目，关爱独居中年人，经费也不多，每年十万左右吧。物价上涨可能还会高一点。”
　　高先生眉头一皱，“多少人？”
　　“不多，一个。”
　　“你还不如给这位独居中年人安排个职位，就算是在保安处。”
　　“这还是别了，人家本来职位挺高的，看大门不合适，安排的高了，又要多花钱。”王之懿边磨着指甲，夹着电话，很是惬意。
　　“职位高？独居中年男性？”高乐凡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的熟悉感，“你可不要说我认得。”
　　“不然还能有谁。”
　　话筒那边重重的叹了口气，“让严森收一收，他不适合吃那些东西，一辈子就没运动过，要是吃出问题来，我拿你俩祭给张家都不够。”
　　“不运动就学嘛，他老那么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你都还闲着没事叫份小龙虾，就不准人家吃香辣蟹了啊。”
　　“注意点，小姑夫的底线可快被突破了。”
　　“这不是我能注意的好吗？你们男人真是拿钱不当钱，我们严森一个月才多少工资，每天三五百的宵夜，如思又不收你的卡，我跟你说，你千万别纵着他俩。”
　　高先生捕捉到了一个比张阔余放肆吃宵夜更有趣的点，他的银行卡，“唔，知道了，我还有点事，你计划这办吧。”

　　洛如思试着翻译了一段，发给了资深幼儿园教师李向晴，对方回了一个字：改。
　　“改什么改啊，我又不是儿童作家！”
　　“把形容词换成ABB或者AABB的形式或许会好点，红彤彤，绿油油……之类的，你还跟一个小孩子说绛色，他会以为是大酱的颜色呢。”
　　“早晚要进化成高等动物嘛，这点都不理解？”洛如思在笔记本上写着ABB，嘴里不停的跟莫须有的小学生吵架。
　　高先生在她背后徘徊有一会了，她嫌烦就没理他，逮着她发牢骚的时刻，他就插上句话。
　　“你在干嘛。”
　　“我……对了，上午想起件事，你，现在出去吃饭不需要人陪着，喝酒之类吗？”
　　“唔？这个，那种酒局现在少了很多，不怎么需要。”他答得有些谨慎，那种酒局？洛如思不翻旧账他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敢去？
　　洛如思想了一下，的确是，最近那些什么人间天堂被清理了一通，好好的小姑娘做什么不行。
　　“你担心？”
　　“嗯……”李向晴发来一大段解释，嫌她的语句太长，孩子们还没等听完就走了神，忘了前词。
　　“要不，你陪我？”
　　“唔……”洛如思看完这段话，明白了一件事，小朋友啊，可是一种单线程的生物，“嗯？你刚说什么？”
　　“我说，以后，你陪我去？”
　　“不去。”洛如思很有骨气的一口回绝。
　　“偶尔？”高先生见她不恼，便继续调笑。
　　“不去。”偶尔还要看心情，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堆一晚假笑，她可不乐意。
　　“那你刚才在担心什么……”高先生显然有些不悦。
　　“啊，刚才啊，没担心什么，就是上午试衣服的时候，想起来，从前那么多漂亮衣服都是你挑的，怎么现在眼光这么差，是什么让你转了性呢。”
　　“……”高先生心里的小算盘迅速的扒拉了一遍，这事儿他理亏，从前那是他不懂事啊，哪知道自己的人该好好的捂着，自从那天，看到傅漠关那闪着柔光的眼神，他就恨不得给她套上枷锁，束之高阁。“我说，要不，我把工资卡给你吧？每个月给我两千块吧？”
　　洛如思的脑袋像是被无厘头的敲了一棒，这是笔糊涂账吧？“两千？”
　　“怎么？多了？那再减减也行，应酬自有公司处理，我总得有点零钱给你买点心吧？”
　　“你最近，又肋骨疼吗？”
　　“没有啊。”
　　“那就是脑袋坏掉了。”洛如思懒得理，转回身去，看绘本，“我虽说要给你房租和工钱，可是以我现在的收入，暂时不太可能。这家里大大小小的支出本来就是慈管家安排，我要你工资卡做什么？还给你两千块？想体验一下穷苦的感受吗？”
　　两千块钱虽说也不少，可是在他手里，还不足一日的开销。
　　“我……”
　　“算了算了，你要没什么事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我忙着呢，净帮倒忙。”洛如思从前天拿回绘本就先请教了深知英国教育体系的高先生：外国的儿童教育跟国内相比有什么比较不同的着重点吗？他还装模作样的思考了半晌，道：性教育比较系统。
　　“是我笨还是你笨？去幼儿园观察个三五天，或者找柳医生交流一下都比你这样在家里发愁好得多，还敢说我添乱？”
　　“哦！哦！我就说，怎么着。”洛如思梗着脖子跟他犟，心下还是闪了个光，对啊，找柳呈竹啊。
　　“要不是看你两天没洗澡，头发乱的像鸡窝，信不信我、我、我动手哈。”
　　“打？你打啊，真是的，就知道你是个暴力分子，来啊，动手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哈，别激我！”
　　“你敢，你敢的话，我让外婆敲你，狠狠地敲你！”
　　……
　　“楼上干嘛呢？”
　　“不要紧，斗嘴呢，洛小姐在房里久点，先生就上去找找茬，当是解乏。”从老宅来的西点阿姨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这都要打起来了，还不要紧？”
　　“这才哪儿到哪儿，早前在老宅，都说这俩人水火不容，可慈管家说，他俩毕竟年轻，偶尔还结伴听我们嚼舌根，然后再为什么小事吵个半拉天，没事的，习惯就好了。”
　　“光吵不动手？”
　　“动手，当然动手，洛小姐的手劲儿不比老太太轻。”
　　“那先生呢，人高马大的，听说外面的人很怕他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洛小姐呐，是娇娃娃，一拽都容易脱臼，有次大半夜折腾到医院去了，先生为此还自责了好久。”
　　“真的假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老宅氛围这么自由？”
　　“哪还用去打探，平日就看得出。洛小姐第一次下厨，煮了鸭煲，不知怎么，就是有股腥膻味，偏偏那天，家里还有客人，先生二话不说把汤水都包了，就怕她下不来台。”
　　“看不出来啊，平日只觉得先生话不多。”
　　“日子久了，就看得到了。”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发呆，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回眸，带喜的眼神略过两个边摘菜边闲扯的保姆，看向楼上。
　　阿姨们忙活切烤好的苹果塔，淋上蜂蜜，配好红茶，端给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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