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入凡尘

　　柳呈竹知道傅漠关和郝月的复合不会是那么简单，当初他们结婚，格豪服饰签下千万订单，当做郝月嫁妆的一部分，傅进中意这个儿媳，最满意的就是这点。如今，他们的复婚，格豪像是讨回了当初的铺张，完全超出了柳呈竹对这段联姻的衡量。
　　“过分了吧？什么叫傅氏是格豪的一份子？这报纸谁写的？入赘？当年都没有这么荒唐的报道，怎么现在一边倒戈？！这些狗崽子太过分！”
　　“你激动什么。”傅漠关瞥了一眼报纸，郝家人的本事他自然清楚，如此碾压也算是当初他单方面提出离婚的报应，泯了口水，他继续看手里的合同。
　　“你什么意思？傅氏这是被变相收购，姑父知道吗？他怎么可能答应！”
　　傅漠关头也没抬，“你真是太吵了，难怪要在儿科，你的病人们都不及你热闹。”
　　“喂，你搞搞清楚，我在帮谁，真不知道见了什么鬼，洛如思才刚刚好点，你又跟我来这出。”
　　傅漠关食指在电脑上轻轻扣两下，“她怎么了？”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还问什么，都要复婚了。”
　　“朋友的关心。”
　　“呵，”柳呈竹想要讽刺几句，转念，又咽了回去，前几天，洛如思来复诊，那高先生，不还好好的陪着，他现在激傅漠关有什么用，别再出岔子，“她没事，吃得好睡得好，你真该看看她现在的嘴脸，跟过去一般无二。”别说了，稍稍惹恼她，她就扬言去找田润颖掀他老底，姑奶奶还是姑奶奶啊，无论这位姑奶奶在别人怀里有几分甜腻，到了他眼前，就是十足的祖宗。
　　“后天她会来。”
　　“干嘛，来砸场子啊？”
　　“高。”
　　“哦……”
　　“别替我感到悲伤，我不是牺牲品，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柳呈竹想过，郝家只有郝月这么一个女儿，无论是家产怎么传承，终归都到她手里，而她，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哪里懂得经营，到头来，还是傅漠关的天下，可是，傅漠关想要的鹿，曾经不是这些。“所以，是你换了一头鹿，换成了一头一定会死在你手里的鹿，是吧。”
　　“也可以这样讲。”洛如思是他最想要的那只，可是，好像，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去驯服。
　　柳呈竹听者无心，说的坦荡，“但洛如思不是鹿，她也不会被驯服。”
　　“那是因为你崇拜她，你永远驯服不了她。”
　　柳呈竹心里一堵，还真是这么回事，“一针见血，你什么时候这么毒舌，能不能不要戳我心。”
　　“那你识相点，别跟我提她。”得不到，总让他懊恼，可是，现在他有不能失去的东西。
　　“那傅氏和格豪……”
　　“能屈，能伸。”傅漠关这几日烟瘾格外的大，嗓音有几分哑。
　　“算了，你也别上火，爷爷让我给你拿了些新茶，后天啊，你撑住。”
　　“呵，让你给我送的药都没送到，净拿些没用的，好好做你的儿科医生，别来掺和这些浑水。”
　　“切，谁乐意管你们，一身铜臭。”
　　如果，有一天，柳呈竹能够看到撇开自己医生身份、医者家庭的世界，他就会明白，他们都是在多么挣扎的过活，也会明白为什么爷爷不惜一切也要让他从医，尽管他是个男孩子，可是，世界上的悲苦太多了，对他这样的孩子，被保护总好过被角逐。

　　曲微秀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洛如思，她一度怀疑是不是给老人送衣物的事被泄露，有那么十天半月都在慌张，万一高先生怪罪下来，她这份工作可是保不住。
　　再见她，竟是在这里，她还好好的，甚至，高先生第一次这么悠闲的陪她试衣服，端详半天，指出几个缺点，决定要不要的时候，反而问了问洛如思的想法。
　　“你觉得呢？”
　　“我喜欢刚才那件。”
　　“那件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了，显白，款式也新。”
　　“哎，是吗，那留下吧。”高乐凡抬了抬眼镜，不同她瞎掰扯，那衣服贴在身上差几分就比他的手还要熟悉她的曲线，好看是好看，她穿什么不好看？就是不能穿出去。“你什么时候还在乎显不显白了？”
　　洛如思没理，在剩下的一堆衣服里扫了两眼，就罢手。
　　“那剩下的就别挑了，我后天穿它就行。”洛如思喜欢这种有几分小性感而不露骨的风格，不穿白瞎她辛苦保持的身材，自从阿姨给外婆准备下午茶，她每天多了一个小时去跑步，不然怎么解馋。
　　“不行！”洛如思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吵到，回头瞪了一眼，“不是，再多挑几件，你都大半年没买新衣服了，别落伍了。”
　　曲微秀只管在一边递上衣服，两个助理吓得不轻，一个是被洛如思那猛地回头瞪高先生给吓到了，另一个，是被这理由给吓到了：高先生，莫不是嫌弃之前的衣服太过时？曲经理不要怪罪啊，她已经尽全力去挑选了。
　　曲经理毕竟还是有阅历的，挑了几件中规中矩而不失品味的套装，悄么声的推在他们眼前，洛如思看着也就算顺眼，高先生虽不太中意，但总好过衣不遮体。
　　她又试了几套，显然没有刚才的裙子中意，兴致恹恹的递给曲微秀。
　　“不满意？”曲微秀印象中，就算她不满意，也从不露声色。
　　“嗯，我看就要那套裙子，那个老顽固，嗯，再把那条白裙子也留着吧。”白裙子是她第一条穿的，高先生挑来的，上身效果自然不糟糕，可是她不喜欢穿纯白，怕脏。
　　“就两件？”曲微秀的意外不止她的坦率，那个老顽固指的是门外的那位先生吧？
　　“嗯。”洛如思应下，她一来没空陪他去声色酒场，二来也没有空闲出席什么稀奇古怪的活动，哪里还需要那么多衣服，“不过，不是你们的问题，我……”
　　曲微秀看她有几分尴尬，礼貌的笑了笑，“不是的，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比较意外，你今天格外漂亮。”
　　“是吗，我早晨起来还没洗脸。”在高家住的那段日子，她早晨起来不喝水也要先画个淡妆。
　　“对，很漂亮，下次会挑些日常的衣服过来，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来商场，这边离着蛮近。”曲微秀收拾着衣物挂在架子上。
　　“也好，反正平日也是要逛街的。”武义萍拖着她逛了两次，她的腿都要断了，这当妈的人综合能力简直飙升，想当年，武义萍可是唯一一个跟她一起用六分半跑完800米的人，体育老师满脸诧异的看着她们两个，脸色煞白，一个眼里露出哀求，一个目光如炬，仿佛他记上六分半就死在这里，立马就跪地不起。

　　高先生的西装不到半钟头就试好了，都紧了点，毋庸置疑，他真的胖了一小圈，洛如思日日见到他，也没明显的看出，外婆还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跟保姆说中午要加餐，巴不得那精瘦的孙女婿能再长点肉。
　　设计师在一侧，心悬在嗓子眼儿，大气儿不敢出一口。是他说不需要经常量尺寸啊，是他说他会好好保持身材啊，是他说长肉就长肉了啊，总不能怪在自己身上吧。
　　“改天重新量一下尺寸吧。”高乐凡拿着两套西装从楼上下来，他虽然从来没停止健身，可是隐隐的总觉得自己还会继续长点肉，这大概就是，中年发福？
　　“高先生，那后天的礼服？”
　　“我还有得穿。”
　　设计师心下一虚，怎么着？变天了？吹毛求疵的那位先生呢？一套衣服不穿过三个月的那位先生呢？上次送去英国的衣服现在也已经过了大半年，他没发现吗？
　　“不过，你还是去一趟张先生那里，他的衣服该换了。”高乐凡提醒道。
　　“张助理吗？”设计师一头雾水，每次给高先生做衣服的确都会有张先生的一份，可是，如今高先生这么散漫，怎么反倒顾念助理？
　　“没事，让慈管家带你们过去吧，称他张先生。”高乐凡扣上袖口。

　　温暖的午后，高先生坐在阳台新买的吊椅上，翻着手里的书，外婆在楼下，跟几棵攒着劲儿开花的桂树唠嗑，阿姨中午就准备烤苹果塔，现在满家都是一种甜蜜蜜的滋味，只有洛如思，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一切，眼前倒是有一杯柠檬水，可是这翻译，怎么念叨都有问题。出版社的前辈体谅她这个高龄菜鸟，从几个实习生的工作里拆分出一摞儿童绘本，要求就是通俗易懂，符合儿童审美，她这种古灵精怪的家伙，孩子气倒是有，多得是，偏偏无法体会儿童的审美。
　　愁啊愁，大了洛如思的头。
　　“喂。”难得的周末，高先生对来电很不满。
　　“你什么意思？”
　　“什么？”
　　“设计师怎么直接跑我这里来了！”张阔余直接把人挡在门外，慈管家体贴的对身后的设计师补充了句，请稍等。
　　“你不是三个月不换衣服就浑身难受吗？”
　　“我……我那是以前！”他依然保持衣物的整洁，只是正装不敢说……
　　“有什么差别么？”
　　“我……我去你大爷的。”
　　“你骂我？”高乐凡可不服气。
　　“你要在我眼前我还打上了呢！”张阔余现在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都能看出小小的肚腩，这设计师找上门来简直就是取笑他。
　　“得了，你是嫌自个儿胖了吧，跟你说了一万遍，严森的宵夜不适合你，你又懒得健身，我能怎么劝你。别整天穿李迪的衣服，他就那么几件你能看得上的运动服，还都是限量版，你打算逼死他吗。”
　　张阔余气不过，挂断电话，甩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冷静，冷静，他得直面自己的大意。首先，胖了怎么办？
　　饿几天应该就瘦了吧？
　　或者，让他去运动？
　　不可能的，出一身汗还不如杀了他。
　　游泳吧？
　　不可能的，那么大的一个水池，太可怕了，善晴不在，他连澡都不敢泡。
　　要不，真的饿着？
　　这就牵扯到第二个问题，严森的宵夜还吃不吃了？
　　吃啊！他现在每到十点半，准时饿，严医生在家看孩子也不忘给他叫外卖，这么好的伙伴怎么可能拒绝。
　　……
　　慈管家带着设计师们离开的第三十六分钟，张阔余给自己在楼下的瑜伽教室申请了一对一课程，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听说，瑜伽可以躺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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